少年不躲不避,明晃晃的長劍從他身體穿過。
他面容猙獰,大叫一聲,“你好狠的心!”倒在地上,捂着左胸口,傷口小噴泉似的噗嗤噗往外噴血,一雙眼睛死不瞑目,直直瞪着月皎皎。
小劍修們都跟着瞪直了眼睛。師姐殺人了??
宋端似乎已經見慣這種場面,無奈喚了聲,“皎皎。”
月皎皎大怒,“我的劍根本沒碰到他!”
說着,擡腳就踹,地上的少年哈哈大笑着,身影像是炮仗似的一彈而起,拍拍身上,片刻前還血淋漓的衣服上漫起一層霧氣似的東西,血漬眨眼沒了。
他臉上還掛着燦爛的笑容,白色裡衣,玄色外服,清爽乾淨,哪兒有半點血跡,
“好巧啊,我出來散散步就遇到了你們,宋師弟,你說,我們是不是有緣分?”
宋端攔住黑着臉要報復過去的月皎皎,面無表情,“不破師兄說的是。天色晚了,我們先回去,不打擾師兄的雅興。”
“哎,且慢——宋師弟你們走這麼急做什麼?師兄我最是疼愛小輩的,難道還能吃了你們不成?”那玄衣少年嬉皮笑臉地跟了上來,肩膀一拱,把君馳拱開,對宋端擠眉弄眼。
“你們家那個新收的小妹子怎麼沒來?嘖,小姑娘長得水靈呢,皎皎現在都變成第二美人了,不過那小姑娘臉太冷,不愛笑,還是皎皎師妹嬌俏可人。”
宋端面無表情,也不搭話。星不破那副臭德行,越搭理他,他越來勁。
“哎哎,走那麼快作甚?師兄我吃多了酒,迷了路,你們帶我一起走嘛。”
見宋端不搭理他,星不破索性整個人靠上宋端肩頭,“不信你聞聞我的酒氣,聞聞……”說着張大了嘴,呼出一口薰死人的酒肉之氣來。
宋端臉都黑了:“……”
這個不要臉的傢伙憑什麼現在還能安穩呆在天樞院?
果然像師叔說的那樣,天樞院紀律渙散,什麼流氓地痞都收進去。這樣的人要是來了無爲劍居,只怕要脫掉十層皮。
想着,眼前忽然浮現林果那張冷漠的臉,莫名的心虛了一下。
星不破八爪魚一樣對宋端勾肩搭背,毫無儀態,“我比你們早了兩天來,你不想知道些其它東西?”
宋端眼神閃了閃,不動聲色地問:“什麼東西?”
星不破低笑,“你又不是傻子,今天的酒宴上,琉夜家,北宮家,還有神羿宮,都來了人。這容月山莊好大的臉面,天底下,能把我們這些人都匯聚齊的人,不能小瞧吧?能把我們都匯聚齊的事,不是小事吧。”
“你真相信他說的,有仇敵從界外來?那道界,你我都知道是什麼東西,是那麼容易跨越的麼?呵,就算是真的,爲何結仇的原因他也沒說。”
果然,琉夜家,北宮家,神羿宮,這也正是宋端心神不寧的原因。
琉夜和北宮兩家,都是天衍大陸上赫赫有名的獵妖家族。琉夜家揚名帝都,北宮家則在淮水以南,兩家以淮水河爲界,各自統領熠朝的一半疆土,互不干擾。
與修真宗門不同,獵妖家族心中無道,獵妖只是家族謀生的手段,數百年的積累下來,各有絕技,也創下了不小的名頭。
天衍大陸面積廣袤,人類固然是至尊,但也不乏妖獸共生。也是從三百年前開始,人間的那些權貴之家開始興起豢養妖僕之風,雖然熠朝皇帝屢下禁令,卻也擋不住民間的私養之風。
也因此,琉夜和北宮兩大家族,延續到今日,越發興隆。
其中,琉夜家族擅長驅蟲,北宮家族擅長御鬼,今日晚宴上,那些古怪出現的蟲子,顯然是琉夜家族的標誌。至於北宮家族,陰涼森然的鬼氣也很明顯。
更別提與帝都關係密切的神羿宮。
這些人,居然全部都匯聚到了這個小小的,看似一點都不起眼的容月山莊,這背後一定有什麼密謀。
宋端不能不擔心,他還帶着一羣小屁孩呢,一個個都不長心眼,遇事只知道看着大師兄。想着,他面容放緩,問星不破,“師兄都知道些什麼?可否告知?”
“我知道……噓……”星不破笑得很神秘,腦袋也跟着栽在宋端肩膀上,“你扶我回去,我頭暈,頭暈……”
宋端無奈,只能喊君馳一起搭把手,將這沒骨頭似的人拎回去。
一行人到了客居,星不破還緊緊攀在宋端身上,宋端再是好脾氣,忍了一路也憋了一肚子火氣,“到了,不破師兄有什麼話,現在能說了吧?”
星不破被他一推,退後兩步,無賴子似的斜倚在牆邊站定,笑彎眼睛,“好說好說。不過,師弟,你想讓我說什麼?”
“……你提前兩天過來,得到的消息。”宋端咬牙切齒。
“噢……”星不破裝作恍然大悟的模樣,笑嘻嘻道:“我的確比你們早來兩天,宋師弟啊,天瀾山是塊風水寶地啊,北邊林子裡的野兔又肥又美,得空了我們一起去抓來吃啊。”
“……我說的不是這個!是,莊主的客人!”
“莊主的客人?”星不破眨着眼睛,“莊主客人是今天才到齊的,師弟大約你誤會了什麼?我跟他們都不熟啊,來來,念在你扶了師兄一路的份上,師兄再告訴你一句,南邊山腳下李獵戶的兩個女兒長得都很美麗!”
宋端聽到這裡自然明白又被這不要臉的傢伙耍了一道。胸中憋悶,若是往日,自當一戰,可現在……
身後跟着師弟師妹,又是在別人的地盤。
宋端忍了又忍,沉着臉,怒氣衝衝進了自家客院,身後的小劍修聽得他們爭吵,不明覺厲,可也都看出來,師兄在這人手中吃了虧!
依次狠狠瞪了星不破一眼,跟着進了庭院。
等到所有人都進去了,星不破勾勾手指,“酒。”空蕩蕩的月亮門外忽然就伸出一隻白嫩的小手來,手中提着一個酒瓶。
那手是從虛空中伸出來的,只有一隻手腕,懸在半空中,看上去異常詭異。
星不破喝了口酒,心滿意足嘆了口氣,問道:“裡面都佈置好了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