小樓睜着眼睛靜靜躺在牀上。
他在想，那隻行屍真的不能回來了麼？如果她死了，還是很可惜的。
雖然她現在還很弱小，但她很有趣，身上有很多謎團，甚至有可能像他一樣，只是寄魂與其他人身上。
無論她的來歷如何，假以時日，她一定會變得很強大。
而且，只要待在林葉身邊，她就會好好照顧他們。照顧他們長大，不會引起任何人的懷疑。
人類就是這種，會被無用的情感束縛住的可悲生物。
甚至，如果她的運氣足夠好，等他迴歸西荒雪漠，她會成爲他最得力的爪牙。
至於那隻被行屍殺死的可憐小姑娘林果，雖然她照顧了他幾年，但留下的印象淡薄至虛無。
卑微，渺小，愚蠢，完全不值得花費力氣去記住她。唯有強者，才值得尊重。
還有那個青袍修士。
呵，這種人是他之前最看不起的那種人。天衍大陸上的五大修真宗門就天生高貴麼？就能代表神的意志懲奸除惡？
呵呵，還不是自以爲是！
神已經隕落了，誰是強者，誰就能制定規則。
等着吧，等他歸來，一定要讓這天地換上新的顏色，那些給予他痛苦的人，他必將會數倍奉還！
黑暗中，小樓看向自己的手，那是五歲的孩童的手。不能着急，他已經等了十二年，他還可以等待更久。
先把元神養好，然後——復仇。
耳邊又傳來林葉嘟嘟囔囔的夢話，“……姐姐，吃……”
他面無表情地把林葉的手從自己身上撥下去。
小拖油瓶，唯一的意義，也就在與能把自己綁定在林果身邊了。
就在這時候，小樓忽然聽到外面傳來沙沙的聲響。伴隨着那聲響，一種淡淡的惡臭味從窗外傳來。
他立刻皺起眉頭，有妖氣。
他悄無聲息地跳下牀，空氣中的淡淡惡臭很快被另一種奇異的甜香味遮蓋。
小樓輕輕推開一點窗戶，隱藏在黑暗中，不動聲色地朝着樓下張望。
他的眉毛很快挑了起來。
整座小鎮像是死了一般，沒有任何人知道黑夜中正在發生的事情。
無星無月，夜色濃稠如墨，往窗下看，鎮內那條從客棧下經過的，唯一寬闊的街道上卻能看到點點細碎的光芒。
兩隻紅燈籠漂浮在半空中，指引着前路。
紅燈籠後面，一條巨大的黑蛇在街道上游移着。
它是如此的巨大，以至於它的身體已經塞滿了整個街道。鱗片摩擦着地面，摩擦着路旁的店鋪招牌，發出沙沙，沙沙的聲響。
那些細細碎碎的光芒，就是它身上的鱗片反射出的燈籠光芒。
它身上散發出腥臭的氣息，還有血腥的氣味。
這是一條受了傷的妖物，它趁着夜深人靜進入村鎮，肯定是爲了休養生息。
小樓臉色陰沉，它既然敢冒險進入人類的地盤捕食，一定是因爲受傷過重。這種狀態下的妖物爲了活命，往往會更加兇狠。
他看向牀榻，小葉子呼呼沉睡着，絲毫沒有察覺到危險已經近在咫尺。
怎麼辦呢？要現在逃出去麼？
就在這時，街道上蜿蜒遊動的巨蛇停了下來。
兩隻紅燈籠中間輕飄飄落下一個穿着粉色紗裙的少女，她愛憐地摸了摸巨蛇猙獰可怕的臉，柔聲說道：“乖，不怕，有我在呢，我現在就去給你找吃的。”
少女赤着腳，像是個輕靈的小仙子一樣輕飄飄飛在空中，從她的衣裙間撒下無數粉色的細末。
她拿出一隻笛子吹奏起來，從街頭開始，每到一家，門窗自動打開，然後這一家的小孩子就會隨着她的笛聲，木呆呆地漂浮到半空中，跟在她的身後。
她身上的粉色細末飄入夜幕中，人們的睡夢越來越沉，越來越香甜。
半空中，少女飄飄搖搖吹着笛子，很快到了客棧門口。
門窗毫無意外地打開了。少女飛在窗外，笛聲悠悠然，既快樂又甜蜜。
牀榻上的小男孩還在打着輕鼾，身體懸浮在半空中，慢悠悠從窗子裡飛出去。
少女放下笛子，輕輕降落在窗外，側着頭看向房內，“只有一個麼？”
房內黑漆漆的，沒有呼吸，沒有心跳。
少女喃喃着，“……哦，原來真的只有一個。”
她吹起笛子，粉色衣帶飄飛在夜幕中，像個快活的小仙子，帶着那個小男孩朝下一家飛去。
沒過多久，粉色少女帶着幾十個小孩輕飄飄落回兩隻紅色燈籠中間。
那些小孩漂浮在半空中，睜着眼睛，瞳孔中毫無光彩，淡淡的瑩色光亮從他們身上散發出來，像是螢火蟲一樣，一團一團的，照亮了漆黑的夜幕。
粉衣少女咯咯笑起來，“二郎別急，一個一個吃，消化掉了再吃另外一個。如果不夠了，姐姐就去找些漂亮小姑娘給你吃。”
說着，她招招手，半空中一個小孩輕輕落下來。
黑色巨蛇張口一吸，小孩身上的瑩光被它吸入腹中，軀體則像廢棄木頭似的，重重落在地上，發出一聲悶響。
粉衣少女託着腮，坐在虛空的紅燈籠上，笑着看向那黑蛇。
不知過了多久，虛空中的小孩數量少了一半，粉衣少女忽然擡頭看向南邊，精緻漂亮的面孔上浮現殺氣，陰測測道：“這裡居然也有修士，煩透他們了！”
她拍拍那巨蛇的腦袋，“二郎乖，先吃着飯，姐姐去打發了那個討厭鬼。”
。
夜風裡傳來不詳的妖氣。
沈寄臉色很冷，林果跟在他身後，也覺得心裡惴惴，好像有什麼事情要發生了。
她此刻很想趕快回到那兩隻小鬼身邊去。
前方疾行的沈寄忽然停了下來。林果跟着擡頭，這才發現，原來有人攔在了路上。
說是路上並不準確，這只是村鎮外面的一片草坡，因爲已到深秋，坡上的草已有半數枯黃，還掛着淡淡的白霜。
攔路的小姑娘就那麼大喇喇地飄在半空中。
明顯並不是人類，但就算是妖，也是跟林果完全不同的妖。
妖也有妖的顏值，這個看臉的世界就是這麼不公平。(未完待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