有什麼打算?
林代玉有些怔忡,她可以有什麼打算?
她小時母親就沒了,和父親相依爲命,雖然有婆子丫頭照料,可到底沒有生母教養,父親再殫精竭慮,有些事,總是他不能教的。
這也便罷了,她到底是長成了大家閨秀,正是好年紀的時候,眼看着就可以嫁人了,可偏偏招惹了招惹不上的,父親也離她而去。
她真正的成了無依無靠的孤女,一枝沒有根的浮萍!
想到此,林代玉不禁悲從心來,鼻子一酸,眼淚盈滿了眼眶。
秦如薇看着,不由眼角微抽,這姑娘不但名字黛玉,怕是連性子都似了幾分,眼淚說來就來,若是男人看了,怕是會心疼得很吧。
見她沒有半點停下來的意思,秦如薇咳了一聲,道:“哎喲,這是怎麼了?林小姐可是怪道下人伺候不周到?”
林代玉連忙擦了一把眼淚,道:“不,不是的。”
“嘖嘖,瞧你這哭的,不知道的只怕以爲咱們欺負你了。”秦如薇淺淺地笑。
“是代玉失禮了,郡主莫怪。”林代玉漲紅着臉站了起來,道:“我,我只是想爹爹了。”
“原來是想家了。”秦如薇恍然,見她眼圈又泛紅,頓覺頭痛,只得吩咐墨書將她領下去洗一把臉再來說話,不然這像什麼?
林代玉也知自己實在失禮,也沒作推辭,乖乖的跟了下去。
她一走,宮嬤嬤首先就先皺起了眉頭,道:“這林小姐實在缺乏教養,再身世坎坷,也不是頭一回見面,就在主人家跟前掉金豆子,擺出那樣的樣子來,是叫誰看?”
“夫君說她七歲就失了母親,那林舉人爲怕這女兒受苦,也沒再續絃。”秦如薇嘆了一口氣。
“也是難怪,沒有主母教養,再多的婆子下人伺候,也是不知禮數的,要我說,也是那林舉人糊塗了。”宮嬤嬤有些不屑。
秦如薇不作評論,她心裡雖認同林舉人的情深,但在這時代,若是兒子也就罷了,到底是女兒,缺乏主母教養的姑娘總會有這樣那樣的遺憾。
若是真爲林代玉好的話,林舉人其實應該續絃的,有些東西,你最疼女兒,可你一個大男人,要如何教?
主僕兩人說着話,林代玉已經迴轉,先是忐忑不安地給秦如薇行了一個大禮,歉然地道:“讓郡主見笑了。”又從紅袖手中接過一個藍色帕子包着的東西討好道:“這是我閒時做的女紅,送給郡主和小公子作見面禮的,望郡主不要嫌棄。”
“你真是有心了。”秦如薇淺淺地笑了笑,示意墨書接過,打開一看,見是做工精緻的虎頭鞋,不由讚道:“這女紅做得可真好,快坐下吧!”
林代玉羞澀地笑坐了下來,看向秦如薇,一時半刻竟是不知說些什麼好。
“你的身世,我也聽夫君說過了,你節哀。”秦如薇先開了口。
林代玉聞言眼圈就有些紅,攥緊了手中的帕子,強笑道:“謝郡主。”
“你是有什麼打算的?家中可還有什麼人在?”秦如薇又問。
林代玉心中咯噔一聲,搖了搖頭道:“民女一家是獨戶,已經沒有什麼人了。”
“那,你母親呢?”
林代玉低下頭,想了想,也搖了搖頭,紅袖便看她一眼,抿起了脣。
“這可真是難辦了!”秦如薇故作一臉的爲難。
林代玉飛快地看她一眼,又低下了頭,小聲道:“家父臨終前,曾將民女託付給莊大人。”話說完,她的臉漲得飛紅。
秦如薇的眼睛眯了起來。
“你剛從平洲過來,雖說平洲和賀州的地貌民風都差不了哪去,但到底是兩個地兒,你且先安生住着,待你心情平復些再作打算如何?”秦如薇笑着岔開話題。
林代玉張口欲言,紅袖飛快地扯了一下她的袖子,她才道:“那代玉就叨擾了。”
秦如薇嗯了一聲,端起了茶杯。
“郡主,代玉來了些天,也不曾去拜見過老夫人,想去給她老人家請個安磕個頭,也不算失禮,您看?”林代玉大着膽子道。
秦如薇眼神一閃:“這也是應該的。”便看向墨書道:“你領着去老夫人院子裡吧。”
墨書應了一聲。
她一走,秦如薇的臉就沉了下來。
林代玉的心思她很清楚,她剛纔那句話,是已經將自己當成莊楚然未來的人了。
同樣清楚的還有宮嬤嬤,她沉着臉道:“果然沒有主母教養的姑娘就是不知禮數,一個未嫁的姑娘家,那種話也是她能說得的?小門小戶出身的就是不知所謂,還長了那麼一副狐媚臉。”
秦如薇把玩着手中的虎頭鞋,看不出在想些什麼。
宮嬤嬤見了就道:“郡主,您可莫要在這事上犯糊塗,就是要給姑爺納妾,也得尋個老實本分的,這種狐媚子要是領進門,指不定會鬧出什麼不好聽的事來。”
秦如薇一笑,道:“嬤嬤這也是白氣了,你也說她是小門小戶,又是孤女,便是讓她進門,她又能翻出什麼風浪來?”
宮嬤嬤一愣,隨即道:“郡主,雖是如此,可沒有哪個男人是不愛新鮮的。”
“一個女人,最好的年華頂多十年,顏色最美,也敵不過歲月這把殺豬刀。”秦如薇淡淡一笑,道:“以色侍人,從來就不長久,一個男人愛新鮮,可誰又能保證那種新鮮能一輩子?”
更別說,莊楚然自己也沒有這種想法,也只是林代玉一廂情願罷了。
“可是……”
“嬤嬤,夫君也不是這樣的人。這是咱們府邸,她帶來的人,也不過是一個奶婆子一個丫頭吧,若是這樣都讓她鑽了空子,那……”秦如薇的話未說完,可聰明如宮嬤嬤,自然明白這裡頭的意思。
自己的地盤,人家不過三丁人,這都還能讓人鑽空子幹出些什麼事,那他們不如拿根繩子吊死算了。
“那如今您的意思?”
“咱們家,也不缺這一口吃食,暫且讓她住着吧,人才來,夫君也答應了會安妥她,總不好現在就將人趕出去,免得讓人說咱刻薄無情。”秦如薇放下手中的虎頭鞋道:“再說。我眼見着就快生了,也騰不出精力去理會這事,她自己識相,也不會在新孝期做出什麼醜事來纔是。”
宮嬤嬤點了點頭。
秦如薇扶着腰站起來,道:“這一坐,又是乏了,我去歪一會子。”
宮嬤嬤連忙扶着她進去安置,等出來後,秋香拿着那虎頭鞋等物問:“嬤嬤,這東西要怎麼着?”
宮嬤嬤掃了一眼,滿臉的嫌棄,道:“撂箱子裡去,還要我教麼?”
這是不打算拿出來用了,秋香哎了一聲。
秦如薇這邊的院子安靜,老夫人那邊卻是一片的歡聲笑語。
莊老夫人笑眯眯地拉着林代玉的手誇着:“真是難爲你了,這抹額我瞧着就很中意,這樣短的時間也不知你怎麼作得來呢,還繡得這樣好。”
林代玉送給莊老夫人的見面禮是一條暗紅繡萬字祥紋的抹額,繡工精緻,針腳細密,寓意吉祥大方。
林代玉一臉討好,羞澀溫婉的笑道:“老夫人不嫌棄就好。”頓了頓又一臉懊惱道:“我以爲老夫人年紀也不算大便選了中肯的暗色,殊不知老夫人竟是比我想象的還要年輕許多,我真是失禮,該選鮮色的。”
說着,又起身屈膝福了一禮:“還望老夫人不要怪我不懂事纔是。”
“哎喲,你這丫頭,我又怎會嫌棄,老婆子歡喜着呢,這顏色就選得極好!”莊老夫人看着林代玉,真是越看越歡喜。
生得一副好顏色,人又溫順乖巧,對人又有孝心又恭敬,嘴巴又甜,就是身板子弱了些,將來生養怕是艱難,但年輕啊,年輕就不怕,仔細調理,她生得好,將來生出來的孩子肯定也極漂亮。
最重要的是,她乖順,肯定不像秦如薇那樣大主意,也更好拿捏。
老夫人是已經將林代玉當兒媳婦一樣看待了。
林代玉在她的目光愈發羞澀,又看她眉目慈祥,不禁又想起自己早逝的母親,眼圈漸漸的就紅了。
莊老夫人嚇了一跳,這說得好好的怎麼就哭起來了,忙的問:“這是怎的了?可是那裡不舒坦了?”
林代玉搖了搖頭,掏出帕子擦了一把眼角,強笑道:“不是的,我是見老夫人面目如菩薩一樣,就想起我娘了,若是她在的話……”這說到這,她的眼淚就落了下來。
她的身世,莊老夫人也是有所瞭解的,見她哭得梨花帶雨的,便心痛地拉過她的手,道:“可憐見的,真是苦了你了。”
林代玉順勢撲到她懷裡哭了起來。
莊老夫人聽她哭得可憐,不免也想起當初自己帶着莊楚然孤苦無依的日子,也是心中酸澀,輕拍着她的背道:“可憐見的,快別哭了,你哭得我心都碎了。”
“對不住,實在是看到老夫人就跟看到我娘一樣了。”林代玉又哭又笑的,眼圈紅的像兔子眼。
“傻丫頭,既然然兒答應了你父親,定然不會棄你不顧,你心裡頭願意,便將我當你孃親看待唄。”
林代玉心中一喜,咬了咬脣:“老夫人大慈大悲,不嫌代玉煩的話,代玉願意陪在您身邊侍奉一二。”
順着杆子往上爬,這若是秦如薇在的話,少不得嘆一聲,賤人無敵!r115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