丘平現在的腦子很亂,但他並非是糊塗了。把鐵維揚甩出的那一下他就忽然的清醒了一會,但隨即又煩躁起來。他居然有一種要對所有人動手的感覺。看到衆人都在爲自己着急,他既覺窩囊,又怕自己再做出什麼更加荒誕的事來。
趁着靈臺還有一絲理智,於是招來了撕風,他要遠遠地離開朋友們,等平靜之後再回來。
丘平站在撕風的身上,他覺得大腦充血,全身充滿了精力,身體彷彿就要炸開了一般。他對着迎面而來的大風不停地施展風雲抓,可還是不能消除這種感覺於萬一。他明顯地感覺到要動手,或者說是想要殺人。唯有與強敵打個痛快纔有可能解除這樣的困境。
過了良久,忽然眼中遠遠地出現了那羣黑衣馬賊的身影,丘平大喜。原來,撕風與丘平心意相通,他感覺到了丘平的意念,竟然憑着天授的靈覺和度在這無有邊際的大地上生生找到了那夥賊人。
耶律翔早有感應,他看着丘平一人一馬如奔雷般馳到,鏘地抽出了配刀,“弟兄們,隨我殺!”
來到近處,丘平翻下馬背,他左手內勁一彈,寶劍錚的一聲脫鞘而出,聲若龍吟。丘平搶上一步握住劍柄,他將混元真氣提至極限,一劍全力刺出。頓時漫天的劍光將身前羣賊盡皆籠罩,“十面埋伏!”
本來以丘平的智慧,必定會避開耶律翔先收拾他的手下,待盡誅其羽翼後再來取他,其人若是逃走,可能夠快得過撕風麼!不過丘平此刻思維混亂情緒衝動,他竟然以力鬥力,硬生生地與羣賊蠻幹。
只是一招間,耶律翔就身陷囫圇,此時他才知道這青衫少年有多麼可怕。他的武功比之丘平往日的對手又高出許多,不過這一招“十面埋伏”化少爲多,化弱爲強,是戰歌劍法的精髓所在。就是比耶律翔再高明一倍的人物倉促遇到,也是必落下風的局面。他只有施展快刀苦苦守住門戶,盼得丘平的劍招早些使盡。
丘平的劍意又豈有盡處,戰歌劍意即起,便如千軍萬馬衝擊敵陣,一波接一波延綿不絕。
耶律翔手下衆人見大哥受困,盡皆上前援助,卻不料丘平的劍網就好似一個大陷阱一般地將前後左右都罩住了,衆馬賊來一個陷一個,休想有人脫身。外圍羣賊欲以弓箭射丘平,卻又怕誤傷了同伴及耶律翔。
丘平的劍意越來越盛,這次他可不再留情了,於是放手大殺。他已經控制了局面,一邊殺着身周諸賊,一邊帶着諸賊移動,又將外圍的部分賊人卷將進來。
羣賊越打越膽寒,卻是無人肯獨自逃走。
耶律翔看着族人一個個死於這個少年的劍下,外圍的人又不敢放箭,他痛心之餘把心一橫,“拼了!”
耶律翔硬生生地受了刺向右肩的一劍,搶上前去左手一掌打向丘平。正是鐵海因之而喪命的遼皇族絕學,破軍掌。
丘平刺中耶律翔後亦是楞了一下,忽見耶律翔棄刀揮掌,一股兇厲絕倫的掌風迎面撲來。
破軍掌是吧,好!
丘平劍招不停,左手五指變幻爪形,迎着耶律翔呼地一聲抓出。
這一抓先是撕開了破軍掌凝成一團的內勁,而後順着耶律翔的手臂連綿而上,餘意不絕。
丘平與耶律翔錯身而過,他收起配劍靜立當場。
只見圍攻丘平的一衆賊人盡皆倒斃於地,唯餘那耶律翔站在場中。他右肩血流不止,左臂由手至肩血肉模糊,軟軟地垂了下來,竟然生生地被廢了。這還是丘平臨時想起鐵維揚才留下了他的性命。
“你們走吧,今天本公子殺夠了。”丘平說的話雖然惱人之極,卻是真話。身體裡和腦子裡的種種異狀經過了一場大殺確實已經漸漸平復。
耶律翔攔住了幾個就欲放箭的手下,一聲不吭地騎馬走了。一夥本來威風凜凜,軍隊也似的馬隊就只剩下了十數騎的殘敗背影。
丘平看着羣賊的背影搖了搖頭,“爾等既爲馬賊之流,當知有今日。吾殺惡人卻非爲盡俠義之事,天意乎!”
丘平本來是極其看重生命之人,這夥人必定有着更深的背景,象這般亂殺一通絕非他的本意。不過殺也殺了,無謂地長噓短嘆下去也是沒有意義的,況且其人確有取死之道。
適才只用了左手使出的一招“撕風裂雲”就破了耶律翔的“破軍掌”,丘平已經有了將“風雲八抓”化爲單手招式的腹稿。鐵維揚有福了,丘平騎上撕風便向鐵旗鎮奔回。
回到鐵旗鎮中,只見大羣的崑崙弟子正在聽趙玉訓話。
“玉姨,生什麼事了嗎?”
“李小子,你回來了!”趙玉頓住了話語,驚訝地看着他。
“嗯,出去吹了吹風,回來了。”丘平轉念間就明白了趙玉集中這麼多崑崙派的弟子是要去找自己,他心裡感動卻不知道說什麼纔好。
趙玉搶上前來,把住了丘平的腕脈,一股真氣直探丘平體內。
本來這是很不禮貌的行爲,丘平卻覺得非常的溫馨。趙玉是自己出山以來對自己最好的人了,那幾乎就是一個親人的關懷。
“嗯,真氣很穩定,不過沒有突破!”趙玉放開手道:“回來就好了,你自己小心一點,你的混元功到了關鍵的階段,一定要學會釋放情緒。不然後果可能會很嚴重。當年你父親也生過類似狀況,我把情況和你說下,你自己斟酌着辦。”
言罷不由分說地拉着丘平到一旁,詳細地說起李勝賓當年的情形來。
趙玉的話總算是讓丘平醒悟了過來,原來是修煉混元功的現象啊。
不過他豈是由命之人,崑崙諸人離去之後,丘平除了每天開始教鐵維揚風雲抓之外,便是主動地運轉混元真氣,想要自己打通頭部諸處脈穴。
人力有時而窮,任你智慧通天,神人之境終是不可逾越。丘平想要主動控制修煉的意圖終究沒有實現,他的生活慢慢地不正常起來。每過了一段時間,他就會有殺人的衝動。
好在混元功終究不是什麼邪道修爲,雖然每每讓丘平煩躁不止,卻始終能讓他保有靈臺一點清明。每當煩躁感作的時候,丘平總是會召來撕風到曠野中馳騁一番。而撕風通靈之極,每次都能找到一些馬賊的落腳之處來讓丘平宣泄。
“以俠義的名義,你們去死吧!”
丘平心中是很不舒服的,爲了自己的宣泄,他已經快要變成殺人狂了。他絕對不是專門待在這裡來行俠仗義的,這一點趙玉最清楚,其他諸人也略有所覺。可是這並不妨礙他的俠名在西域大地上遠遠地傳揚了開來。
“以俠義的名義,你們去死吧!”是丘平動手殺人前的囈語,也是他唯一的安慰。在一個尊重生命的人的眼裡,這樣不經審判一概通殺簡直是不可原諒的事情,即便那些人該死。
西域馬賊裡有一夥勢力最大的叫“沙蠍”,他們的領袖是一個外號叫“蠍虎”的中年男子,此人不但武功高強,智計亦頗是高明。
幾個月來西域羣賊已經被丘平殺得心膽俱喪了,而“沙蠍”則是丘平光顧得最多的一夥賊人。
蠍虎豈是束手待斃之人。有一次,他便集中了西域馬賊中所有的高手對丘平設伏,丘平果然中計陷入重圍。
陷入狂暴中的丘平爆出的能量過了羣賊的想象,他不但殺出了重圍,馬賊中的高手也泰半被其擊斃。雖然他在這次突圍中也受了重傷,卻再也沒有任何人敢於追擊。
這一役讓他在西域大地上威名遠揚,西域馬賊來自各個國家,西遼,西夏,金等無不有人在此。丘平沒有先在大宋混出名聲,卻是先在異國打響了他的字號。
這一次丘平傷得不輕,將養了近一個月才恢復過來。這天,他正好完全復原,於是來到屋外看鐵維揚練功。
正教到鐵維揚如何體會風雲的真意,如何達到天人合一境界的時候,忽覺體內混元真氣大盛。丘平止住話語靜靜地站立,終於來了嗎?
他只覺得體內真氣不停地衝擊着頭部諸穴,這一次卻沒有任何煩躁感。過了好一陣,就似水到渠成一般,頭部諸穴豁然而通。混元真氣在腦後玉枕穴處形成了一個旋渦不停地旋轉,數息間旋渦越旋轉大,越旋轉深,上氣海就此形成。
丘平仰望天,那天還是湛藍清澈,而他卻覺得不知是高或遠。從來不知道自己的眼睛原來能看到這麼遠的,這種感覺玄妙難言,就好象在望着天空的時候,目光能夠不住地穿越時空。
“維揚,跟我去大宋吧!”丘平仰望天,卻在和鐵維揚說話。自己出來得夠久了,是回去的時候了!
這一天,“沙蠍”的巢穴一片緊張,丘平終於還是找到了這裡。蠍虎握緊了手中的大刀看着丘平,沒有辦法了,唯有決死一戰。
“我要走了!”出乎蠍虎的意料之外,丘平並沒有動手的意思。
“我的徒弟叫鐵維揚,他想留在這裡繼續鍛鍊,或者有可能是想報仇。你知道嗎,他以後一定能成爲絕頂高手的。但是在他二十歲以前,我不希望他出事!”丘平就象在和蠍虎拉家常一般的娓娓道來。
“雖然他還小,不過在這裡,只要你不參與,我相信沒有人能傷害到他。所以,我希望你給我一個承諾,作爲我今天不殺你的理由!”丘平直視蠍虎。
蠍虎感覺到了這個少年的不同,以前的他就象一顆雷,雖然威力無比,卻有破綻可尋。可是現在面前的這個人已經完全不同了,那就想一座不可逾越的高山,只是面對面地站着,已經讓人興起了一種無力感。
“好!我蠍虎豈是不識時務之人。李少俠,我蠍虎誓,在鐵維揚二十歲前絕不會參與針對於他的攻擊。不過如果他主動來找我的麻煩,沙蠍也不能不反擊,要不要動手你看着辦好了!”蠍虎沉聲道。
“嗯!這樣也夠了。蠍虎兄,我走了,給你一句忠告吧,你若執迷於馬賊這個行當,終究會死在我那徒弟手中的,你好自爲之吧!”
丘平說完飄然而去,只留下了一臉複雜神情的蠍虎和一衆長透了一口氣的“沙蠍”羣匪。
卷二終