7.展家

天色漸漸垂了下來,車子慢慢開到了一個大莊園前……門口的傭人禮貌地爲我們打開大門,車子並沒有停下反而沿着平整的小路向裡繼續開着,茂密的樹叢遮掩住了我的視線,但我可以感覺的到空氣中有很濃的潮溼泥土的氣息,路旁還有被園丁精心修剪好的玫瑰花圃。

我一路都在想,這老頭到底想幹什麼?作爲親切的爸爸要與兒媳的重聚?他沒那資格!作爲慈祥的爺爺與孫女的重逢?我們不熟!作爲家族元老要開家族聚會?跟我們沒關係!不會是他終於良心發現了所以想好好補償我們母女倆?惡……想到我都會吐!

想來想去……我都不知道他到底要搞什麼鬼?想得我都快抓狂了!

“小影,別緊張!爺爺他是沒有惡意的。”俞弦看到在這邊苦苦掙扎的我,不忍地說道。

“說實話!那老頭是不是要掛了?”嗯,肯定就是這個原因了!他快掛了,不許我們打他家產的注意,特意叫我們過去警告我們……嗯嗯!肯定是這樣!

“……”俞弦用一種憐憫的眼光看着我,可憐巴巴的望着我,“小影,你想得太多了……展家在你的眼中,真的?就這麼不堪嗎?”

“嗯嗯!”我用力地點了點頭。

“……”俞弦徹底無語了……

下車後,我眼前是一棟繁華的歐式別墅,別墅整體呈米黃色,米黃色的牆結合着古典的歐式淺紅屋瓦頂,有一種浪漫與莊嚴的氣質。別墅前還有一個精美的噴泉在噴着水,別墅的柱子上都雕刻着繁複的花紋和優美的線條,盡顯雍容華貴。一條像空氣一樣清潔明亮的河在別墅前流淌,一道很堅實的大理石橋橫跨在河上,橋面雕琢得十分精巧細緻,像是通向天堂的橋樑一樣美麗……

但在我看來,這就是地獄,是個令人作嘔的地方!這華美的一切都是爲了掩飾這裡曾經的齷齪、冷血和虛僞!

走進別墅,我沒有興趣觀察這裡富麗的裝潢與那精緻的傢俱,只是到處觀望着,希望能看到老媽熟悉的身影。

“咳咳……”一個看起來十分嚴厲,健朗的老人走了進來。

“爺爺。”俞弦恭敬地向老人鞠躬。

“嗯,小九到了啊,你先去休息一下吧……”老人點了點頭吩咐到。

俞弦給了我一個鼓勵的眼神,就和傭人一起安靜地退了出去。

“……”

很安靜,但我們倆誰都沒有開口的意思……

我坐在椅子上調整出一個最舒服的姿勢,拿起桌子上的茶,慢慢地品了起來……

反正我又不着急?我們慢慢耗……呵呵,看誰先忍不住?

“小影,你還是那樣倔強,和小時候的你一模一樣……我還記得,那時的你眼睛亮亮的,就像夜晚的繁星一樣燦爛,耀眼……”終於,忍受不了這異樣的安靜,爺爺先開了口。

“是嗎?我不記得了,不好意思!”漠然的語氣有一種不耐煩的感覺。

一陣詭異的寂靜……

“小影,我實說了吧!這次把你和媽媽叫來,是想把你們入族的事情確定下來……”見我不回話,他又急着補充到,“海藍已經同意了,不管你對我有什麼意見都好,你總要爲你的媽媽好好想想的,不是嗎?”

“以前不是不同意我們入族譜的嗎?怎麼?良心發現了……” 我淡淡地提出我的疑問。

“以前那是家族裡的長輩們不同意,現在!我已經接管家族了,當然我說的算啊!一會我們就舉行入族儀式,好嗎?”

我蹭地站了起來,“我不管你們到底是不是讓我們入族譜?我沒興趣!也沒意見……你愛入不入,隨便!我也不想知道你爲什麼突然改變了想法,讓我們入族?也不想知道你還要利用我們這對一無所有的母女幫你再做些什麼……但你那勞什子的入族儀式我是肯定不會參加的!我、很、忙、的……謝謝!”

聽完我流順的長篇大論後,爺爺臉色大變,厲聲道:“展夜影,你這是和爺爺說話的語氣嗎!?”

“對不起,我好像記得以前有某人說過,這個名字我不配的!我只是個孽種!我這種人只配在骯髒的街道里?像一個小市民一樣爲了一點微薄的薪水拼命地活着,一輩子忙忙碌碌地活着!直到死……”我諷刺地說道,“還有一件事,我還是比較喜歡葉影這個名字,最起碼它還是——乾淨的!”

“不管怎樣,你都流着展家的血,展家不會讓自己的孫女遺落在外受苦的,儀式的事我們可以一切從簡,反正族譜你是入定了!”爺爺怒氣沖天地丟下這幾句話就拂袖而去。

“……”

哎……老媽,你到底怎麼了啊?爲什麼你會答應爺爺的這種提議啊……

入族譜?聽起來好聽……爸爸剛去世時,你忘記他們繁榮那付嘴臉了嗎?你忘了他們是怎樣無情地把一個病弱的母親和一個纔剛剛6歲的小女孩踢出展家了嗎?讓我們自生自滅……你辛辛苦苦地把我養大,爲了帶我,你不知生了多少次病?要不是在我10歲時遇到陳叔叔,我們家是肯定熬不下去了的……

我們現在一家三口是多麼的幸福啊,爲什麼又要和以前扯上關係了呢?爲什麼!?

我頹廢地癱坐在椅子上,很累……

“小影,忘掉那些不好的回憶,不好嗎?”俞弦心疼地抱住我,輕輕地說。

“忘不掉啊……”

是啊!我忘不掉的啊……淡淡的聲音,我的思緒又回那年的悲涼景象……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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展家華美的別墅鋪上了一層厚厚的黑紗,這一切都昭示着有人去世了,不停傾瀉的雨滴更給展家蒙上一層悲涼的外衣……

“爺爺……讓媽媽進去吧!媽媽都已經跪了一天一夜了,媽媽她生病了啊!不能再淋雨了……求求您了!爺爺!”一個6歲的小女孩撕心裂肺地哭喊着,讓人看着多麼的不忍心啊。

“滾!展翔就是因爲她才離開展家的,要不是因爲離開了我……”一個老人憤怒地大吼着,聲音包含着痛苦的感情,“就是因爲這個掃帚星,我的小翔,我親愛的兒子纔會……”

“爸爸!讓我再見見翔吧……這是最後一面啊!求求您了!被逐出家族我們沒有任何怨言……但是,爸爸!讓我再看一眼翔吧!就一眼……” 葉海藍跪在地上苦苦哀求着老人。

“滾遠一點!誰是你的爸爸!你這個黴星,還有這個小孽種也給我滾遠一些!全都是你們害的,別再在這裡打擾翔了!你們,根本就不配見他……”老人對葉海藍的乞求完全無視,說完話轉身就進入華麗的別墅。

大雨毫不留情地傾瀉着,雨中兩個瘦小的身影顯得那麼的無助……

“媽媽!你還有小影啊……小影會永遠在你的身邊的!小影一定會快快長大,小影會慢慢強大,小影會代替爸爸保護你……”小女孩溫柔地抱住葉海藍,堅定地說着。

是的,她發誓!她一定會慢慢強大的,強大到可以保護柔弱的媽媽不再受到任何傷害……

“小影……”終於堅持不住的葉海藍,靠在小女孩的身上,漸漸地暈了過去。

“媽媽!你怎麼了?媽媽!?誰來幫幫我啊?幫幫我?”小女孩焦急地哭泣着,向圍觀的人們發出求救。

可是,沒有一個人願意幫助她們?她看到了她的那些所謂的表哥、表弟、堂姐、堂妹們都漠然地注視着她們,眼裡都是嘲諷、冷淡和幸災樂禍……

“幫幫我,幫幫我……”小女孩的聲音越來越小……她的眼神是那樣的空洞,她是那麼的絕望,那麼的無助……

沒人會的,沒人會來幫我們的……

“小張,打個電話叫救護車來!”正當葉影絕望的時候,一個看起來十多歲的小男孩走到葉影面前鎮定地對身旁的人說道。

葉影茫然地望着他,這個漂亮得不象話的男孩子是在幫她嗎?

“你還有力氣嗎?我們一起把你媽媽移到旁邊的亭子裡好嗎?在救護車到來之前不能再讓她淋雨了……你可以嗎?”小男孩認真地詢問着她的意見。

小女孩用力地點了點頭,和小男孩一起把母親移到旁邊的亭子裡……

雨還在繼續的下着,整個天空好像變成了一道大水閘,水從閘門那裡瀉了下來……四周黑極了,別墅的燈光怎麼也照不到這裡,就像是深井裡的夜一樣。除了大雨淅瀝嘩啦下着的聲音外,就只有狂風的沙沙聲,亭子裡異常的安靜。

小女孩仔細的看着這個肯幫助她和媽媽的小男孩,長長的睫毛下有一雙淡淡的眸子像是最高級的貓眼石,陶瓷般剔透的皮膚可以看到隱隱的血管。一張薄薄的脣微微地抿着,像似魅惑着向你提出邀請,直挺的鼻樑竟與這一切出奇的搭配?真是一個蓮花般的人啊……冷傲,妖美又正直……還有他身上那種與生俱來的貴氣是怎麼都模仿不出來的,一個十多歲的小男孩竟然也有着大人一般的冷靜與沉着!?

好奇怪的人啊!像是矛盾的混合體……

“嘀,嘀……”葉影猛地擡頭,啊!是救護車的聲音!

醫生,護士專業地把葉媽媽擡上擔架,再擡上救護車……

終於放心了!看到這裡,葉影長長地噓了一口氣,發脹的頭腦,搖晃的身軀都顯示出了她的身體已經快到極限了……

葉影搖搖晃晃剛想走上救護車,哪想到腿一軟!身體失去重心就要跌倒了……

一個溫暖的懷抱支持住了小葉影,一股清蓮的淡淡幽香傳了過來,“小心點!”低沉的聲音很舒服。

“謝謝。”坐在救護車上,葉影真心地感謝着這個唯一肯幫助他的小男孩……

救護車的門關上,葉影終於離開了這個讓她絕望的傷心地……也許?這裡還是有讓人珍惜的地方吧,就像,那個像蓮一般的男孩……他到底是誰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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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小影,好些了嗎?冷靜下來了吧……”我睜開眼睛,看着這個溫柔的男子,“小影,以前的事,過去了就讓它過去吧……好嗎?要是那天我在的話,一定不會……”男子擔憂地望着我說道。

“我已經沒事了,謝謝你……俞哥哥!”我給了他一個安慰的笑容。

“嗯……我帶你去見阿姨吧!”

“好。”

在別墅內左拐右拐,我們終於到達了目的地……

大祠堂裡坐着爺爺,我老媽,還有一些以前的表兄弟和姐妹們,幾個看起來十分嚴肅的老頭……我皺着眉厭惡地看着這一切!搞什麼?搞得像審問犯人一樣!用得着這樣嗎……

“小影,去上香吧!上完香你就是展家的孫女了……”爺爺這句話在我耳中回放的就是,“小影,去上香吧!上完香你就等於是進了展家地獄的大門了……哈哈!”

我打了噁心的冷顫,沒理他!看向老媽,“媽,你真的決定好了嗎?”

聽我這麼問,老媽愣了愣,聽到我這樣的說,祠堂裡的氣氛瞬間緊張了起來……但老媽還是認真地點了點頭,祠堂瞬間又恢復了原來的祥和,好似剛剛什麼都沒發生過一樣?

我看到老媽點頭,二話不說,拿起香,點燃,鞠躬,上香。迅速地做完儀式後,我轉身對着老媽說道:“我們走吧!”

老媽看到我堅定的眼神,點了點頭,向爺爺鞠了一個躬,“爸爸,我們先走了!您要注意保重身體。”

“葉家的,別總那麼放肆!你也不看看這是哪裡?你也不想想你得到的一切是誰給的!”我的一個不知名的表姐囂張地罵道。

“……”我靜靜地看着她沒說話,和她說話都讓人感到噁心……

“好了好了!海藍,你和小影先回去吧,下次再一起吃個飯就好了……小秦!開車送她們回去!”爺爺看到氣氛猛然間緊張,馬上回瞪了一下那個表姐,打圓場說道。

沒等老媽回話,我拉着她就走出去了,經過俞弦時,我迅速地說了一句,“車。”

俞弦嘆了口氣,把車子鑰匙給我,“小心點……”

“嗯。”我帶着老媽頭也不回地走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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路上,車外的景色飛速地向後退着,車裡卻十分安靜,沒有人開口說話……

我看着精神憔悴的老媽,氣也消了一半,不忍心再說她什麼,只是問:“爲什麼?爲什麼你會答應他入族?”

老媽嘆了口,“小影!我知道你很委屈……但這關係帶你爸爸的一個諾言,我一定會遵守的!入族只是實現這個諾言的第一步罷了……”

“諾言?”

“嗯……我只知道是你爸爸和他一個好朋友的承諾,不管怎麼樣!只要是翔希望的,我都會幫他實現!因爲,我欠他的!實在是,太多了……”

“……”看着振作起來的老媽,我搖了搖頭嘆氣道,“只要是你想做的,我都會去幫你做的!但是……最起碼!你要先和我商量一下啊?我們一起去不好嗎?讓我這麼擔心你……”

“小影?接我的人明明說是你先去展家等我了啊……所以我纔會去的啊?”老媽疑惑地回答道,“我去到那,爺爺就一直和我在討論你爸爸承諾的事啊?”

“什麼!但是俞弦說是你已經先過去,我纔會答應去老頭子那的!”靠!被騙了……這事肯定是俞弦搞的鬼,他暗算我……

“……”沉默。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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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我們倆真笨,一扯到自己關心的人的身上,智商就下降了!”老媽終於露出了笑容,看到老媽笑了,我懸着的心也終於放了下來。

“對了,老媽?那個承諾到底是什麼啊?”我提出了自己的疑問。

“……”老媽臉色古怪地望着我,一臉難爲情地說,“我現在也不怎麼清楚,呵呵……”

有問題!我摸了摸下巴,老媽有事瞞着我……

算了!如果她現在不想說,我也是不會逼她的,等到她想說時肯定就會告訴我的!反正,老媽總不可能會害自己的親親寶貝女兒吧……

幾天後的我才知道,我還真猜中了!這隻陰險的狐狸!我終於知道她那時古怪的表情是爲什麼了……她竟然和那個臭老頭合夥起來把自己心愛的女兒給出賣了!還是把那麼大的一個麻煩直接丟給我……

我真是服了她了!Shit……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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