司徒血站起身,手中暗紅色長刀不住晃動,暴烈的殺氣從他身上彌散開來。
丘平一驚,向莊子柳看去,只見莊子柳照樣喝酒吃魚,竟是絲毫不受影響。丘平大奇,想當日,衡山半山腰上,那談輯無論武功殺氣都與眼前的這個司徒血相去甚遠。而當時談輯出殺氣之時,周圍諸人無不變色。那些人還都是江湖中人,人人都有些武功。眼前這個書生明明就是個手無縛雞之力的書生,卻爲何對如此濃重的殺氣毫不在乎呢?
莫非自己看走眼了?丘平轉念間,一指向莊子柳肩頭點去。
莊子柳不避不讓,丘平一指點在了他的肩頭,混元真氣到處,並沒有遇到絲毫抗力。莊子柳擡頭看了看丘平,微微一笑,便又繼續吃喝。
丘平絕對不會認爲一個不懂武功的人就感覺不到殺氣,那是絕對不可能的。殺氣不是殺機,殺機是人心裡涌上來的一種情緒,無論普通人還是學武之人,都可能產生這種情緒。一般人心中的殺機,敏銳的人能感覺到,丘平就是其中之一,普通人卻是感覺不到的。而殺氣,是氣勢一種,在丘平看來,那根本就是有若實質,無論尋常人還是習武之人都不可能感覺不到的。
這莊子柳雖然體內沒有練過內功的跡象,但丘平在這世界經歷的事情也不少了,絕不會再貿然確定一件事情,或許此人深藏不露,卻是絕頂高手也不一定!不過,如果其人確然不懂武功,那麼生在他身上的這種異常情況,對丘平深研氣勢在武道中的用處將有絕大的好處。
丘平雖然在不停地思索,卻也沒有疏忽了新上樓的這個高手。此人上得樓後,從司徒血站起身來的那一刻就沒有再動過。本來他是徑直向司徒血走去的,現在卻象被司徒血的殺氣壓制住了一般動彈不得。
司徒血心裡卻知道完全不是那麼回事,他數次欲以殺氣鎖定面前此人,卻屢次失手。此人看似未動,整個人象一潭死水,然則此潭深不可測,表面安靜的水下卻是讓人感到暗流洶涌。
一縷暗紅刀光閃電般向來人急射而出,司徒血無奈下終於出刀。來人並未採取主動就已經讓他進退失踞,再不出刀,他恐怕難當此人一擊。殺手集盡有各種慘烈的反擊手段,可在此時,司徒血卻並不想以命搏命。
見司徒血出刀,也不見來人有任何技巧,只是平平一掌推出。
“鐺”地一聲,掌刀相交,竟然出金鐵交擊之聲。
司徒血只覺得一股排山倒海般地大力延着刀鋒撞將過來,那暗紅長刀貫注了司徒血的真氣,本來剛硬挺直,受了這一撞,整個就朝側面彎轉了過去。
“好刀!”來人打出一掌後卻並不趁機繼續進擊,反而稱讚起司徒血的刀來。
丘平手握劍柄站起身來,混元真氣到處,無盡的劍意將來人四面八方都籠罩住了,只要其人稍有異動,就必將引來丘平的雷霆一擊。這司徒血雖是殺手集的人,然而此時是友非敵,丘平自然不能坐視他被來人傷害。
“刀名赤斂,是司徒以不知名材料請天機堡百鍊而成!敢問足下可是丐幫狄戈狄大俠?”司徒血大致已經知道來人身份,言語間竟然有些恭敬起來。
“大俠二字不敢,丐幫狄戈就是在下了。”
丘平這才仔細打量起這狄戈來。只見他年約三十,背上斜插着一根黑黝黝的短棒,衣服上在不起眼處打了幾個補丁,正是丐幫中人的裝扮。其人初看甚是平常,手腳粗大,膀寬腰圓,正是典型的燕趙大漢模樣。但他只是稍有動作,立刻就帶出強橫無匹的氣勢,沒有任何的刻意,那種威勢,仿似天成!
這樣渾如天成的氣質,除了眼前這人之外,丘平還知道兩個,一個是崑崙杜青峰,另一個就是他自己。
“這位小兄弟可是五嶽中人?”狄戈忽然轉向丘平問道。
“正是,在下衡山李丘平,狄大俠何不坐下一起喝一杯!”丘平收起劍意說道。
狄戈搖了搖頭,“這位兄弟,換一個時間,象你這樣的人物,別說一杯,便是一百缸,狄戈也要奉陪到底!可現在狄某要事纏身耽誤不得,到這裡來只是爲了和幾位說幾句話。那四海盟跟來上的人已經被兄弟打了。”
司徒血想要接言,狄戈擺了擺手接着道:“狄某從南方趕來,今天剛到此處就看到天機堡被人圍困,我去探了一下,竟然現其中大部分是四海盟的人。據狄某所知,這四海盟的頭腦已經宣誓向金人效忠,那此次圍困天機堡的目的就未必象表面上的這麼簡單了!狄某在堡外待了半天,見來援之人大多都是匆匆入堡,只有足下幾位在堡外徘徊。想來各位當與狄某想法一致,因此特地趕來一敘。”
莊子柳忽然嘆了一口氣道:“看來大家都已經明白了,天機堡貌似安全,其實已成絕地。這次困堡明顯就是金人的一個陰謀,借天機堡爲餌欲將天下武林精英聚殲於此!據在下所知,這次北方武林動盪,有三處最是金人的目標,丐幫,五嶽派以及這天機堡。金人的目的不盡相同,對天機堡和五嶽派是以誘爲目的,暫時來說,還有緩衝的機會。但丐幫一直以來卻是江湖中抗金的中流砥柱,向來爲金所深恨,這一次金人做雷霆一擊,北地丐幫存亡已只在一線,狄大俠還是快走罷!這裡的事咱們但求盡力罷了!”
丐幫的事狄戈早已知道,他點點頭,“那圍堡的人裡有幾個隱藏在暗處的高手,我能感應要他們的存在,卻不知道藏在何處。那幾個人的武功可能猶在狄某之上,諸位切不可忽視。”
狄戈向三人抱了抱拳,“那麼狄某就此告辭,諸位保重!過得這一場烽火,當尋諸位痛飲三天!”
這狄戈是丐幫幫主穆賢的弟子,年未三十卻已經俠名遠播,是保宋抗金的急先鋒。其一身硬功得少林和丐幫兩家之長,少年時就屢屢擊敗金國高手,在北方的名聲尤其響亮。丘平行走江湖時,已經多次聽到過狄戈的名聲,卻只可惜無緣深交,連酒也沒有喝上一杯。
狄戈走後,丘平與莊子柳和司徒血商量了一番,便決定由莊子柳和司徒血在外策應,由丘平入堡和堡中人說明情況,尋機突圍。
這天,天晴,大風。
天機堡外的路上緩緩駛來一輛大車,車身滿載貨物。那一袋袋的雖然看不出是什麼東西,但從一邊擺放的幾個大酒罈來以及一些沒有裝袋的蔬菜來看,那袋中定是日用品及糧食無疑。
丘平坐在車上趕着拉車的那兩頭牛,心中暗笑,“自己成了趕牛車的了!”
其實堡中暫時應該不會有糧食的問題了,就算有,丘平已經和莊子柳及司徒血商量好了暗號,二人至少還有一次機會用丘平做的風箏把糧食送進堡中。
之所以要做這麼一件看上去很蠢的事,丘平其實有更深的用意。
先,外圍的這羣人應該並不知道丘平用風箏送糧的事,莊子柳之所以知道,那是因爲他看到丘平在洛陽城中採辦的貨物後,憑聰明機智猜出來的。莊子柳雖是文人,卻是常年混跡士林與武林之間,如魚得水。此人在洛陽,有着勝過任何勢力的眼線。
既然這羣人並不知道堡中虛實,那麼他們自然也應該會想到天機堡有可能缺糧。若是真如自己和莊子柳判斷的那樣,這是金人布的一個局的話,那儘快地逼迫堡中人出來決戰顯然就不符合這些人的目的。那麼自己帶着這車東西入堡,就正是兩方都樂意看到的。
其次,丘平入堡的目的是爲了說服衆人相信這是金人設下的陷阱,好讓衆人儘早地準備突圍。丘平年紀既小,又聲名不彰,可以說是人微言輕,卻如何取信一衆人等。若是能夠帶着這車東西入堡,那麼稍加解釋,想來衆人便會信服。
果然,那外圍中人見到丘平這麼張揚地趕着一輛牛車,晃晃悠悠地開向天機堡,倒不知如何是好了。
而事情卻也不由得他們多加思考,牛拉的車雖然慢,也是一會就接近了堡門。當諸人接到命令,要他們象徵性地攔截一下的時候,丘平和那輛大車已經消失在了天機堡內。
天機堡衆人也早就看到了這一幕,見外敵並沒有阻攔李丘平,就也沒有出堡接應。衆人大多並不知曉堡中曾經缺糧的事,但天機堡裡卻早已經沒有酒水供應了,有好酒者看到李丘平車上的酒罈,無不大喜。
李丘平一入堡,立刻就被衆人圍住,儘管清玄道長已經向衆人說明了丘平的身份,但丘平如此動作依然引起了衆人各種各樣的心思與猜疑。
丘平略一巡視,有歡喜的,有懷疑的,有激賞的,這羣陌生人的表情千奇百怪!