正所謂此長彼消,殼牌、美孚、德士古這些國際石油公司在香江因爲肆無忌憚掠奪而被吊打之後,業務難免萎縮,正好讓高興能源大步趕上。
僅從加油站市場來看,百分之五十的市場份額,已經按照計劃搶到手了。
此時擺在案頭上的這份文件,是高弦向港督麥理浩闡述當下香江能源市場格局的一份報告。
其中指出,香江能源市場格局已經從之前的國際石油公司絕對壟斷,改變爲出身於香江本土的高興能源具有領導地位,國際石油公司們次之,中國石油產品有效補充的三方共存。
就高興能源而言,來自文萊的石油產品主要提供給香江能源市場,而遠在墨西哥灣的尤金島三十號油田,則可以和德克薩斯州的煉油廠合作,從明年開始定期向香江運輸成品油。
中國的石油產品供應更不成問題,高弦沒有多提,因爲明眼人心裡都清楚,僅從正治層面考量,就如同爲香江長期供應淡水一樣,根本不會出岔子。
在這種兩面包抄的情況下,國際石油公司們的選擇就是本分經營,否則就會被香江市場毫不留情地淘汰。
高弦打造出來的這套香江能源供應體系,足以保證接下來的香江能源市場穩定有序。
能源供應不出幺蛾子,就像房地產商鋪租金不會亂來一樣,讓香江經濟發展有了堅實的基礎。
高弦基本沒有表功,因爲功勞都可以被直接看到,太着痕跡就落了下乘。
再說了,高興能源已經把好處搶到手裡了,也該知足了。
把自己的名字簽上後,高弦吩咐秘書道:“把這份報告交給石爵士,他沒有意見,並署名了的話,就送到港督府吧。”
秘書答應之後,彙報了一件事情,邵誼夫想請高弦喝下午茶。
“說什麼事情了嗎?”高弦頗感意外,因爲尚華文化那邊的業務,這段時間他很少過問,進而和邵誼夫也應該沒有什麼來往。
“這倒是沒說。”秘書回答道:“不過,稱謂上提到了議員閣下。”
“好,你去吧。”高弦擺了擺手,沒再去多想。
……
邵誼夫定的會面地方,是位於九龍的半島酒店。這裡的茶餐廳,從一九五零年代開始,便成了不少電影明星喜歡光顧的所在。
見面之後,邵誼夫不吝恭維道:“前段時間,香江能源短缺危機爆發,正府施行嚴格的燈火管制,劇院都要開不了門了,多虧高先生力挽狂瀾,才讓這一行有口飯吃。”
高弦被逗樂了,“六叔,您這份誇獎,我可有點不敢當啊。”
兩人說說笑笑了一會後,邵誼夫才提到此次會面的正題,“高先生榮膺正府行政局議員,實乃香江電影行業之幸,還請爲整個行業的前途發聲啊。”
果然有事,心裡嘀咕了一句的高弦,直接問道:“六叔想讓我做什麼呢?”
邵誼夫輕輕地嘆了一口氣,“我希望正府可以暫停徵收娛樂稅。”
高弦恍然地點了點頭,看來邵氏院線的經營壓力,現在有點大。
娛樂稅是港府的一種間接稅,主要收入來源是電影院,稅款爲戲票費用的百分之十,從一九五六年開始和博彩稅、舞廳稅一起徵收。
在“老劇本”裡,到了一九九零年代,娛樂稅就被取消了,並且再也沒有恢復過,但在現在,還是一個業內廣爲周知的稅種。
邵誼夫繼續闡述自己的理由道:“現在,到處都在漲價,進而人們的開銷更傾向於必需品,而到影院消遣則變得比以前次要了許多,搞得影院經營進也不是,退也不是。”
“娛樂稅如果能夠暫時停止徵收的話,那整個行業的運作空間也能寬鬆一些。”
“香江電影行業對於香江的意義,高先生肯定比我還清楚,所以我認爲,值得遊說正府暫時停止徵收娛樂稅。”
聽邵誼夫詳細解釋了一番後,高弦深以爲然地點了點頭,“六叔,你的這個倡議,找過其他正府行政局議員溝通過麼?”
“因爲尚華文化的緣故,所以我第一時間找了高先生。”邵誼夫坦然道:“其他正府行政局議員,稍後我也肯定要聯繫的。”
高弦想了想,然後試探道:“六叔,你介意我再去徵詢嘉禾院線的意見麼?”
“這點氣度,我還是有的。”邵誼夫哈哈一笑,“高先生,我相信,鄒聞懷那邊肯定也是感同身受。”
高弦笑着把話拉回來道:“六叔說得對,其實,我找嘉禾院線,也是爲了凝聚更多的行業聲音。”
見高弦答應了站在暫停徵收娛樂稅提案一方,邵誼夫欣然道:“那就拜託高先生了。”
……
和邵誼夫見過面後,高弦把鄒聞懷找來,問了問當下的香江電影市場行情。
因爲身體健康原因,李曉龍現在不能再拍他那招牌式的功夫電影了,以電影爲主業的嘉禾,着實有點失落。
當然了,僅從香江、寶島、南洋範圍的市場而言,倒也能夠找到票房號召力堪比李曉龍的功夫明星,比如王宇。
只是王宇同樣沒那麼好擺弄,現在的脾氣可謂越來越大。
不過,嘉禾也不是沒有收穫,鄒聞懷便苦中作樂地提道:“高先生,那個呂齊,還真有拍攝都市風月片的天分,票房效益非常不錯,最近又和李漢祥搞了一部《聲色犬馬》,很值得期待。”
高弦的目光飄忽了一下,好奇地問道:“這類影片現在很受歡迎麼?”
“正所謂溫飽思銀魚,這幾年男女飲食一直都是香江觀衆最喜歡的題材。”邵文懷頗感遺憾地說道:“可惜的是,嘉禾還沒有邵氏影城那麼大的製作能力,他們可以做到同一天數部電影在不同攝影棚內同時開機。”
高弦打趣了一句,“這也算是躺着賺錢了吧。”
品味出高弦話裡戲謔意味的鄒聞懷,自我解嘲地打了個哈哈,“在香江拍電影的首要考慮因素,就是吸引人來看。”
不置可否的高弦,轉到正題上道:“剛纔,我和邵誼夫見了一面,他正在試圖遊說正府行政局議員,暫停徵收娛樂稅。你對此怎麼看?”
“這當然是一件大好事了。”鄒聞懷不假思索地回答道:“嘉禾院線這邊同樣感覺壓力很大,只是人微言輕,還沒想到向正府反映罷了。”
聽了鄒聞懷說了一大堆和邵誼夫類似的話後,高弦微微頷首,“這樣,你以嘉禾的名義,給我一份行業報告,到時候我交上去。”
“明白。”鄒聞懷興沖沖地答應道。
……
轉過天來,高弦正要去港督府,向港督麥理浩當面闡述那份關於香江能源市場現狀的報告,突然發生了一個意外情況。
金東超市在港島的一個分店,今天才開業沒多久,玻璃門便被稠密的人流擠倒,場面一片混亂,以至於不少商品都稀裡糊塗地不見了。
高弦聽得腦門冒出了一層冷汗,連聲問道:“人員有傷亡情況發生麼?”
助理在電話裡答道:“暫時沒發現死亡的極端情況,都已經往醫院送了,我這邊已經掌握的最嚴重情況,是骨折。”
高弦放下電話後,讓周成昌改變行程,直接去高興集團總部聽取最新彙報。
其實,高弦已經非常非常重視公司的生產安全管理了。
就拿消防來講,最近幾年好多企業都發生過重大火災,而高興集團則仍保持着這方面的零記錄。
想不到,如此狠抓,今天還是出了紕漏。
好在,高弦到了高興集團總部後,聽到的最新彙報是,傷者沒有死亡出現,最嚴重的情況是,肋骨被踩踏斷了。
李若希惴惴不安地彙報道:“好多記者都趕到了現場,也有記者跟着去了醫院,我們除了解釋事件經過之外,也告訴他們,超市在混亂當中丟失了數萬元的商品,已經報了警。”
雖然知道部下們這些天很辛苦,但高弦還是要大發雷霆一頓,以表明自己的態度。
不得不說,高弦還真有點傷腦筋,港督府那邊應該已經知道了這場意外,等和港督麥理浩見面的時候,如何解釋才穩妥呢?
辦公室內,衆人噤若寒蟬了好一陣子後,主管集團公共關係的張永抗,率先開口道:“老闆,我認爲,金東超市損失的數萬元商品,就不要追究了,讓警察撤案吧。”
“取而代之的是,在報紙上提一下,並敬告顧客,注意安全,金東超市貨源充足,沒必要豁出命地搶購。”
見張永抗開了頭,李若希也藉着機會,詳細解釋事故原因,“在當下這個物資緊缺、物價上漲的時間段,金東超市和惠康已經不再發放優惠券了,而之前發放出去的優惠券,也應該用光了。”
“結果,今天到那個分店的一些顧客,拿着的優惠券被工作人員認出是假優惠券,進而發生了爭執,最後店內店外的人羣就亂了起來。”
高弦以手扶額,鬱悶地罵了一句,“現在怎麼什麼破事都能發生!”
因爲高弦已經預料到了現在的香江市場物資短缺,物價飛漲狀況,所以高興集團今年早早地採購物資,充實庫存。
不可否認的是,高弦這麼做,是商業利益在驅動,但公道自在人心,高興集團絕沒有在這個節骨眼上囤積居奇,反而在無形當中,默默地緩和市場供需矛盾,形容爲積陰德毫不爲過。
可還是那句話,光有一片好心,好事未必就能做成!
高弦想了想,覺得沒必要再斥責部下了,於是揮手道:“就這樣吧,以後謹防此類事件再次發生就行了。”
……
到了港督府後,高弦看見石嶽強已經和港督麥理浩談了不短的時間。
港督麥理浩拿起那份署着高弦和石嶽強大名的報告,晃了晃,然後不吝言辭地大加稱讚起來,高弦對解決香江能源短缺危機,所做出的卓越貢獻,堪稱香江社會賢達人士的楷模。
石嶽強也笑着送上溢美之詞,“高先生年輕有爲,實乃一代人傑,我和督憲一樣,都期待你能在正府行政局裡,發揮出更大的作用。”
雖然感覺這兩個人有點唱雙簧的架勢,但高弦仍然似無所覺地說道:“香江能源市場能有現在的局面,離不開督憲的支持,和石爵士在消費委員會的工作。你們纔是爲香江民衆謀福祉的楷模,我學習的對象。”
相互吹噓了一番後,港督麥理浩正色道:“大衛,在你們解決了香江能源安全問題後,我想進一步增加消費委員會的職能。”
“我剛剛聽說了,金東超市發生了市民哄搶商品,併發生踩踏受傷的情況,這就是香江市場物資短缺、物價上漲的一次矛盾集中爆發。”
“現在已經是十二月份了,聖誕節,元旦,春節,紛至沓來,每年這個時候,都是購物高峰。”
“但從世界經濟整體形勢來看,未來的日子不好過哇。”
高弦深以爲然地點了點頭,中東地區那邊以色列和埃及、敘利亞之間確實停火了,但和談來來回回地相當耗時間,而阿拉伯產油國們,依然推進着石油禁運,產量已經不足第四次中東戰爭爆發前的九月份的百分之二十五。
在這種情況下,全球所有資本主義經濟體都開始悲觀起來。
港督麥理浩繼續往下說道:“有鑑於香江能源市場之前的放任自流,只會讓局勢越來越糟糕,因此,我想讓消費委員會的職能範圍擴大到全部市場,打擊那些肆無忌憚的囤積居奇,竭盡所能地平抑物價。”
說到這裡,港督麥理浩又開始給高弦戴高帽,“正所謂,能者多勞,大衛的高興集團,在香江零售市場處於前列位置,理應承擔起這份社會責任。”
高弦沒有馬上接腔,因爲這裡面涉及到的利害關係,實在太多了。
說白了,香江能源市場上囤積居奇者也就是那幾家,但全部市場上,囤積居奇者的數量就海了去了,豈有那麼好打擊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