汴京,君臨幫內堂。
李丘平茫茫然不知所謂,只是靜靜地守着連城,對於周圍君臨幫諸人的問詢一概不理,心中唯餘深深的無力,先前在路上的意氣風似也隨着連城的死亡離他遠去。
“大哥!”
溫柔的呼喚將李丘平叫醒,李丘平轉眼看去,眼前人幽然悽怨,淡雅如蘭,正是東方素雅。
李丘平怔了一怔,隨口問道:“你怎麼來了?”
“金賊聲東擊西,大舉南侵,杜大哥現正坐鎮關中,狄大哥接到軍師傳信後已經兵川地,洛陽已無將可用,素雅得知金賊的真正目標是汴京後不得已只好自己領一支軍隊來援了。沒想到,還是來遲了一步!”
李丘平一驚,如此分兵,洛陽卻如何。
東方素雅心喜分散了李丘平的注意力,知道他心中所慮,接着道:“大哥勿需擔心,此時洛陽雖然沒有了兵力,但周邊卻也沒有敵人。素雅出兵之時已將洛陽諸事物都交給了琳琅妹妹,洛陽城上下一心,而且今非昔比,在琳琅妹妹的佈置下!可以說已是天下第一堅城!有她這個始作俑者坐鎮,除非敵人有十萬以上的大軍攻城,否則,要拔城只是癡心妄想罷了!”
“哦,這就是帶兵赴援的人是你而不是她的原因是吧。”李丘平心下一鬆,言語間又隨意起來,兩眼再度看向連城的遺體。
“是。”東方素雅見李丘平面容憔悴,心中難過!但她念頭卻是轉得極快。接着道:“其實,就算是金賊主力來攻,咱們也未必怕了,洛陽城裡可還有一位蓋世名將坐鎮。只不過他未必願意在其他方面出力罷了,但若來敵是金賊,無論如何他也不會坐視吧!”
“蓋世名將?我鐵血盟有這樣的人才嗎?”李丘平亦是個拿得起、放得下的漢子,一度悲傷過後,便思索着如何處理日後的大事,對東方素雅的話倒並未往心裡去。
“當然不是咱們鐵血的人。”東方素雅笑道:“大哥這麼快便忘記你最崇敬的人了嗎!你在臨安出生入死所爲何事來着?”
“嶽帥!是了。嶽帥他現在怎麼樣了?其餘岳家軍的將領可安全送到洛陽了麼?”李丘平猛地一醒,連聲問道。
東方素雅看到李丘平眼中重新煥的神采,心中說不出的欣悅,點點頭道:“各位將軍都好,嶽帥清醒後,素雅和幾位前輩向他解釋了一切情況。不過,嶽帥聽完後卻沒有任何表示。只是在府中安然度日,素雅恐他做些傻事,請了盟裡的幾個兄弟照看着,目前來說,倒是平靜得很。素雅想來,宋室尚在,嶽帥未必肯爲咱們效力。也沒敢請他帶兵!”
李丘平點了點頭,說道:“你做得很好!咱們營救嶽帥時並未徵得他同意,我想他雖然不至於爲趙氏皇朝殉葬,但這一時間肯定也是想不通的,在他沒有明確表示的時候,咱們還是不要騷擾他纔是,至於其他岳家軍的將士,咱們可請靠得住的兄弟試探,若是願意替華夏一族出力,咱們一概委以重用!”
“嗯。素雅記住了!”東方素雅點了點頭,話語一轉,道:“大哥,琳琅妹子,這個,想你得緊,你可有空回洛陽麼?伯母也在等你回去呢!”
李丘平想起父親的情況。沉聲道:“要回去的,等我處理了汴京的事,咱們馬上就起程。”
東方素雅喜道:“那就好了!汴京的事,素雅能幫上忙麼?”
李丘平轉眼看向東方素雅,只見她笑顏若花,識東方素雅久矣,實以此刻爲最美。一瞬間,剛纔東方素雅的各種言語神情以及用意,無不清晰地重現於心。
“素雅,謝謝你!”
東方素雅一怔即明。李丘平此言當然不是爲她操持鐵血盟事物而,在這一刻,東方素雅似乎又回到了江南初遇這男子時的情景,一切都那麼自然,又帶點曖昧,彼此卻都知道對方,懂得對方,一切盡在心中!
“謝什麼,這是素雅應該做地!伯母和琳琅妹妹都很掛念你呢,早點處理好這裡的事物,也好早點回去!”
東方素雅俏面微紅,臻微垂。
“那你呢?你掛念大哥嗎?”李丘平大着膽子問道。
“素雅,當然,當然也掛念得緊!”
東方素雅臉上燒,頭垂得更低了,若不是房中唯有李丘平一人,這樣的話,她是萬萬說不出口的。
李丘平一陣暢快,鬱悶之情全消,這一來一去兩句話下來,二人心中自是有數,那就算是訂下終生了。
李丘平並不打算放棄若雨和宮琳琅,也沒有任何人,任何事可以讓他放棄,這個時代也不是講究一夫一妻的,只要三女願意,那其中就沒有任何難處。經歷了許多,李丘平早已明白,這三個女孩都是他生命中最重要的人,放棄了任何一人,都是莫大的遺憾。
李丘平再度看向連城,這次東方素雅卻沒有說話,他神情堅毅,眼中精光湛然,已經沒有什麼可擔心地了!
“你的心願,兄弟一定會替你完成的,連大哥,走好!”
李丘平沉吟良久,突然之間,他站起身來,一聲長嘯,再也不看連城,右手輕揮,旁邊整塊白布蓋住了他的遺體。李丘平迴轉身來,走出廂房。
“汴京現在誰人主事?”
廂房外,一衆君臨幫幫弟子跪得久了,甫聽李丘平問話,一個個呆在當場,不知如何作答。
李丘平皺了皺眉頭,喝道:“這裡誰在幫中的位置最高,李某人有話要說。”
一個年過六旬,坐在旁邊椅子上的精瘦老者站了起來,拱了拱手道:“鄙人胡天,現任天罡堂堂主,幫主不幸,秋副幫主和燕大堂主都不在,在汴京,老夫應該算是位置最高的了。不知李少俠有何指教?”
李丘平點了點頭,“你可識得連幫主筆跡?”
“這個當然!”胡天道:“胡某跟隨幫主整二十年,豈有不識幫主筆跡之理!”
“甚好,那麼你來做個見證!”
李丘平取出那塊血書,一揮手,那塊破布飄於空中,混元真氣到處,血書筆挺地展開,懸浮於大廳的半空,幾個血字蒼勁森然,呈現於衆人眼前。
胡天仔細看了一陣,拜倒在地道:“確是幫主手書,胡某謹遵幫主遺命!”
大廳中泰半幫衆隨胡天跪倒在那血書之前,卻有少部分人面帶不屑,或遙拜連城遺體所在的廂房,或穩坐不動。
李丘平心中冷笑,沉聲道:“胡天,這遺書上所寫何字,你可大聲念將出來!”
胡天見廳中部分幫衆的神情,立即明白了李丘平的意思,心中太急,幫主剛去,威凌天下數十年的君臨幫就要做鳥獸散了麼!
能夠進這大廳的,無一不是君臨幫骨幹力量,胡天雖然地位最高,但這廳中絕大部分人卻都不歸他管轄,他便是有心相勸,那些人也不會理他。
胡天打了幾個眼色,見無人理他,暗歎了一聲,乃高聲道:“幫主遺訓:君臨幫上下,擁李丘平吾弟爲尊!”
“幫主去了,自有秋副幫主,有燕大堂主,何時輪到一個外人來當家了?”一人接言道。
“就是!幫主不是臨終前受到了什麼脅迫吧?”一個青衣漢子斜眼看着李丘平,滿臉的懷疑之色。
“李少俠,幫主既然不敵那宗唐,因何沒有當場隕命!卻還有力氣寫遺書,而你卻又是如何遇到幫主的?再說,宗唐既然有能力殺了幫主,你卻連一點傷也沒帶就回來了?”
問這話的人李丘平倒是識得,正是當年衡山腳下算計過他的那個中年文士,過了這幾年,竟然也成了君臨幫的骨幹了。
君臨幫乃是經營了數十年的大幫派,與政體一樣,其中拉幫結派嚴重,小團體到處都是,各種勢力和利益體早已盤根錯節。連城在時,各種勢力雖然相互糾纏,卻也能團結到一處,連城這一去,各種勢力立即不甘寂寞起來。
連城的遺書等於是將君臨幫整個交給了李丘平,且不說這其中另有有心者的唆使,便是那些紛繁複雜的利益體,也是不願看到這個結果的。
“停!”李丘平喝道。
衆人正自議論紛紛,受了李丘平這一喝!竟不由自主地就停了下來,想起這個年輕人的驚神**,心懷鬼胎者無不暗自忐忑。
李丘平環顧了一眼,大廳中竟然無人夠膽與他對視,乃沉聲道:“我只問一句,各位可相信連幫主麼?”
東方素雅暗自喝彩,就這一句,君臨幫的人就無可反駁。連城豈是會受脅迫之人,又豈能給自己辛苦建立的君臨幫指一條黑路!
東方素雅本來還在擔心連城死後,神州軍和君臨幫的盟約會有什麼變化,待看到了血書,又見到心上人的霸氣之後,已經明確地知道,這中原之地,終於統一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