濟南東站,候車大廳里人滿爲患,一位難求。陳啓麟一路求過來,總算有個好心的大學生讓了位子給老太太坐下。
“兄弟真是好人,聽口音也是咱東北那旮旯的吧?我叫陳啓麟,這是我老孃,俺們齊齊哈爾的。”陳啓麟遞過去一支菸,小夥子擺擺手示意自己不抽。
“巧了,俺也是齊齊哈爾的,我富拉爾基區的,你呢?”外地見老鄉,讓出門在外的大學生很是興奮,激動的伸出右手。
“我也是富拉爾基區的,不過是在郊區,不是市內。”陳啓麟跟對方重重一握,兩人都能感到對方手心裡滿滿的熱情。
“你在山東上學?”陳啓麟將行李箱放倒在地,自己坐了一半,拍拍另一半,讓小夥子也坐下來。
“不是,俺來山東大學複試的,去年考研筆試過了,現在來參加複試。”小夥子說這話的時候臉上難掩驕傲。
兩人又交談了一會兒,越來越熟。正在說的入港呢,小夥子口袋裡的手機響起來,一瞧是自己女朋友的,跟陳啓麟道聲不好意思,蹩摸到牆角無人處煲電話粥了。
陳啓麟等了十分鐘,見小夥子還沒結束的意思。自感無聊的他掏出筆記本,準備玩個單機遊戲打發下時間。
剛一彎腰,胸口就被東西硌了一下,右手一摸,才發現在內衣口袋裡的優盤。想想閒着也是閒着,還不如趁此機會看看裡面到底什麼東西,要是林夕給自己的表白,那可就賺翻了。不知道爲什麼,一想到林夕,陳啓麟的臉就不自覺的紅了。他試着將她忘記,卻發現短時間內根本不可能。
打開筆記本電腦,將優盤插進USB接口,刷新一次後,右下角的移動硬件圖標顯示出來。從我的電腦裡找到,查殺病毒完畢後,開始選用暴風影音播放器。
稍作等待後,一幅模糊的視頻畫面出現在眼前,陳啓麟將眼睛湊上前,瞅了半天也沒認出電話亭裡的人是誰。將筆記本電腦放在一邊,扭頭去找自己放在書包裡的近視眼鏡。
“啓麟啊,這不是你哥麼?”老太太歪過頭來,指着電腦屏幕出口說道。
陳啓麟匆忙戴上眼鏡,將屏幕最大化,調整分辨率和亮度,末了還用衣服遮擋住候車室光線。入眼處,一輛汽車停在電話亭外,陳風開門下車,跟從電話亭裡出來的少年寒暄幾句後,兩人上車離去,視頻從這裡斷了。
陳啓麟倒回去重看,注意到左下角的拍攝時間是在哥哥自殺的前幾個鐘頭,也就是說,這個從電話亭裡走出來的人是哥哥在人世間最後見到的人,而他很可能就是釀成哥哥自殺的誘因,或者說,這個自殺本身就是個騙局。
“啓麟啊,這個少年是誰啊?還有,你什麼時候存着你哥哥的視頻啊,不要刪掉,留着咱娘倆以後想他的時候看看。”老太太見陳啓麟口瞪目呆,推了推他,害怕他出什麼事。
“哦,媽,沒事,這個視頻我肯定不會刪的,留着是個念想,我懂。”陳啓麟打個馬虎,再一次將視頻回放,同時操作程序,修改參數,放大電話亭裡的那個少年。
兩分半的視頻片段裡,少年在電話亭裡就待了兩分鐘,從他出電話亭到進車的時間只有三十秒,而在這三十秒裡,他只擡頭朝四周張望了一次。
陳啓麟將視頻定格在少年唯一一次擡頭張望的瞬間,將圖像複製剪切,進而進行編輯。幾次修改參數之後,一張熟悉的臉出現在面前。
“怎麼可能?”陳啓麟難以置信的瞧向眼前略顯清晰的面龐,伍學長的面容很是慌張,與平日的形象大不相同。
“啓麟啊,這個是誰啊,看着面生。”老太太再次歪過頭來,指着圖像詢問。這次陳啓麟沒有回答,只是靜靜的呆在那。他的心裡翻江倒海,大腦一時間亂成一鍋粥。
他想不通爲什麼這麼重要的信息伍學長沒跟自己說,而且他也恰恰在哥哥出事的這段時間裡住進了醫院。如果是伍學長害了哥哥,那又是爲了什麼呢?還有雷所長他們爲什麼急着結案,紅星社爲什麼突然發生變故,劉齊爲什麼突然對自己這麼照顧?
現實不是電影,不存在那麼多的巧合。當過多的巧合聯繫到一起的時候,裡面必定存在着一個鮮爲人知的殘酷事實。現在擺在陳啓麟面前的,就是對以往的逐一否定,對自己本來價值觀和世界觀的無情摧毀。
“大兄弟,檢票進站了。”聲音從頭頂響起,自己肩膀被人輕輕的拍了下。陳啓麟猛然擡頭,眼裡的戾氣令叫他的大學生不由得一驚,向後倒退一步。
“沒事吧你?”大學生遞過一張溼巾,因爲他看到陳啓麟額頭滿是汗水,神情說不出的怪異乖張。
“兄弟,麻煩你送我老媽先回家。這是兩千塊,算作勞務費。這是我的手機號,有事情隨時聯繫,你看可以麼?”陳啓麟一把抓住大學生的手,央求道。
大學生緊張的嚥了口唾液,想脫出手來,可是卻被死死抓住,根本沒機會。瞅着陳啓麟駭人的模樣,半天不敢出聲。
“可以麼?”陳啓麟再一次問道,手上不自覺的繼續用力。
“可以,可以。你能不能先鬆手,要痛死了。”大學生擠眉弄眼,表情痛苦。
“謝謝了。”陳啓麟擁抱了一下大學生,將相關行李遞給他,末了彎腰一鞠躬,引來周圍人的側目。大學生面露難色,被突如其來的託付弄的手足無措。
陳啓麟跟母親附耳交代幾句,收電腦和優盤,背起自己的書包逆流而去。老太太站在那,張口大聲呼喝,卻始終不見兒子回頭。
“大媽,咱們進站吧,小兄弟回去處理點事情,坐下一班的火車,後腳就到。”大學生拖起行李箱,攙扶着老太太檢票進站。
.........
芝水市立醫院,去而復返的陳啓麟急匆匆的衝進伍學長所在的病房,卻發現早已人去牀空。右手順出袖內的電擊器,上到近前,左手一把拉過整理牀鋪的小護士,詢問伍學長去哪裡了。
“鬆開手啊,你誰啊?你鬆不鬆,不鬆我叫保安了。”小護士扯動胳膊,使出吃奶的勁也沒扯掉。朝陳啓麟高聲嚷着,回答她的是一記重拳,鮮血頓現。
“我再問一遍,伍學長哪裡去了?”陳啓麟的黑框眼鏡內,一雙眸子射出噬人的寒光,手上加力,將小護士捏的喘不過氣來,四肢亂轉亂蹬。
“他,他去,去,去參加他哥哥的訂婚晚宴了。沒,沒出........。”小護士話音戛然而止,身子一軟,倒在地上。
陳啓麟收了電擊器,轉身離去。出門打車,讓司機送他去茶庵街紅星社。他不知道伍學長去了哪,但是卻知道伍學長的哥哥是誰,除了劉齊還能有誰。這幫披着人皮的狼,明知自己哥哥屍骨未寒,卻還有心思呼朋喚友擺訂婚宴,真拿自己當傻子麼?
時至傍晚六點,夕陽西下,夜色漸濃。陳啓麟丟給司機一張五十塊,從未停穩的車內推門而下,直奔不遠處的紅星社而去。
“啓麟,你怎麼來了?”薛強端着盒飯站起身,朝形色匆匆的來者問道。
陳啓麟環視一週,辦公室內一片狼藉,就像剛搬完家一樣,除了面前的薛強再無他人。牆角還有一個大籠子,裡面的七喜正一臉戒備的看向他,焦躁不安的很。
“啓麟,是不是出了什麼事啊?”薛強湊上前來,滿懷關切的問道。他也察覺出陳啓麟面色不對,眉宇間戾氣昭昭。
“知道齊哥去哪裡了麼?我找他有點事。”陳啓麟盯着薛強,右臂一垂,電擊器手柄落入掌心。
“齊哥他們現在應該在順義飯莊呢,今天晚上舉行訂婚宴,大家都去了。我因爲要看守七喜,所以沒去。”薛強扒拉一口盒飯,滿嘴的飯粒。
“謝謝了。”陳啓麟衝他微微一笑,右手一動,薛強直挺挺的倒了下去。扭頭想要出門,走到門口又折回身來,擡眼看向正低低嘶吼的七喜。
有一個詞叫恨屋及烏,現在的陳啓麟就是這個情況。他整個人被仇恨驅使,慢慢的踱步走到鐵籠子前。裡面的七喜張着血盆大口,涎水從鋒利的犬牙間流到地上。
“狗奴才,你跟你主子都是一個德性,人面獸心的傢伙。平日我對你那麼好,你現在居然犬牙相向,哼哼。”陳啓麟發出濃重的鼻音,電擊器向裡一探,剛好被七喜咬到。
強電過體,七喜重重的倒在地上。陳啓麟伸手往外拽電擊器,卻發現被咬死了。打開鐵籠子插銷繼續扯,依舊沒用。無奈之下只好放棄,掉頭疾奔而出。
七喜倒伏在那,一動不動,生命跡象漸漸消失。燈光照射下,它脖頸裡的玄鐵銘牌突然發出光亮,一閃一閃,伴隨着時有時無的嗡嗡聲,如遠古的呼喚。