可是聞言,痛苦的神情從林振宇的眼底一劃而過。
“她要嫁人了,你應該祝福她。”說着,林振宇舉起手中的酒罐,將烈酒猛地灌入了他的喉中。
“爲什麼?究竟是爲什麼。爲什麼哥哥你不能像你心中渴望的那樣,緊緊地握住她的雙手。爲什麼要傷害她,也傷害你自己?明明你是知道的,只要你肯伸手拉她,縱是前方是一片渺茫,她也願意陪你一起走下去。”
聞言,林振宇似是苦笑了一下,那雙與自己相似的墨色眼眸輕擡,“可是我不能啊!我不能眼睜睜的看着因爲我們二人之間的歡喜,讓林穆兩家同時陷入絕境,陷入到被連根拔除的危險當中。當重兵鎮守北境的林家與世代鎮守南境的穆家聯姻,等待我們的只有御史的彈劾,皇帝無情的清洗。你以爲這朝堂之上,誰會想要看見我們二家安安生生的在一起?
就像我其實並不是因爲討厭慕容錦這個人,所以排斥你跟他在一起。是因爲我們鎮國大將軍府與攝政王府永遠都不可能聯姻。縱使慕容錦硬是逼着皇帝下了聖旨也沒有什麼用。等到真的成親的那一天,自然你就會明白沒有哪一個世家,那一股勢力會讓你們在一起的。”
剎那間,林瑤玥的雙手緊握成拳,纖細的指尖深深地插進了肉裡。旋即,她一把抱住了林振宇,無聲的哭泣。
“哥哥,不要給自己這麼大的壓力好嗎?無論是什麼樣的難關,都有我支持着你,有你支持着我。我們一起保護父母親,保護我們的家。”
林瑤玥此刻輕柔卻堅毅的聲音,讓林振宇“撲哧”一聲笑了出來。他伸手摸了摸林瑤玥的頭頂,就像是小時候每一次替搗蛋的她抗下過錯時一樣。
“哥——”林瑤玥緊緊地抱住了林振宇,無論他做出什麼樣的決定,她都支持他。這世道已經如此艱難,她又怎能還對他步步相逼?
終於,父親的失蹤,母親被人迫害,最近落在鎮國大將軍府上的一連串的打擊,一連串稚子的堅持,讓這兩個孩子終於在人後卸下了重重的負擔,流露出彼此脆弱的一面。
待林瑤玥回到房中的時候,已經是子時了。
今晚的月亮比平常的還有明亮幾分,就好似是被淚水洗濯過的心靈一般。她終於又流出了作爲人時,久違的淚水。
旋即,她垂眸看向自己小臂處若隱若現的白骨,就在這時一股熟悉的幽香竄進了她的鼻尖。她驀地轉身回眸望去,就見一個修長挺拔的身影逆着月光而立。
那俊美的容顏,線條出乎意料的柔和,高挺的鼻樑,薄薄的脣,一雙睥睨天下的幽藍色鳳眸,斜飛入鬢的眉宇。而他的懷中還抱着兩罐陳年佳釀。
見狀,林瑤玥不禁笑出了聲,緊接着,二人恣意的坐在了房中一角的窗框之上,背靠着背。
對着那清冷的夜色,林瑤玥猛地灌下了一口烈酒,“琳琅三日之後,就要跟着拓跋昊走了。我明明知道那是一個圈套,卻留不住她,也沒有辦法讓哥哥留住她。”
聞言,慕容錦靜了片刻,也舉起了手中的酒罐,“順其自然。不是每一次愛上一個人,對方都會有所迴應。也不是每一對真心相愛的戀人,最後都能走到一起。”
聽到慕容錦此刻那低沉暗啞的嗓音,林瑤玥斂住眸中的淚水,努力讓自己的聲音不要顫抖,“就像我們一樣?”
聞言,靠着的那個身軀顫了一分,“是,就像我們一樣。”
下一刻,林瑤玥一飲而盡那罐中之酒,墨色的鳳眸微側,帶着致命的誘惑,“王爺,你說我們之間是什麼關係吶?”
她的口吻就像是一個喝醉的小孩,可是她和慕容錦的心知肚明。如今的她不過是一具白骨怪罷了,就算是把她整個泡在酒缸子裡她也不會醉。
聞言,慕容錦沒有說話。他想要救她,只是他這一陣唯一能想,也是唯一該想的事情。
“王爺?”林瑤玥輕喚出聲,但是慕容錦卻沒有迴應。下一刻,就見她矯捷的身影一下子躍下來了窗櫺。拉出了系在她脖頸上的那條長命縷,深深地凝望向慕容錦,顫抖言道,“我不想擁有這孤獨而又漫長的生命,我只想和我心愛的那個人,過着簡單而又短暫的一生。我受夠了我們彼此之間的秘密與隱瞞,所以不要讓我們再重蹈覆轍了好嗎?不要秘密,只要兩顆真心?”
旋即,就見林瑤玥從懷中掏出了她從林全安手中奪回來的玄光石,攤在掌中。
“王爺,玥兒不想要你的命,更不想要你用你的命來救我。難道你以爲在你離開之後,還能有人可以替代你的位置嗎?如果你不曾出現,玥兒可以簡簡單單的嫁人生子。可是你已經出現了,又如何讓玥兒獨自一人帶着對你的思念活下去?”
林瑤玥的一顆心緊緊揪在了一起。而慕容錦看着那顆曾被林瑤玥不顧一切偷走的玄光石,此刻又平躺在她的掌心。他不知自己是該哭還是該笑。
這一世的她,就像是他們第一次相遇之時,那般勇敢,那把決然。只是她不知道,若是她以現下這副中了妖毒的身軀死去,迎來的不是六道輪迴。而是灰飛煙滅。從此,就算是他尋遍整個九州,再等上一萬年,也不會等到她了。
而他不惜斬了麒麟神獸,共飲麒麟血所結下的生生世世的緣分,也就到頭了。
不論是愛,是恨,她都徹底的消失在了六界之中。所以,哪怕失了性命,哪怕她恨着自己,也不能讓她就這麼死去。
林瑤玥的質問,沒有得到迴應。
慕容錦只是垂眸看了看躺在她手心的玄光石,低眉淺笑言道,“本王怎麼會死呢?愛妃多慮了。”
說着,他一把攬住了林瑤玥的腰肢,在她的額頭上落下深深一吻。但一滴冰涼的淚水卻順着他俊美的面龐上流了下來,浸染了林瑤玥那白到透明的小臉。
他不想放開她的手,卻更做不到眼看着她去死。
她不曾知道,他們在人界相處的每一生,每一世裡,她都沒有愛過他。月老總是在她投胎轉世的第一刻,就爲她牽好了姻緣。每一世,他都會晚一步。不是她成親之日,在酒席喧譁之中,他方纔遇見了她。就是他殺了她的夫君,她找上了他,替她的夫君報仇雪恨。
好不容易早一些,便是她剛芳心暗許了他人,他便遇見了她。
每一世都是一場痛徹心骨的折磨,可是即便如此,他都拼勁全力去找她,直到有一世,她能真正記起他。只是可惜,眼看着就要步上正軌,她卻硬是被單淵拉進了幻境之中。如今,還染上了白骨妖毒。
如今擺在面前的是,自己的愛與她的生命,該選哪個。答案不是已經昭然若揭了嗎?
慕容錦此刻緊緊摟着林瑤玥,如玉般修長的手指,溫柔的撫平她皺緊的眉頭。
舒適的風吹過耳邊,林瑤玥不露痕跡的地深呼吸了幾次,輕輕閉上了眼睛,心卻猛地揪緊。他冰涼卻又溫潤的脣瓣,一如第一次他吻上她時,讓她的心從此忘卻了規律的跳動,帶着一絲被緊緊揪住地疼痛,將她從此牢牢地鎖在了他的身旁。
縱是一次次的逃,也只能逃走這具身軀罷了。
林瑤玥嘆了一口氣,在這個綿長而又苦澀的吻結束之時,她凝望向慕容錦淺笑言道,“王爺可曾注意到京兆尹大人身旁的那個高等仵作?”
聞言,慕容錦如畫的眉宇輕皺,“顏司明?”
“是。”林瑤玥點了點頭,“王爺查查他吧,或許能知道他們青木宮擄走玥兒的父親是什麼原因。”
聽言,慕容錦輕撫着林瑤玥的烏髮,將她緊緊抱在懷中,這熟悉的香氣,或許是最後一次了吧。他的實驗也快要成功了,到那個時候,讓姬言卿抹掉玥兒的記憶,把她帶回她原先的位置,就像是她在萬年前,從沒有預見過自己這個魔物一般。重新做回那個不染纖塵,簡單快樂的天界戰神。
一想到這裡,慕容錦那俊美的容顏帶着邪魅的淺笑,緊箍住林瑤玥的腰肢又緊了幾分,可林瑤玥現下卻並不知道他真正做出的決定。縱是她現在只是一個低等的白骨妖,即使有千萬人阻擋,她也要拼勁全力與他白頭偕老。
終於,林瑤玥目送着慕容錦離開,她輕打了一個哈欠,回頭笑嗔而道,“小奸細,你看夠了沒有?”
林瑤玥向着一隻自認爲很完美的隱形在黑夜當中的小鷯哥,發出了聲嗤笑。
沒一會兒,一輛馬車隱在黑夜中,悄悄駛出了鎮國大將軍府的別院。
很快,那馬車停在了一個小院的門前,而穿戴者黑斗篷的女子走下了馬車,走進了小院的正堂之內。
“世子”女子恭謹的喚道。
聞言,薛辰點了點頭,將一個紙條遞給了她。菱香打開來看卻不是她所熟悉的世子的筆跡,而是屬於另一個女人的娟秀字跡。
緊接着,就見薛辰那雙妖冶的桃花眼眸眯了眯,緊聲言道,“女帝讓你找的東西,找到了沒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