李好義,下邽人。祖師中,建炎間以白丁守華州,積官忠州團練使。父定一,興州中軍統制。好義弱冠從軍,善騎射,西邊第一。初以準備將討文州蕃部有功,開禧初,韓侂冑開邊,吳曦主師,好義爲興州正將,數請出精兵襲金人,曦蓄異謀,不納。未幾,關外四州俱陷,金人長驅入散關,曦受金人說,以蜀叛。好義自青坊聞變亟歸,與其兄對哭,謀誅之。
會曦遣李貴追殺宣撫程鬆,貴語其徒曰:“程宣撫朝廷重臣,不可殺。”好義知其赤心,可以所謀告之。貴遂約李彪、張淵、陳立、劉虎、張海等,好義又密結親衛軍黃術、趙亮、吳政等。女弟夫楊君玉亦與知,好義戒言曰:“此事誓死報國,救四蜀生靈,慎毋泄。”留其母以質。好義兄弟謀曰:“今日人皆可殺曦,皆可爲曦,曦死後,若無威望者鎮撫,恐一變未息,一變復生。”欲至期立長史安丙以主事,蓋曦嘗授丙僞丞相,而丙託疾不往,故兄弟有是謀也。
既而君玉與李坤辰者來,坤辰因言丙亦與合江倉楊巨源陰結忠義欲圖曦。好義遂遣君玉偕坤辰約巨源以報丙。丙大喜曰:“非統制李定一之子乎?此人既來,斷曦之臂矣。”遂與好義約二月晦舉事,見《巨源傳》。乃約彪、術、貴等七十有四人及士人路良弼、王芾。好義夜饗士,麾衆受甲,與好古、好仁及子姓拜決於家廟,囑妻馬氏曰:“日出無耗,當自爲計,死生從此決矣。”馬氏叱之曰:“汝爲朝廷誅賊,何以家爲?我決不辱李家門戶。”馬氏之母亦曰:“行矣,勉之!汝兄弟生爲壯夫,死爲英鬼。”好義喜曰:“婦人女子尚念朝廷不愛性命,我輩當如何?”衆皆踊躍。既行,小將祿禕引十卒來助,各以黃帛爲號。好義誓於衆曰:“入宮妄殺人、掠財物者死。”
時僞宮門洞開,好義大呼而入曰:“奉朝廷密詔,安長史爲宣撫,令我誅反賊,敢抗者夷其族。”曦護衛千兵皆棄梃而走,遂至僞殿東角小門,入世美堂,近曦寢室。曦聞外哄,倉皇而起,露頂徒跣,開寢戶欲遁,見貴復止,以手捍內戶,貴前爭戶,戶紐折。曦走,貴追及,手執其髻,舉刃中曦頰,曦素勇有力,撲貴僕於地不能起。好義急呼王換斧其腰者二,曦負痛手縱,貴起遂斫其首。引衆擁曦首出僞宮,亟馳告丙宣詔,軍民拜舞,歡聲動天地,持曦首撫定城中,市不改肆。
楊巨源(?—1207年),字子淵,利州昭化(今四川省廣元西南)人,祖籍成都。開禧三年(1207年)正月,南宋叛將吳曦,爲四川宣撫副使,兼陝西、河東招撫使,按兵不動,獻關外階、成、和、鳳四州地於金,求金封蜀王。並遣將利吉引金兵入鳳州,僭王位於興州,議行削髮左祍之令,統軍十萬沿嘉陵江而下,聲言約金兵夾擊襄陽。嘉陵土豪首領郭靖和當地百姓卻不願降金,投江自殺。楊巨源與安丙、李好義等密謀,巨源、好義乘夜率勇士七十人斧門而入,殺吳曦,裂其屍。
楊巨源又與李好義共商大計。李好義指出楊巨源與安丙商議的計劃欠妥,“彼出則齪巷,從衛且千人,事必難濟”,應改在吳曦“熟食節(寒食節)祭東園”時殺吳曦。於是楊巨源假造聖旨,倒蓋合江倉印,這樣即使事情敗露,也與安丙無關。以後又恐日久事泄,決定提前於二月的最後一天進行。李好義遂約敢勇軍士李貴和與李貴關係密切的李彪、張淵、陳立、劉虎、張海等人,以及吳曦的親衛軍黃術、趙亮、吳政等低級軍官及軍士74人,加上李好義的弟兄李好古、李好仁、李好問、妹夫楊君玉等親屬,後又有祿褘所率軍士10人,共百餘人。在李好義的率領下,黎明前衝進吳曦內宮。李好義宣稱是奉密詔來殺吳曦,楊巨源也騎馬趕來宣佈密詔。吳曦的親衛兵遂放下武器逃走,李貴首先衝入吳曦的臥室,“手執其髻,舉刃中曦頰,曦素勇有力,撲貴僕於地不能起”。李好義急忙命王換連砍吳曦的腰二斧,吳曦因痛鬆手,李貴遂乘機砍下吳曦首級。
此次平叛有功,李好義自成忠郎特升轉承宣使,李貴特升補授武功大夫、團練使銜,楊巨源升補爲朝奉郎、通判差遣,任宣撫使司參議官。李好古等無官的授官,有官的升官,並都賞賜錢物。根本沒有參加平叛,僅僅是事前與聞其事,而持觀望態度的安丙,卻竊據首功,升任興州知州、利州西路安撫使兼四川宣撫副使,並享受執政官的禮遇。在平叛的獎諭詔書中,竟然對積極策劃者楊巨源隻字未提。而與平叛毫無關係,且“誅曦之日不肯拜詔”的吳曦黨羽、踏白軍統制王喜,卻被說成是“謀戮逆曦,備罄忠勞”,不僅特升轉爲節度使,還被任命爲興州諸軍都統制要職。這使楊巨源以賞不酬功,心頗不平。因而想向朝廷直接申報自己在平叛中的功勞。楊巨源在給劉光祖的信中,記述了當初策劃誅殺吳曦時,安丙的“酬答之語”,並刻印傳佈。安撫副使安丙害怕暴露他當初持觀望態度,以及他申報的平叛情形不實的情況,就以楊巨源“自負倡義之功,陰欲除之”。六月,授命彭輅逮捕楊巨源,押送閬州(今閬中)獄。押解至大安(今陝西省略陽南)時,楊巨源被殺害於途中,而安丙卻以自殺上報。楊巨源的被害,引起“軍情叵測”,安丙“以人情洶洶,封章求免”。南宋朝廷雖未罷安丙安撫副使之職,但因此另派劉甲出任四川安撫使,以穩定人心。後有李珙訟其冤於朝,嘉定六年(1213年),爲楊巨源立褒忠廟。嘉熙元年(1237年)又賜諡忠愍
陳自強者,福州閩縣人,字勉之。登淳熙五年進士第。慶元二年,入都待銓。自以嘗爲韓侂冑童子師,欲見之,無以自通,適僦居主人出入侂胄家,爲言於侂胄。一日,鄉自強,比至,則從官畢集,侂胄設褥於堂,向自強再拜,次召從官同坐。侂胄徐曰:“陳先生老儒,汩沒可念。”明日,從官交薦其才。除太學錄,遷博士,數月轉國子博士,又遷秘書郎。入館半載,擢右正言、諫議大夫、御史中丞。入臺未逾月,遂登樞府,由選人至兩地財四年。嘉泰三年,拜右丞相,歷封祁、衛、秦國公。
韓侂冑顓朝權,包苴盛行,自強尤貪鄙。四方致書饋,必題其緘雲:“某物並獻”;凡書題無“並”字,則不開。縱子弟親戚關通貨賄,仕進幹請,必諧價而後予。日押空名刺札送侂胄家,須用乃填,三省不與也。都城火,自強所貯,一夕爲煨燼。侂胄首遺之萬緡,執政及列郡聞之,莫不有助。不數月,得六十萬緡,遂倍所失之數。創國用司,自爲國用使,以費士寅、張巖爲同知國用事,掊克民財,州郡騷動。
方侂胄欲爲平章,猶畏衆議,自強首率同列援典故入奏。詔以侂胄爲平章軍國事。常語人曰:“自強惟一死以報師王。”每稱侂胄爲恩王、恩父,而呼堂吏史達祖爲兄、蘇師旦爲叔。
侂胄將用兵,遣使北行審敵虛實,自強薦陳景俊以往。金人有“不宜敗好”之語,景俊歸,自強戒使勿言,侂胄乃決恢復之議。吳曦有逆謀,求歸蜀,厚賂自強。自強語侂胄:“非曦不足以鎮坤維。”乃縱之歸,曦卒受金人命爲蜀王。侂胄姦凶,久盜國柄,自強實爲之表裡。
既開邊隙,朝野洶洶,三遣使請和。金人慾縛送首議用兵賊臣,侂胄恚憤,復欲用兵,中外大懼。史彌遠建議誅侂胄,詔以自強阿附充位,不恤國事,罷右丞相。未幾,詔追三官,永州居住,又責武泰軍節度副使、韶州安置。中書舍人倪思繳奏,乞遠竄,籍其家,詔從之。再責復州團練副使、雷州安置。後死於廣州。