安負行等在那裡, 身上傷口不疼,就是有些乏力。廢棄的廠裡有些空曠,安靜到發冷。
他聽到汽車的聲音, 就稍微偏過頭看去。一輛銀灰色保時捷風馳電掣不要命般行駛過來, 急急停住, 發出一聲刺耳的剎車聲。那情形可以拍進特效片。
安負行認出那是譚涼的車——之一, 現在交給陳沐開着。車上下來幾個人, 爲首的是陸星盞。安負行一陣無語,這人終究還是過來了。他走出去,所有人都看見了他。
那一瞬陸星盞睜大了眼, 除了安負行,一切在他眼裡都化了虛無。安負行的頭髮亂了, 幾縷毛躁地翹起來, 額前的劉海也不那麼整齊。襯衫右下方有一片刺目的血跡, 可他的眼神仍是那麼鎮定平靜。
然陸星盞就沒那麼鎮定了,衆目睽睽之下, 他朝安負行飛奔過去,抱住了對方。
圍觀衆人:……
不!他們什麼都沒看見!
陸星盞看見了安負行身上的傷,他用心避開了,只是虛虛地環抱着他的脖子。
安負行:……
他聽見陸星盞低聲說:“還好這次沒事……”
陸星盞抱了他一下就立刻鬆開了,皺着眉看安負行的傷口:“要快去醫院, 還能走嗎?”
“沒事, 已經凝固了。”安負行走到陳沐面前, 伸手一指, 對她道:“那些人在裡面, 應該沒醒,你們小心些。”
警笛聲由遠而近。
陳沐用力點頭:“嗯!警察已經來了, 我先陪你去醫院吧。”
陸星盞:“我去。你留在這裡能協助警方。”
陳沐:“……”迫於陸星盞此刻的氣勢,陳沐諾諾應下去找警車了。
她剛一轉身,陸星盞一手環過安負行的背部,一手環過膝彎,將他抱了起來。
安負行懵逼一秒,看着視線裡陸星盞此刻冷凝的俊臉,沉聲道:“你這是幹什麼?放我下來。”
陳沐好奇回頭一看,悚然一驚,忙朝其他人揮手齊齊散開,假裝自己不存在。
“你受傷了,”陸星盞朝那輛保時捷走去,以問心無愧的聲音回道:“別再走路,萬一傷口再流血可不好。”
“沒那麼嚴重,我撐得住。”安負行想推開他,但是陸星盞抱他的力氣很大,讓他緊貼在他的胸口,聽到他胸膛裡的心跳聲。安負行覺得呼吸有點緊。
車由陸星盞開着,一路狂飈到醫院門口。停車時,安負行的神色一言難盡:“你們就是這麼去找我的?”
“不是我開的,沒我快。”陸星盞一臉“我沒錯”的表情。下車前,兩人都戴上了帽子和口罩。他們去了急診室,被要求住院觀察兩天。陸星盞聽到這個要求,緊張兮兮地抓着大夫胳膊問這問那。安負行哭笑不得地將他扯下來,表示現在住院不是什麼大事。
去往病房的途中,譚涼來了電話,冷冷的聲音裡也帶着焦急。安負行告訴他自己沒事,正在醫院。
醫院給開了單人間,通風向陽空氣棒,陸星盞環顧一圈,沒說什麼。
安負行驗了血,傷口已經被塗了藥上了繃帶,也打過了破傷風針,主要防止感染沒什麼大事。他坐在牀上,隨着放鬆下來,疲乏感也涌了上來。
陸星盞立刻抖開被子。
安負行:“……謝謝。”躺下之後忍不住笑起來:“我現在看上去是不是挺狼狽?”
陸星盞立即搖頭:“沒有!無論什麼時候,安老師在我心裡都是最帥的!”他藉着問了安負行關於綁架的事,對方也原原本本地告訴了他。陸星盞問的很細,安負行也全然不設防,回答的很細。在聽到綁匪要拍果照勒索公司後,陸星盞一言不發地站起來在屋裡來來回回走了一會兒。
半晌,他壓着聲音說:“我要他死。”
安負行抿緊雙脣,注視着陸星盞緊繃的背。他這話說的太重,安負行有種感覺,他不是撂狠話那麼簡單。
“小盞,”他靜靜開口。陸星盞立刻來到他牀邊。他嘆了口氣,道:“殺人犯法的。”
“嗯……但我還是不會放過那個人!”陸星盞不情願地應下。
“爲什麼?”安負行接着問。
“嗯?”
“爲什麼,這麼恨呢?”
“這是當然的。那個人想害你啊。”
安負行不說話,就那麼靜靜看着陸星盞。陸星盞忽然心底一空,一陣不安席捲上來。
“我……仰慕你,所以……”
“仰慕?”
陸星盞低着頭:“因爲,你的演技很好,在片場的態度認真,爲人也很好……”
安負行笑了:“我可沒你說的那麼好。”他看上去鬆了口氣,閉上眼睛說:“我睡一會兒,你有事的話就走吧。”
“好……”
陸星盞拉上窗簾。安負行閉着眼睛,一會兒就睡着了。陸星盞按了會兒手機,交代了事情,又看看時間。臨近四點。病房裡很安靜,四下裡蒼白的牆壁顯得沒有生氣。陸星盞轉到牀的另一邊,蹲下身,趴在牀沿邊上看着安負行。
也許是因爲失血,安負行的臉色有點蒼白,脣色看起來比平時更淡,薄薄的雙脣抿着,不是太愉快的弧度。陸星盞看的一陣心疼,伸出手指湊近他的嘴脣,又不敢觸碰,就這麼浮在上面,一點點上移,到緊閉的雙眼上。長而密的睫毛靜靜垂着,像蝴蝶的翅膀。
陸星盞的手指懸在空中,他的呼吸忽然有點兒發緊,一陣怪異的又癢又躁的感覺從心口傳來,竄遍全身。他盯着安負行平靜的臉,不願意離開視線。
禽獸!他暗罵自己,罵完又覺得不對勁,露出認命般的苦惱的表情,輕輕地爲安負行撥開劃到眼皮上的頭髮。
恰好,門口傳來咔噠一聲。陸星盞閃電般縮回手,看過去。
陳沐站在門口,旁邊還有譚涼。陳沐長大了嘴,石化了,她現在滿腦子的我是誰我在哪要幹什麼天與地的終極是什麼……旁邊譚涼戴了副墨鏡,看起來平靜許多,然微微顫抖的右手出賣了他。
他一步步走近,腦中不斷回放剛纔看到的情景。在他們那個位置,陸星盞看上去在撫摸安負行的臉。他將視線從安縛行身上轉到陸星盞:“陸老師,”譚涼極力穩定自己的聲音:“您在這兒做什麼?”
陸星盞站起身,聲音裡有不快:“我送他來,不在這裡要在哪兒?”