時間回到早上7點鐘,芝水二中早自習鈴響之後,高一四班的學生髮現今天班裡少了好幾個人。昔日裡第一個到教室的莊晨玲沒在,一直對她窮追不捨的秦葉也不在。至於林天、李飛等人,更是連人影也沒瞧見。
語文老師推門進入教室,一看這麼多人沒來,向大家詢問一通,也得不到確切答案,派人回宿舍尋找,得知他們早在昨天下午就沒按時回來晚自習。
“大家繼續早讀吧。”語文老師心下忐忑不安,略一囑咐之後就拉門而出。掏出手機,給陳光明打了過去。
手機一直處於無人接聽狀態,無奈之下,語文老師只得親自去教學樓詢問,哪知道剛拐出走廊,迎面就碰到一羣學生走來,不是別人,正是林天他們。
“站住!都打上課鈴多久了,你們纔來,眼裡還有沒有紀律性,還有沒有.......。”語文老師呵斥着,話一開口,還沒說到重點,就被當前一男生打斷了。
“老師,我不是你們班的,能不能容許我先走?”何錚吊兒郎當的站在那,鬆鬆垮垮的衣着,一邊說話,一邊打着哈欠。看在語文老師眼裡,就是**裸的挑釁。
“你是何錚吧?沒想到惡習不改,還是那副痞癩樣。你放心,我沒權力對你做什麼,可是你班主任有權力,遲到的處分,今天你是逃不掉了!”語文老師氣呼呼的,可是拿他沒招。對着眼前的痞子學生只能撂狠話,逞口舌之快。
“隨時恭候。”何錚哼了一句,雙手插進褲兜,與語文老師擦身而過。
自從當了紅星社代理社長,促成食堂改革跟學習資料買賣合同之後,他的面子到哪裡都好使多了,遲到曠課那是常事。反正學校得了好處,對他睜一隻眼閉一隻眼,一個多月的時間裡,倒也相安無事。至於一兩個不開眼的老頑固,他才懶得鳥呢。
語文老師氣急敗壞,感到自己的教師威嚴受了莫大的羞辱,可是又沒法找正主討回,只能發泄到自己本班的這些學生身上。林天他們被勒令罰站直到中午下課,放學後寫份檢查交給他,一人800字。
高一十班,何錚坐在靠窗的位置上往下瞧,時維五月,上午的太陽烤在人身上也是火辣辣。林天他們拿着書站在日頭底下,上衣都溼透了。
不過何錚的目光只是在他們身上逗留了一會兒,他更在意的是校門口那邊的動靜。低頭瞅瞅自己腕子上的五塊錢地攤表,已經上午十一點了。
“何哥,消息不會是真的吧?”張火華歪過頭來,望了望,一臉緊張。上午他們遲到是有原因的,幾個人在起牀後碰了個頭,何錚給大家宣佈了一個重大消息,那就是今天伍學長會回來上課。
“怎麼不是真的,我昨天去教務處的時候,在門後面聽老於親口跟陳光明說的,還能有假?”何錚白了張火華一眼,對於自己的言論被質疑感到氣憤。也不知道什麼時候開始,伍學長在張火華心中的地位居然跟自己相差無多,這令他感到一絲恐慌。
“可是咋還沒來呢,按說五分鐘一步,都能挪到學校了,現在還沒來,該不會出什麼岔子吧?”張火華憂心忡忡,聽在何錚耳朵裡,那種恐慌的情緒更添一分。他努力了一個月,在這些人眼裡還是二把手的形象,這有點讓他不能容忍。
張火華聽何錚半天沒吱聲,不由得轉頭看了一眼,見他神色不善,心裡打起了鼓,小聲陪着不是,又不知道自己哪裡做錯了。囉囉嗦嗦一通,被何錚煩躁的擡手打斷。
兩人就這樣各懷心思的望向窗外校園小徑,至於老師跟其他同學在做什麼,完全不在關注的範圍之內。
離最後一節課下課的時間越來越近,伍學長的身影依舊沒出現在兩人的視野裡。何錚知道,自從他早上傳達完消息後,整棟高一樓,肯定不止他們兩人在翹首企盼。只不過何錚的心思跟大家不同,他在期盼的同時,心裡還有一絲嫉妒。
“哥,離下課還有十五分鐘了,看來是不會來了。”張火華扭的脖子都疼了,一邊揉搓着,一邊沮喪的說道。
何錚沒搭理他,兀自瞧向窗外,雙眼出神,正在沉思。早在早自習課下的時候,他就預料到伍學長不會來了。因爲那是一個對自己嚴苛要求的人,“遲到”這個詞根本不存在他的字典裡。一個言出必行、嚴於律己的人沒有在該出現的時候出現,必定中間出了大問題,一個讓他不得選擇性放棄的大問題。而這個問題,也是何錚可以以此大做文章的機會。
“華子,你說咱們是不是該爲伍學長回校做點什麼?”何錚計較已定,突然轉頭對正在垂頭喪氣的張火華說道。
“做點什麼?”張火華被嚇的一驚,桌子上的不鏽鋼水杯被碰倒在地,淋了前面學生一後背,燙的他嗷嗷大叫。
慌忙撿拾水杯,連聲道歉。全班同學見怪不怪,只朝這邊望了一眼,就專心記筆記去了,講臺上的老師更是從容淡定,板書寫的飛快,自始至終就沒回過頭。
“是啊,伍學長沒在指定的時間回學校,中間肯定出了問題。跟他上學相關的問題就兩個,紅星社跟學校。我們紅星社沒出問題,必定是學校那邊出了問題。要我看,肯定是校方不想讓他來上學,給他穿小鞋呢。”何錚待張火華收拾完畢,跟他小聲分析着。
“不可能吧,學長跟莊老師還有陳老師好着呢,莊老師剛提副校長........。”張火華反駁了一句,不過覺得自己沒什麼論據支撐,顯得有些蒼白。要知道伍學長在大鬧三食堂之後,陳老師跟莊老師那都是站在校方立場,截然反對的。
“知道我們爲什麼要跟學校合作麼?知道紅星社爲什麼要在校團委領導下麼?知道.......。”何錚繼續羅列着這一個月來紅星社的變化,不說不要緊,一說之下,張火華本來半信半疑的一張臉徹底變了顏色,神色凝重起來。
“哥,你是說,學校要把伍學長的休學變成退學,然後咱們紅星社就是它團委的了?我們辛辛苦苦,慘淡經營的,現在剛上了正軌,他們就要來搶奪勞動人民的勝利果實?”張火華第一次發現人民內部矛盾出現在眼前時,比想象的要嚴重尖銳的多。他們跟學校,怎麼看都不是一個重量級的,這是一場不對等戰鬥,可是爲了紅星社,他除了面對,就是投降。
苦惱不甘,這是張火華現在心情的真實寫照。十六歲的少年,在老大哥何錚的循循惡誘下,心裡的一團火灼燒起來。他從來沒質疑過何錚分析話語的真實性,即使這是一個推理,它也是對的。
“哥,紅星社是我們學生自己的,學校不能染指。朗朗乾坤,難道我們連一點自己的自由活動空間都沒有麼!你既然能分析,肯定就有對策,你說吧,我,還有大家,肯定會跟着你幹!”張火華目光變得火熱起來,雙手握拳,殷切的看向何錚。他本來就是混子學生出身,一身的反骨跟叛逆,聽何錚的語氣,肯定是要和學校對着幹,想想都帶勁。
“那好,你聽我說,咱們這樣.........。”何錚招手讓張火華低下頭,兩人竊竊私語起來。他的計劃很大膽也很暴力,聽的張火華神采飛揚,伸長耳朵,眼睛瞪得溜圓。
下課鈴響,張火華不等班長喊起立,就弓着身子從後門溜了出去。何錚低頭看窗外空地上被太陽曬得蔫蔫的衆紅星社骨幹,嘴角弧起,邪惡的笑了。
“伍學長,紅星社好好的,你也在家樂得很,幹嘛要回來。反正你到哪裡都能吃得開,幹嘛非要跟我在一個盤子裡搶食吃?這一次,對不住了。”
何錚喃喃自語,手裡拿着淘來的一百塊二手手機,啪啦啪啦的發着短信,開始通知自己以前的跟班,以及被伍學長拒收的那些混子學生。
發完短信,換了一張陌生的SIM卡,給伍學長撥了過去,響了七聲,那邊一個女生接了。何錚皺皺眉,按照既定思路拿過張火華的MP3,對着話筒放起了歌,足足響了三分半,那邊纔不耐煩的說句神經病,掛掉了。
何錚盯着手機,有些不忍心,畢竟這是自己從潘麒行給的回扣裡省吃儉用買的,用了纔不到半個月。可是一想到自己這件事成之後,以後要啥那還不是一句話的事兒,就釋然了。
五成新的諾基亞,被狠狠的摔在地上,一分三半,屏幕碎裂了。何錚害怕還沒壞,放在凳子腿下,一屁股壓下去,徹底龜裂了。
將手機重新拼接好,開了下機,沒動靜,往復試了幾次,徹底放了心。剛裝入口袋裡,張火華風風火火的從後門奔進來,大呼搞定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