紅線廟主殿後有一棵很大的古槐樹,樹幹半傾,卻依然枝葉繁茂,被稱爲姻緣樹。
傳言只要將姓名牌掛到姻緣樹下,就能獲得紅線娘娘的祝福,百年好合,一生恩愛。
樹上掛了很多紅繩系起來的小木牌,雙雙對對,夜風中微微叩擊,發出輕響。
木牌上寫着俗世凡塵中情侶的名字,他們將木牌掛在樹上的時候,一定滿懷着最美好的心願。只是現在這些牌子上字跡脫落,也只能在有風的時候搖曳兩下。
林果坐在離古槐樹不遠的地方,低頭撥弄着手心的兩塊木牌。
上面寫着:沈湜,林果。
星不破斜靠在矮牆上,叼着根細草斜着眼睛看她,“喂,你這麼做,無爲劍居的三巨頭知道麼?”
林果笑着擠擠眼,“你猜。”
“他很喜歡你,知道真相應該會傷心。”
“對呀,現在越美好,以後撕裂開來就越痛苦,小孩子嘛,只有在痛苦中才能成長啊。”
“嘖,沈湜真可憐。”
“有你可憐麼?”
“我最可憐的時候已經過去了。以後我只會讓別人可憐。”
“我家林金寶還好麼?”
“很好。”
“我終於知道,他爲什麼那麼喜歡你了。”
說到這裡,沈湜和蓮小呆抱着一堆食物回來,林果兩人的對話到此結束。
“師兄,沈師叔買了好多吃的!”蓮小呆說着,把熱騰騰的包子塞到星不破手裡,“師兄快吃!吃飽了就開心了。”
星不破:“我現在就很開心。”
蓮小呆垂頭挑揀着吃的東西,嘴裡胡亂嗯嗯應着,拿出一隻荷葉雞遞給星不破,“師兄你吃!”
……這孩子真實在。
林果對沈湜勾勾手指,“小十,過來。”
沈湜面色有點不好看,悶悶道:“這裡沒有餛鈍賣。”
林果噗嗤笑出來,隨便抓着包子啃了一口,“沒事啦,跟我來。”一邊啃包子,一邊把沈湜拉到古槐樹下。
“看到這棵樹了麼?它叫姻緣樹。”
“嗯。”
“把這兩個牌子掛上去吧。”寫着沈湜和林果名字的木牌靜靜躺在手心。
沈湜怔了怔,鳳眸明亮,一眨不眨地看着林果。
林果啃着包子,笑眼彎彎,“你不想跟我一生一世麼?”
“……想。”
聲音低低的,暖暖的,很撩人。
抓起她手心的木牌,選了個高高的樹杈,仔仔細細掛上去。怕墨跡脫落,用劍尖很認真地把林果和他的名字描刻了兩遍。
放開手,木牌懸掛在樹上當當撞擊着。
這一棵古樹,累累墜墜都是木牌,可是一擡眼就能看到屬於他們的兩隻,搖搖晃晃,搖搖晃晃。
“回去吧。”林果抓起沈湜的手,把沒吃完的小半個包子塞他手裡。
蓮小呆直呆呆看了一會兒懸掛着無數木牌的古槐樹,回眸看啃雞腿啃得一嘴油光的星不破,“師兄。”
“嗯?”
“我們也去掛牌子吧,像他們一樣。”蓮小呆手指直直指着那棵古槐樹。
星不破:“……”熊孩子,被她嚇得噎到了。
四個人回到觀星署時,一羣小劍修正坐在樓下看星星。
按照往年的慣例,無爲劍居,天樞院,千秋城,神龍獄,流月神廟五大宗門,各有一座獨樓做海棠花會期間的歇腳點。
五座樓閣彼此相拱呈五角狀,以花藤石路連接,有人出入,都能看到。
現在除了千秋城和神龍獄,其它的樓閣都是燈火通明,表示主人已經入住。另外兩家倒是低調神秘。
月皎皎看到林果翻了個白眼,“不是去買點心了麼?天都黑了,點心呢?”
林果問沈湜,“點心呢?”
“扔了。”
“聽到了吧,你們小師叔扔了,跟我沒關係。”
“誰不知道小師叔做壞事都是被你挑唆的。”君馳憤憤嘟囔着翻了個白眼。
“無塵師叔已經到了喲。”月皎皎的聲音帶着幸災樂禍,看到沈湜握着林果的手,就覺得眼睛疼,頭疼胃疼那兒都疼。
正說着,容顏清肅,一身道袍的無塵子與宋端並肩從樓內走出來,無塵子目光在林果和沈湜身上轉了轉。
“你過來。”他對林果點點頭,率先走入樓後的一片海棠花林。
沈湜伸手擋在林果面前,“師兄你一路御劍而來,想必辛苦了,早點休息吧。林果你過來,我們去吃餛鈍。”
衆人:“……”不是剛回來了麼怎麼又出去?
無塵子:“……”有點能體會李縹緲說的那種噴血的感覺了。
“我不累,林果,你來。”無塵子冷淡掃了沈湜一眼,告誡的意味很濃。
無塵子脾氣與李縹緲不同,平日裡總是一副仙風道骨,清靜無爲的模樣,但越是這樣的人越可怕,得罪他的後果也遠遠比得罪李縹緲嚴重。
林果拍拍沈湜,“沒事。”笑嘻嘻跟上無塵子。
海棠花林內大片的海棠花開,若是白天過來,一定是很美的風景,可現在是夜裡,林內寂靜,連蟲鳴的聲音都聽不到,也沒有燃燈,只覺得影影重重,有些陰鬱。
無塵子皺着眉頭,“你怎麼現在還跟他如此要好?”
“總得一步步來,起碼要過了海棠花會吧,你們不是說這是修真宗門間的集體歷練麼?他若這時候失魂落魄,對無爲劍居也不好吧。”
無塵子神情嚴肅,“掌門師兄已傳令,回到無爲劍居,你就必須進入珈藍白塔思過。”
林果森森笑起來,“這麼絕情?不怕我弄死你的小師弟?”
“我們若真的絕情,你也不會有機會站在這裡。”
“可是,我總覺得,有些不甘心呢。”林果笑容妖冶。
無塵子冷然道:“不要忘記你的元神還在珈藍白塔,通天柱的法陣從來沒有打開過,你絕不會想嘗試那種滋味。”
林果眸光熠熠,像是燃了一團灼熱的火焰,微微一笑,毫不在意,“我知道了。”
重新回到樓下,五座樓閣之間的虛空中懸浮着一艘巨大的飛船,金光燦爛,耀眼奪目。
星不破提了個酒罈怒氣衝衝朝半空中砸過去:“不是說帝都不能御物而飛麼?憑什麼千秋城的就行?就因爲他們錢多?渣渣!”
所有人都在看那艘飛船,唯有那白衣少年,背向而行,快步朝她走來。
少年鳳眼明亮,拉起她的手,“我們去吃餛鈍吧。”面對她時,所有的鋒芒驕傲,都化作暖暖的溫柔。
林果微笑,“好啊。”(未完待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