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章 市場(上)

李明達揹着書包,低着頭弓着腰像個揹着重殼的蝸牛一樣,一步一步的慢吞吞向前走着。

可能是因爲以前在別的學校被欺負狠了,所以他現在都有點牴觸上學,再加上天生的一千多度的近視,覺得大家看自己的目光總是不懷好意,就像是看怪物一樣,慢慢的形成了自

卑心理。

李明達走着走着,想起以前也是在回家的路上總會碰到半路埋伏的同學,然後被狠狠勒索的場景。

也正是因爲這個原因才導致他轉校的。

他不禁吞了吞口說,自我安慰道“不會有事的……”

想着,還是有些不放心,兩隻眼睛溜溜的向四周亂轉,生怕被人盯上。一不小心沒注意腳下,被一塊石頭絆倒,撲通一聲摔在地上。

李明達顫顫巍巍的站起身將書包撿了起來,用手拍了拍上面的灰塵,不經意的向後面一撇。當看清後面的人後頓時渾身打了個冷顫,然後迅速轉身,假裝鎮定像什麼都沒看見一樣

繼續向前走。

他看到了,就在不遠處一個光頭跟着他,那個人他認識,就是今天和他一起新轉來同學。

他在跟着我……他在跟着我……這五個字不停地在李明達的腦海中循環。雖然是夏天但他的手指尖微微泛涼,一把把冷汗從手心冒出來。

李明達悄悄回頭看向身後的賀飛,卻被賀飛看個正着,賀飛衝前面的李明達點頭一笑。

“啊啊啊!!”李明達嗖的一聲狂命飛奔,那速度快的和陣風似的。

好可怕,好可怕,被他看到了!他會揍我的!李明達彷彿已經看到未來無數個被勒索的黑暗日子,於是在驚恐中發揮出了他身體的潛能。

賀飛愣愣的摸了摸頭,心想這小孩怎麼跑得這麼快,有急事不成?!

賀飛到現在爲止還不知道自己的形象有多麼可怕,當然是在好孩子看來。

就這麼溜溜達達的賀飛一路悠閒地回到了家,剛走進樓道正巧碰見出來扔垃圾的李明達。賀飛面無表情,擺了擺手示意問好。李明達的臉頓時變得刷白,眼神就像看到鬼一般,二

話沒說拿着垃圾撒腿就回衝,咚的一聲門被狠狠的帶上。

門口被震下來一大塊白色的牆皮。

賀飛看着牆上露出來的灰色水泥牆,有些悻悻的摸了摸鼻子。

賀飛走進屋將書包隨手扔在客廳的小牀上。這是他們家,一個一室一廳,只有二十幾平米的小房子。

在客廳放着一個破舊的鐵架子牀,小牀很小每天晚上睡覺賀飛只能蜷縮着身子,如果腿一伸直腳就會漏到牀外面去,第二天腳就會麻掉。

牀頭放着一個同樣破舊的四角櫃,那是他的寫字檯,雖然有點高不過很結實,是實木的。

賀飛打了一盆水,拿着一塊抹布跪在地上將灰色的地面擦乾淨,因爲沒有鋪地磚的緣故地面的摩擦阻力很大,所以擦起來有些吃力。

其實地面不怎麼髒,只是賀飛想讓在外面累了一天的母親回來能有個乾淨的家。

將該擦的擦了,該收拾的都弄好了,賀飛去廚房從蒸鍋裡拿出還一個冒着熱氣的大花捲,就着小蔥拌豆腐吃下。

一個兩角錢花捲加五毛錢的豆腐,這就是他的晚飯,對於這個家來說這已經是不錯的一頓了。賀飛動手術花光了家裡所有的積蓄,甚至欠了一屁股債,本來就不富裕的家庭更加窮

困潦倒了。

錢,這個家裡太需要錢了。賀飛有些無奈地閉着眼睛,食指不自覺的在桌子上一彈一彈的,他知道自己有能力賺錢,但可悲的是卻沒有途徑。

想做老本行,可是誰會用一個十幾歲的小孩當補習老師。賀飛心情不快的甩了甩頭,將沒吃完的拌豆腐往桌子裡面推了推,家裡沒有電冰箱,飯菜只能放在外面擺着。

賀飛將物理卷子拿了出來,沒一會的功夫就寫完了。卷面乾淨整潔沒有塗改的痕跡,如果仔細看就會發現上面的答案全部正確。賀飛從來沒打算隱瞞自己,他也不害怕別人起疑心

因爲在他看來,從他進入這個身體以後他只是自己,從不是別人的替身,未來的幾十年也只當自己。

與其故意僞裝成別人畏手畏腳的活一輩子,他寧可選擇瀟灑地死去。

現在正是飯口,市場上人潮擁擠熱鬧非凡。露天的市場無數個商販吆喝着,再往大里面走就是專門買熟食、小吃的地方。

離市場口不遠處有一個露天的炒菜的攤子,那是一對夫妻倆的買賣,一個從自己家搬來的煤氣罐子,必要的調料,一口大鍋,一大桶水,支撐起了一家人的生計。

買炒菜的人絡繹不絕,甚至排着一條長長的隊伍。相比之下,在旁邊一個賣麻辣燙的小攤子就顯得門庭冷落生意有些慘淡。

攤主是一位四十幾歲的中年婦女,她坐在小椅子上看着旁邊,生意熱火朝天的夫妻倆不知在想些什麼。

賀飛拿着一打麪條,從遠處走來。張靜看着旁邊太過入神,並沒有注意到兒子的到來。賀飛立在張靜的旁邊,他從張靜疲倦的眼眸中看到了羨慕和憂傷,順着她的目光望去,瞧見

那對配合默契的夫妻倆,微微嘆了一口氣。

“媽,吃飯了。”

“哦。”張靜回過神來,連忙用手擦了下眼角的溼潤,然後伸手接過兒子帶來的麪條放在小蒸鍋裡煮上。

賀飛也假裝什麼都沒有看到,轉過身假裝好奇地向四處張望,等着張靜眼圈的紅色退去後纔再轉回來。

賀飛看着三輪車上擺放的一筐筐串菜,總感覺種類太少了,除了菜還是菜。

在這個人均收入才六七百的年代賺錢難,但賺大錢的路子會有很多,只是你敢不敢闖的問題。

“媽,你說咱們家的麻辣燙菜樣是不是有點少?”

張靜看了看車上的蔬菜說

“挺全的。”

“媽,你說爲什麼吃麻辣燙的人少呢?”

張靜皺着眉毛思考起來,是呀!爲什麼吃麻辣燙的人少呢?!這個問題她一直沒有想過。

“難道是因爲太貴?”

張靜想了半天只想出這麼個原因來。

“一塊錢五串,確實有點貴。不過,我覺得是因爲吃不飽。也許我們可以加些麪條,這些禁餓的食物。”

賀飛挑眉提議道。張靜先是一喜隨後哭皺着一張臉,這是個好主意可是萬一賣不出去可怎麼辦?

賀飛當然知道張靜在想些什麼,但他只是提議這麼做,他不會去強迫張靜按照自己的思路走,哪怕自己的想法是對的。

每個人的命運都應該有自己掌控,其他人只是你生命中的過客和引導者,人生道路上會有許多錯綜複雜的交叉口,該怎麼走全在於自己,哪怕走錯了也絕不能後悔,而是要擡頭挺

胸向前看。

賀飛在等着張靜的答案,張靜如果願意嘗試,那麼錢的問題就不會很棘手甚至迎刃而解。

張靜不願嘗試保持現狀也無所謂,錢的問題他自己會想辦法解決。

“行!那就試一試。兒子你說咱們回頭在支上幾張桌子,讓大夥有個歇腳吃飯的地方你說怎麼樣?”

賀飛會心一笑,果然張靜沒有讓他失望,她是一個有想法的女人。

“媽你是下午五點出攤嗎?”

“傻兒子,五點都晚了。連生火帶收拾桌椅,怎麼着也得四點半就到這。”看着變董事的兒子,張靜的心裡就像吃了蜜似的。

她笑眯眯地看着自從失憶以後變話頗大的兒子,心想她家小飛終於長大了,懂事了。

“是嗎?真巧。我們四點半就下課讓回家吃飯,回頭我來幫忙。”

“不用,你現在是關鍵時期,你主要的任務就是學習,這些你都別管了,有你媽我在呢!”

張靜一邊說着,一邊將煮好的麪條撈了出來,舀了一碗湯。

“沒事,你就放心吧,你一個人也弄不過來,再說當誤不了什麼功夫。”

母子倆互相推脫了幾番,最後還是賀飛將張靜說服。

張靜心裡那個美呦,大兒子沒白養活。賀飛就這樣說下了從出生到現在唯一的謊言……

“小飛吃了嗎?”

“吃了。”

張靜笑眯眯地點了點頭,也許是餓極了,也許是心情好,總之一碗掛麪沒一會就被張靜囫圇的吃到了肚子裡。

吃飽喝足,張靜詢問起賀飛今天上學的情況,並囑咐賀飛一定別任性和同學們謙讓着點。

賀飛點頭表示一一記下。

“對了,咱們樓新搬來一家人就在咱們對門,聽說他家也是個兒子和你一個學校上學,回頭哪天我打聽打聽,這以後呀!上學放學的你有個伴我也就放心了。”張靜一邊整理蔬菜一邊說。

賀飛想起李明達見到自己就像見到鬼似的一個勁逃,他認爲這個事挺玄的,自己是不在乎上下學多一個人,可人家在乎呀。

賀飛還是附和的點着頭,一臉受教的樣子。

噗嗤一聲,衝旁邊傳來一陣憨笑。賀飛扭頭一看原來旁邊不知道什麼時候來了一個擺書攤的老頭。

老頭見賀飛面對着自己的嗤笑沒有反應,最後收起笑容,乾巴巴的靠上去說

“你這小人兒倒挺有意思。”

母子倆將目光轉向這個怪老頭,老爺子接着說

“你這孩子明明長得眉清目秀,脣紅齒白的,非剃個禿瓢弄得不倫不類的,看着都不像好人。沒想到倒是個挺懂事的孩子。”

說着又轉向張靜:“你呀,有福嘍!”

“借您老吉言。”

老爺子又慢吞吞地回到書攤前坐下。

賀飛皺着眉盯着老爺子看了半晌,總覺得好像在哪裡見過似的,但卻想不起來。

老爺見賀飛總盯着自己,笑着問道

“怎麼你想買舊書?!我給你算便宜一點。一塊一本,隨便挑。”

賀飛走到書攤前,蹲下身子快速的在一堆書中掃視着,當看到幾本書的時候眼睛冒出火熱的目光。

老爺將從裡面拿出了一本書拍了拍不存在的灰塵說

“怎麼,這部居里夫人英文版的書你能看懂?”

賀飛小心翼翼的接過書籍,那動作就像是撿到寶貝般輕盈溫柔。緊接着一口流利切發音標準的英語,一串又一串的從賀飛口中吐出。

本來路過的大學生們紛紛駐步停留,側耳傾聽。

作者有話要說:存稿哇存稿……

這一天,打了一萬多字。

累死了!頭一次寫慢熱型的文……希望大家支持,我有哪裡不足請大家多多指點!謝謝!

捉蟲

大家一起來捉蟲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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