做事少不了程序,比如這麼多加拿大人的體檢、簽證、航班,以及肯·泰勒這位捅婁子的大使,還需要處理正式關閉大使館的相關事宜,來維持起碼的職業尊嚴等等。
高弦唯恐這個過程裡又發生什麼出乎意料的糾葛,於是讓助手們以最快的速度,拿到能夠買下的,第一時間從德黑蘭飛往土耳其的幾張機票,正好夠分給帕特·泰勒、澤娜·謝爾當這些女人,由吳芝冰帶領着,離開德黑蘭這個留給她們終身難忘印象的地方。
吳芝冰本來還想着呆到最後一刻,但架不住高弦吹鬍子瞪眼,“來之前,你可是保證了,絕對服從指揮。”
訓斥了一通後,高弦放緩語氣道:“表姐,咱們是自家人,我說話也就直截了當了。此行就像做生意,只有人離開了伊朗,才能如同錢財落袋爲安那般真正大功告成。現在我的心還懸着呢,你們這些女士先走,我也能省心些,萬一再起波瀾,也算沒有空手而回,拿到了最起碼的功勞。”
估計“功勞”這個詞徹底打動了吳芝冰,於是這位上進心甚強的表姐,總算心甘情願地擔任了領隊的角色,帶着那些包括大使夫人在內的女士們,搭上了飛往伊朗鄰國土耳其的航班。
現階段土耳其和西方各國關係堪稱融洽,於是高弦便提前就近在那裡設立了中轉站,吳芝冰這些女士過去後,就徹底安全無憂了。
高弦擔心橫生枝節,不是沒有根據,因爲此行團隊當中,像赫斯特集團的媒體人士,還惦記着探望所有米國人質呢。
客觀而言,高弦還真得兼顧這件事,因爲他藉助西方媒體力量的基礎,就是獲取那些米國人質的近況,如果真過河拆橋地直接甩手走人,確實不好交代。
高弦正琢磨着怎麼試探德黑蘭的態度呢,薩迪·霍特本薩迪面帶神秘之色地找了過來,“高爵士,你的願望實現了。”
“怎麼講?”高弦打起精神應付道。
薩迪·霍特本薩迪帶着幾分炫耀和邀功地揭開謎底道:“你不是想要拜見我們的最高精神領袖嗎,我轉達了此事,並且得到了准許,現在就去吧。”
“霍特本薩迪先生還真是神通廣大啊。”不着痕跡地恭維了一句的高弦,還真有點驚訝,沒想到自己只是順口一提,還真地實現了。這種會面有什麼成果並不重要,會面本身就是一種資本了。
在薩迪·霍特本薩迪的催促聲中,高弦說道:“你先等一下,我不能空着手去,總要準備個見面禮。”
等看到跟着高弦的助理,手上多了一個文件袋,薩迪·霍特本薩迪詫異地問道:“這是什麼?”
“一些證明我所言非虛的有趣文件,其中包括沙阿的一份身體健康報告。”高弦拿過文件袋,隨手遞給薩迪·霍特本薩迪檢查。
“沙阿真病得如此嚴重啊。”薩迪·霍特本薩迪的目光從文件上收回來,看着高弦抱怨道:“高爵士怎麼直到現在纔拿出這些文件,讓我們在溝通上浪費了那麼多精力。”
“取信你們,拿金條開路就足夠了。”腹誹了一句的高弦,聳了聳肩,繞過這個提問,轉而說道:“這就走吧。”
……
在高弦看來,應該是他那個“有更大麻煩”的論述,推動了這次會面。
實際上,這位最高精神領袖和伊拉克頗有淵源,他在伊朗外流亡了大約十四年,其中絕大部分時間,都住在伊拉克的納傑夫;直到去年,也就是一九七八年,薩達姆下了逐客令,其才被迫離開,去了法國巴黎,最後在今年返回到了伊朗,掌控了這個國家。
從這段經歷當中不難看出,沒有任何嫌隙產生,幾乎不可能,進而高弦對兩伊關係的分析,有着相當震撼的效果。
簡而言之,這個特殊的會面,嚴肅又不失友好,甚至高弦試探,自己是否可以探視那些米國人質,都得到了發自最高層的允許。
等會面結束,高弦告辭離開,薩迪·霍特本薩迪不由得在回去的路上感慨了一句,“高爵士還真是長袖善舞,不管到哪裡都有人緣啊。”
“全靠霍特本薩迪先生的幫忙。”高弦謙虛道:“畢竟,我是商人,如果不會處理人際關係,那也就沒有生意可做了。”
薩迪·霍特本薩迪哈哈一笑,“高爵士回去做準備吧,我馬上安排探視米國人的日程。”
……
見探視米國人質的事情落實下來後,記者們欣喜若狂,但高弦可顧不上這些,他督促着加拿大人儘快走完程序,好離開德黑蘭。
值得一提的是,肯·泰勒主動請求,自己待到最後,和高弦一起離開德黑蘭。
高弦並沒有像對吳芝冰那樣勸肯·泰勒,因爲他明白,肯·泰勒這是儘可能給自己挽回顏面呢。
畢竟,這次加拿大人之所以被牽連,和肯·泰勒、約翰·謝爾當這幾個人脫離不了關係,這裡面的責任很大,肯·泰勒現在表現得積極一些,等回到加拿大後,也容易給媒體、民衆等等關切方做交代。
願意留下就留下吧,反正其他加拿大人終於都登上了飛往土耳其的航班,對此放任自流的高弦,轉而把注意力放到米國人質身上,他琢磨着走個過場,然後就打道回府,向皮埃爾·特魯多交差,開始心安理得地收加拿大的回報。
不得不說,米國人的待遇不如加拿大人。
就拿總領事理查德·莫菲爾德來講,他和另外八個人質,被一起關在一個無窗的地下室裡。
估計德黑蘭方面有意通過這次探視,向米國傳達壓力,所以便沒有進行“粉飾”,讓高弦和記者們見到了最真實的近況。
好在,理查德·莫菲爾德心態不錯。高弦進入地下室的時候,這位老兄正在做俯臥撐鍛鍊身體。
在交流過程中,高弦很是欣賞地稱讚道:“莫菲爾德,你的狀態看起來不錯,相信你的家人得到消息後,心情會好一些。”
理查德·莫菲爾德平靜地說道:“對我而言,現在並不是最艱難的時候,三年前,我的兒子裡克在弗吉尼亞一家餐館的搶劫案中被槍手殺死,白髮人送黑髮人的痛苦我都挺過來了,眼前的困難也不在話下。”
高弦拍了拍理查德·莫菲爾德的胳膊,“你需要我做什麼?力所能及範圍之內,我一定做到。”
理查德·莫菲爾德眼裡閃過一道亮光,“我可以給我的妻子多蘿西婭寫一封家書嗎?”
高弦點了點頭,從身旁的記者手裡拿過紙和筆,遞過去,鄭重地說道:“你寫吧。”
探視過程中,高弦也瞭解到了一些細節。比如,包括理查德·莫菲爾德在內的一些人,得到重點“關照”,會享受到“模擬處決”的待遇,那才叫刺激。
總體而言,數量頗爲可觀的幾十號米國人質,除了副領事理查·奎因,身體和精神的狀態都還可以,生存壓力是無法避免的,但還不至於真的危及生命。
高弦見到理查·奎因這個例外的時候,嚇了一跳,因爲此人無法站立,正身體蜷曲地躺在牀上。
伊朗一方的陪同人員,見怪不怪地解釋道:“我們的醫生已經做過診斷了,他這個症狀是因爲之前患有脊柱側彎。”
高弦恍然地點了點頭,便和這位比自己還年輕幾歲的臥牀副領事聊了起來,只是理查·奎因強忍病痛的神情,又讓高弦不由得心生疑惑。
於是,高弦轉而向理查·奎因詳細瞭解了一下病情,最後對陪同人員說道:“我在我投資的高氏醫學研究所裡參觀的時候,恰好了解到一種名爲‘多發性硬化症’的神經系統疾病,和理查·奎因的症狀很像,所以我想請貴方再讓醫生往這個方面檢查一下。”
說到這裡,高弦壓低聲音道:“這種病完全發作起來,整個人就癱瘓了,到時候要是被西方媒體知道了,說不定怎麼大力渲染呢,根本解釋不清楚,必然會嚴重影響伊朗的國際形象。”
陪同人員當即神情緊張起來,立刻向上級彙報去了。
……
等探視過了米國人質,記者們終於心滿意足了。完成任務的高弦,不想繼續在德黑蘭呆下去,着手啓程,進而整個團隊都沉浸在可以回家過元旦的喜悅氛圍當中。
高弦正和肯·泰勒樂觀地討論此事,薩迪·霍特本薩迪再次出現,並直奔主題道:“高爵士順便把那個病號理查·奎因帶走怎麼樣?”
“爲什麼?”高弦驚訝地反問了一句,“貴方和米國之間的較量,我可摻和不起,也不想摻和。”
薩迪·霍特本薩迪一臉晦氣地解釋道:“還要多謝高爵士的提醒,我們讓更專業的醫生,給理查·奎因做了針對性的診斷,結論確實是多發性硬化症。”
“這種神經系統疾病,就是絕症啊,要是理查·奎因真的完全癱瘓了,外面還以爲我們如何虐待他呢,簡直是百口莫辯,主動讓把柄落到敵人手裡。”
深知米國那邊情況複雜的高弦,可不認爲這是天上掉餡餅地白送功勞,因此他沉吟着,沒有馬上回答。
薩迪·霍特本薩迪擺出推心置腹的姿態,誠懇地遊說道:“高爵士,你就當幫朋友的忙了。畢竟,能權威地把這件事解釋清楚的最佳人選,就是你!”
頭腦飛速運轉的高弦,緩緩說道:“我感覺,僅僅釋放一個理查·奎因,痕跡太明顯,不如貴方亮出一個更主動的姿態?”
薩迪·霍特本薩迪眉頭一挑道:“什麼叫更主動的姿態?”
高弦不緊不慢地解釋道:“之前我在探視米國人的時候,注意到其中有少數屬於女士和非裔人士,貴方不如將這十幾人和理查·奎因一起釋放,進而佔據更高的道義,獲得更廣泛的國際支持。”
薩迪·霍特本薩迪一拍大腿,“高爵士高見啊,我這就去請示。”
……
高弦急着告辭,德黑蘭高層的反應也特別快,沒過太長時間,薩迪·霍特本薩迪便傳來消息,高爵士的提議被採納了。
獲悉這個結果的記者,無不目瞪口呆。
高爵士的能量怎麼這麼大?撈完了加拿大的人質,還能捎帶着撈米國的人質!要知道,之前花生燉可是一直束手無策啊!
高弦對此則暗自苦笑,米帝倒是沾了他的光,可自己也要在德黑蘭多呆幾天,以配合釋放這批米國人質的伊朗官方造勢活動。