柳敬亭和宮承恩幾人分開之後，依舊是打車回學園，回想了一下剛剛聊天的氣氛，感覺宮承恩一直是一副欲言又止，滿腹心事的樣子，當着王芊芊和宮承惠的面，又不好直接問，坐到車裡之後，想跟宮承恩發條短信問問，轉念又覺得，如果宮承恩真的有心事，自然會主動發短信給他，而且男女之間的事情，別人真不好摻和太多。
收起手機，打開王芊芊送的禮物，是一隻精巧的三桅船微雕模型，白色的帆，狹長的船身，甲板上躺着一個持酒壺的長髮古人，船側身刻着一首詩：
人生若初見，
何事悲畫扇。
單看總不厭，
花香滿人間。
納蘭容若的詞，李白、古龍的詩，寫的可能是，楚留香。
柳敬亭細緻地看了一下微雕下的人像和船紋，不能免俗地再次爲中華名族傳統工藝所折服，然後認真地把船裝好。
半個小時後，出租車在萬象門口停下，柳敬亭亮了校牌進門。
提着船盒直接回公寓，剛到公寓樓下，突然看到樓前的木椅上坐着一個熟人，形單影隻，背影瘦削，是楊麗璐。
柳敬亭走到木椅前，看到楊麗璐旁邊放着一堆衣服盒，應該是逛街的戰利品。
楊麗璐餘光看到柳敬亭，卻並未轉頭，柳敬亭也不去看她，徑自坐下，問：“怎麼在這裡坐着？”
“今天聖誕節啊。”楊麗璐像是自言自語，“所以坐在這裡思考人生。”
“噢，那打擾到你了嗎？”
“沒有分別。”
“嗯？”
楊麗璐終於轉過頭，明亮的一雙眼睛望着柳敬亭，說：“我在思考自己的人生，有你和沒你都一樣，明白嗎？”
柳敬亭樂了。道：“一語雙關？”
楊麗璐不屑轉過頭，做“懶得搭理你”狀。
柳敬亭擡頭看了一眼天空，起身道：“不要在這裡坐着了。有點冷，沒帶鑰匙就沒帶鑰匙嘛。假裝什麼思考人生呀？要我幫忙拿東西？”
楊麗璐毫不客氣地指着椅子上的一堆衣服，說：“全部。”
“我……去，我只是客氣一下。”柳敬亭說着，彎身去提衣服。
楊麗璐一馬當先，大搖大擺地開電梯，上樓，柳敬亭倒像是一個跟班。義不容辭地跟在後面。
楊麗璐的確是忘記帶鑰匙，走到501門前，沉默地退到一邊，也不去幫忙提東西。柳敬亭用胳膊挎着衣服，掏鑰匙開門。
進屋之後，柳敬亭把衣服盒全部放到沙發上，說：“我先回屋放東西。”
“等下。”
楊麗璐猶猶豫豫地走到沙發前，然後用手撥動紙盒。認準一個，伸手從裡面提出一條棕色圍巾，若無其事地說：“這個是感謝你之前在醫院對我的照顧。”
“好啊。”
柳敬亭突然明白楊麗璐爲什麼這一路如此表現，小女生臉上故作冷冰冰和囂張霸道，原來是爲了掩蓋送禮物的害羞。所以也不說感謝的話，伸手接了過來，進屋去了。
柳敬亭回到自己房間，立即把木船拿出來擺到書桌上，饒有興味地繼續觀察，然後聽到敲門聲，起身去開門，發現楊麗璐一臉認真地站在門前。
“那條圍巾是我買衣服店裡贈送的，你不要多想，原本是想給林薰讓她送給許源的。”
“我，沒有多想。”柳敬亭誠懇地解釋道。
楊麗璐轉身回房間，柳敬亭突然無聲無息地笑起來，暗道：“也太可愛了吧。”
……
聖誕之後，首發和獨幟的對打年會終於如期到來。
12月28日，上城主店門前，保安數量明顯比以前多了幾層，個個面色嚴峻，如臨大敵，實際上，下午五點剛過，上城門前就排起長龍，隊伍蜿蜒綿長，從三樓196入口處一直排到附近的公路，排隊的大多是年輕的高中生或者大學生，每個人懷裡抱着幾本書，手裡拿着平板或者單反或者手機，可以看到大家的神色都很激動，一點也不覺得還要等兩小時是什麼值得煩躁的事情。
這都怪古庸生大大太過低調，出道以來，從未舉辦過任何一場籤售，從未參加過任何一次書友會，從未上過任何一次電視訪談，從未接受任何一家媒體的採訪……
因此，這個機會可謂千載難逢，讀者們怎麼可能會錯過？
不過，古庸生讀者的這次自發行爲，讓首發的活動策劃們一下傻了眼，自從知道古庸生也會參加這次活動之後，他們預料到了各種場面失控的可能，但是他們沒有想到，這距離活動開始還有兩小時，隊伍就已經排成一條長龍。
活動負責人立即給戴耀文打了電話，彙報了現場的情況，戴耀文聽了也是大出意料之外，不過作爲業內老人，他很快想明白其中原因，這個局面他一時也拿不出有效的對應辦法，只好讓活動負責人先等下，他去跟古庸生溝通一下。
戴耀文早從兒子那裡要到柳敬亭的號碼，掛了剛纔的那個電話，直接撥給柳敬亭。
電話“嘟”了幾聲，傳來柳敬亭的聲音：“已經在準備了，戴總，大概一個半小時能到現場。”
戴耀文嗯了一聲，然後苦笑着把上城前的狀況轉告給柳敬亭。
“噢，我倒沒想到這一點，”柳敬亭聞言頓時抱歉，“戴總的意思……”
“我是要問下古庸生您的意思，讀者已經等了一個小時，現在讓他們走肯定不合適，對您名聲不好。”
柳敬亭腦子飛快地轉動，道：“戴總，我這邊倒是有個想法，但是就怕會打亂你們的計劃。”
“計劃趕不上變化，說實話，出現這個局面，對我們首發是好事，我是樂見其成，岸橋應該跟您說了，獨幟的年會也在附近……對了，您說您的想法……”
“不知道196場地有多大？”柳敬亭問。
戴耀文立即明白了柳敬亭的意思，道：“您是說，讓他們全部進場，然後做現場問答？”
“首發的作者和我一起，您看這樣行得通嗎？”
戴耀文心中狂喜，雖然柳敬亭的提議讓他們的成本有所提高，但是這樣一來，他們一則會把獨幟的風頭壓得一點不剩，一則能讓首發的那些作者們，跟古庸生這樣的超人氣暢銷作家一起出鏡，提高一下知名度，因爲不用想也知道，現場明裡暗裡一定會出現一大批媒體記者。
“我馬上安排。”戴耀文答應得哪有不乾脆的。
……
獨幟那邊也在頭大，按照原計劃，他們這個年會舉辦的是各種張揚高調，網站男女雙頻暢銷榜大神，從上面數，前二十位的全部到場，年會現場籌備了各種互動、熱鬧的節目，總之就是一點，聲音能搞多大搞多大，場面能搞多熱鬧就搞多熱鬧。
然而，現在人家首發還沒出手，門前就聚集了那麼一條恐怖的支援隊，這仗，還怎麼打？
“一切按原計劃進行，他們來了那麼多人，古庸生未必會到場。”獨幟總經理經過仔細琢磨之後，最後無奈地下了這個任務。
六點半，198這邊現場已經佈置好，前來工作的獨幟的工作人員，完成任務之後，立即走到對門196，正要拿出手機拍照，愕然發現那條隊伍正在移動，排隊的讀者在十幾個保安和安檢人員的檢測下，逐一興高采烈地進場。
“他們把讀者放進去了？他們要做什麼？”
……
晚上七點，排隊的讀者基本進場完畢，之後趕來的一批面對緊閉的大門，情緒幾乎失控，幾個抱着書的女生滿眼含淚地去找上城負責人，跟他們講道理，擺事實，懇求，撒嬌，無論如何也要進去，上城的工作人員被纏得沒辦法，最後說要去請示一下經理，然後迅速逃脫。
獨幟總經理徹底明白首發的意圖之後，也徹底放棄了跟他們pk的想法，心裡想着，能圓滿完成這次年會就足夠了。
然而讓他崩潰的是，當七點半公司大神先後趕來的時候，居然人人手裡拿着一本古庸生的小說，三三兩兩一起來的大神們正在商量等下怎麼混進196要簽名。
直到此時，獨幟總經理算是明白，這次年會打臉計劃，是完全垮棚，完全失敗，完全丟人現眼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