所謂的大人物,自然是比薩迪·霍特本薩迪更重量級的角色,比如阿布-哈桑·巴尼薩德爾。
此人很有才能,在伊朗新政權裡身兼多職,包括財政部長,之前還是外交部長,只不過,因爲對人質危機的看法有分歧,所以才讓薩迪·霍特本薩迪接任了外交部長。
巴列維國王統治時期,正府的行政首長叫首相,現在叫總理,反正不管叫什麼,實質都差不多;至於類似國王那樣的國家元首角色,伊朗新政權則決定設立總統一職,並且已經做好了選舉的準備。
從當下的形勢來看,阿布-哈桑·巴尼薩德爾最具競爭優勢,堪稱板上釘釘的第一任伊朗總統了,由此可見他的位高權重了。
只不過,在“老劇本”裡,阿布-哈桑·巴尼薩德爾的結局比薩迪·霍特本薩迪沒好到哪去,當了一年多的總統後,便因爲伊朗內部複雜的鬥爭,流亡到法國了。
當然了,高弦纔不在意這些敏感而隱晦的時勢,他真正看中的地方是,極具分量的阿布-哈桑·巴尼薩德爾認爲伊朗在人質危機中太過激進的態度,這也成了進一步談判過程中,着力公關的缺口。
做爲萬人之上的精英,大家自然頭腦冷靜理智、邏輯條理分明,進而在會談當中,把一系列問題拿出來,掰開了,揉碎了,講清楚。
比如,和巴列維國王私人關係密切的高弦,這次來當加拿大特使的權威性和可信度;讓高弦如願帶走那些加拿大人的具體籌碼;隨高弦一同前來的西方媒體能起到什麼樣的正面宣傳效果,等等。
對此,鎮定自若的高弦,都一一做了正面迴應,“我就是一個商人,哪裡有生意,就到那裡去,你們眼中的,我和沙阿的密切關係,便屬於這樣的範疇;就拿你們來講,和米國的關係降到了冰點,可還不是要和某些米國商人存在着業務往來?”
高弦神態輕鬆的一句反問,頓時讓坐在對面的阿布-哈桑·巴尼薩德爾等人啞口無言。
像石油貿易方面的事情,大家都心裡明鏡一樣,真要把馬克·裡奇之類的關鍵人物拉到臺上當證據,那就落了下乘。
“做爲商人,我很願意成爲伊朗的朋友。”高弦微微一笑,“其實,我認爲,你們沒有必要浪費精力,繼續對沙阿念念不忘了,畢竟,從國內角度而言,新政權已經站穩了腳跟,而沙阿做爲一個增強內部團結的敵人,已經沒有之前那樣大的價值了。”
說到這裡,高弦似乎思考了一下,然後給出了一個重要情報,“據我所知,沙阿到米國做手術的效果並不理想,在癌症的折磨下,他的壽命最多還有一年。”
聽到了如此重要的真材實料,伊朗新政權的精英們,神情都發生了變化。
“瞧,這就是朋友多的一個好處,消息靈通。”高弦攤了一下手,“做爲一個局外人,我自認爲對局勢觀察得很仔細,進而我認爲,貴方不但沒有必要繼續把精力浪費在沙阿身上,還應該以最快的速度讓那些加拿大人回家,甚至儘快處理好米國使館被佔領的風波,因爲,接下來會有一個更大的麻煩,等着你們!”
薩迪·霍特本薩迪輕咳一聲道:“高爵士,請不要拿米國人來恐嚇我們,就算米軍的航空母艦明天便駛入波斯灣,我們也絲毫不懼。”
“霍特本薩迪先生誤會我的意思了。”高弦擺了擺手,不緊不慢地解釋道:“我所說的更大的麻煩,可不是指米國,而是貴方的鄰居啊。”
“各位做爲新伊朗的創立者,自然高瞻遠矚,肯定注意到了阿拉伯河對面的厲兵秣馬、磨刀霍霍了吧?”
見高弦給出了這樣的答案,阿布-哈桑·巴尼薩德爾等人的神情頓時複雜起來。
顯而易見,高弦提到的伊朗的鄰居,指的是阿拉伯河對面的伊拉克。
阿拉伯河有多重要?
從伊拉克一邊來看,阿拉伯河是伊拉克這個產油國,進出波斯灣的唯一出海通道。
從伊朗一邊來看,身爲一個地區大國,不論之前的巴列維國王時期,還是現在的伊朗新政權,通過控制霍爾木茲海峽,來控制阿拉伯河所流入的波斯灣,都幾乎是一種生存本能了。
就拿巴列維國王時期來講,因爲伊朗得到米國的強力支持,伊拉克的薩達姆根本不敢主動招惹軍力強盛的伊朗,於是在一九七五年,和伊朗簽署了《阿爾及爾宣言》,正式規定兩國以主航道中心線爲界劃分阿拉伯河,就此重新劃定了兩國之間這段存在爭議的重要邊界。
此外,波斯灣裡原本被英國控制的阿布穆薩島、大通布島和小通布島,到了一九六零年代末,被英國交給了沙迦,但沙迦與其他酋長國直到一九七一年才組成阿拉伯聯合酋長國,所以在英國軍隊撤走後,沙迦無法馬上在這些區域建立起實際的控制,結果被巴列維國王鑽了空子,伊朗出兵佔領了這些地區。
由於這些島嶼靠近霍爾木茲海峽,伊朗佔領這些島嶼後,自然而然地擴大了其在霍爾木茲海峽的控制能力,從而引發了本來就在阿拉伯河歸屬問題上心存不滿的伊拉克的擔憂。
可巴列維國王時期的伊朗,儼然中東地區的老大,伊拉克心裡再不服,也只能忍氣吞聲。
現在形勢徹底變了,伊朗和米國反目成仇,軍隊更因爲內部清洗而實力大降,伊拉克的薩達姆怎麼可能錯過這種難得的出手機會?
更何況,米國雖然因爲吃過越戰的苦頭,不敢真的派出軍隊進攻伊朗,但肯定非常樂意扶持伊拉克,去好好教訓讓自己顏面掃地的伊朗。
值得進一步指出的是,除了明面上難以調和的邊境矛盾之外,薩達姆治下的伊拉克,還和目前的新伊朗存在着不好擺在桌面上高談闊論的敏感衝突,簡直到了必須儘快置對方於死地的程度。
如此一來,可不就是有更大的麻煩,在等着伊朗嘛!雖然巴列維國王的統治被推翻了,但國家利益不會變,那就只有死磕到底一條路可走了。
見沒有人再質疑“有一個更大的麻煩等着伊朗”的論斷,高弦最後總結道:“新政權往往少不了血與火的洗禮,在立國之戰很快就要到來之前,像加拿大人這種小麻煩,越快解決越省心。”
這話裡的潛臺詞很好理解,在滅國之戰到來之前,你們還是稍微收斂一下鋒芒,攢點人品吧,別到時候缺軍火、缺糧食、缺各種物資,連個私下裡幫忙週轉的渠道都欠奉。
阿布-哈桑·巴尼薩德爾鼓起掌來,“高爵士確實是一位高明的商人,我們沒有什麼疑惑了,那些加拿大人,你可以帶走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