現在,兩人的錢在這裡,也不怕暴露,可以大大方方地花錢了。
到了水桂家,水桂見兩人這麼快就來了了,也未免吃驚。
“呵,林阿弟,黃阿弟,這麼快就來了。我正準備給你們發電子元件呢”。
“好啊,水阿哥,正好就發了吧,錢我都給你帶來了”。
林駒拿出匯票,給了水桂。
“錢不着急,你要是急着用,就先花着,反正我也不等着錢用”。
“還是給你吧,欠別人錢,我心裡不踏實,睡覺都睡不着。上次你替我交的錢,再加上一百套電視機套件,一百臺收音機套件的錢,簽字吧”。
黃天大先在匯票上背書,然後水桂背書,水桂就可以拿着匯票轉賬或者提現。
“好,那我就收下了,你們以後再在這裡需要錢週轉,就跟我說,阿哥義不容辭”。
“謝謝水阿哥,以後還真就需要你多幫忙呢”。
“你們的徵地手續都辦完了”?
“辦完了,沒想到,水頭人辦事效率還挺高”。
“現在我們這裡都這樣,人心都動起來了。咱們也不能怠慢,明天我就給你們發貨”。
“我倆最近都在水頭那裡,你就發給我二姐吧。阿姐不在麼”?
“回香港去了,對了,摺疊傘還要不要”?
“要,發五千把過去,二姐在家裡,到時候她給你打錢”。
“好,明天到南頭一塊兒給你發過去”。
“明天咱們一起去南頭,我們也去辦事兒”。
“好啊,正好有事兒我可以幫忙。對了,你們要辦什麼事兒”?
“租推土機,平整土地”。
“哎喲,現在推土機可不好租。現在南頭到處都在建設,本地沒有幾臺,外地的建築公司來了,工程都幹不過來。去年我們這裡要蓋樓,租了兩個月推土機都沒租到”。
林駒不禁心裡一涼。
現在他才意識到,自己忽略了這個個重要問題。
38畝地,靠人工平整,是個巨大的工程。沒有推土機,土地平整不出來,後續的建設工程就難以開展。
在他前世的晚些時候,像這樣投資辦廠的情況,基本上都是由當地政府給完成四通一平,之後去企業開始入住建設。
但這個時代,即使是南頭這樣的特區,也沒達到那個程度。
如果叫水頭鄉或者水頭村來完成土地平整工程,林駒就要格外支出一大筆費用。
黃佃發和覃光明之所以這麼急着給他辦手續,除了爲了政績和錢之外,平整土地這個難題也應該是一個原因。
兩個人都是當地人,對於推土機緊缺的情況,不可能不知道。
但兩人都沒有提出這件事情,很可能就是故意隱瞞了這一節,把這個難題甩給了林駒。
林駒不得不承認,自己這一次是叫這兩個傢伙給算計了。
你們兩個王八蛋,這筆賬,我早晚要跟你們討回來。
水桂這麼一說,黃天大也明白過來。
“駒子,怎麼辦”?
“明天去南頭看看再說”。
晚上就在水桂這裡住下喝酒,第二天一早,水桂安排發貨的事兒。林駒和黃天大先離開了三裡橋。
到了水頭,黃天大下車,跟覃鄉長接洽拉電和安裝電話的事兒,林駒坐車直接到了南頭城裡,試圖找到推土機。
結果讓林駒很失望。
從城南走到城北,一無所獲。
前世在街頭電線杆子上,廁所裡隨處可見的小廣告,這裡見不到。
租賃建築機械的牌子也沒有,打聽了不少行人和商家,都是搖頭不知。林駒這才意識到,這個時代,機械租賃市場還沒有形成。
特區剛剛建立,許多方面還沒有從舊的體制裡脫胎出來。
個人手裡,幾乎不可能有推土機。本地的推土機,即使有,也是集體的。
現在到處都在建設,這些推土機都有幹不過來的活兒。
一些外地的大型建築公司,自己會帶來推土機。
林駒走到了北郊,在路邊坐下,點着了一支菸。
怎麼辦?難道就這樣等下去?等到什麼時候是個頭啊?
照這個勢頭下去,推土機緊張的情況,在短時間內根本不可能緩解。
不行,我不能放棄。哪怕有一線希望,就要做百分之百的努力。
許多時候,遇到了困難,並不是沒有解決辦法,而是努力的方向不對。
一個女人經過,走了十來米遠,又折了回來,在林駒跟前站住。
“給我一支菸”。
一個女人跟我要煙抽,難道是風塵女?
林駒打量着女人。
二十歲左右的樣子,臉上有一股書卷氣,看着還比較文雅,穿着也還算得體,只是衣服上有些褶皺,似乎也不太乾淨。
雖然有些落魄的樣子,但似乎沒有煙花女子的那種輕浮之氣。
林駒拿出一支菸,連同火柴一起遞給女子。
女子點着煙,抽了一口,就嗆得咳嗽起來,顯然不會抽菸。
“什麼地方人”?
女子問道,聽着一口京腔。
“東北的,安東省”。
“也混不下去了”?
混不下去了?這是什麼意思?你從哪裡看出我混不下去了。
“那還不至於”。
“不用嘴硬,看你一個人在這裡的樣子,就知道你遇到了難事兒。混不下去的人多了,也沒什麼丟人的”。
你怎麼就認定我混不下去了呢?雖然眼前有點兒困難,但大不了我自己買一臺推土機,還是能做到的。
不過,從這個女子的話裡,林駒也得出了一些信息。
南頭變成特區之後,全國各地許多心懷夢想的人,都涌入這裡。
很多原來有工作的人,都拋棄了工作,義無反顧地來了。
但是這裡剛剛開放,許多事情都是剛起步,根本就提供不了那麼多工作崗位。
絕大多數人,手裡並沒有多少錢。象林駒這樣帶着大筆資金來的人,其實並不多。
沒有工作崗位,其實就是失業。短期之內還能支持。時間長了,身上的錢花完了,就得乖乖地回家。
這個女子,應該就是這種人。
滿懷希望而來,但是這裡並不是象他們想象的那樣美好。
殘酷的現實,總會教人怎麼做人。
“你是京城人吧?或者在京城待過一段時間”?
京城人講話,有兩個特點,一是口氣大。似乎在天子腳下,他們什麼事兒都知道。
二是喜歡兒化音,總是使勁兒地卷着舌頭說話。
一些外地人在京城呆的時間長了,也學會了這個特點,似乎以此證明,自己也是個京城人。
“跟你半個老鄉,也是東北銀。我永春市的,在京城唸了四年書。經貿學院畢業的”。
不會這麼巧吧?
經貿學院是我前世的母校啊,這是遇到學妹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