林果醒過來時已經是黃昏了。
躺在一個小山洞裡，比上一個小很多，洞頂的高度估計林果都不能直起身來。
她身下墊着一張鬆軟的白色狐皮，衣服上灰塵碎石屑已被清理乾淨，連頭髮都被收拾得通通透透。
林葉跪坐在她身邊，驚喜地看着她，“姐姐，你醒啦！要不要喝水？”
他拿出一竹筒水來，小心翼翼餵給林果。
林果喝了水，喉頭的焦渴暫時緩解，勉強動了動，骨頭咔嚓作響，渾身上下都在痛。
像是被碾碎了一百遍之後又用膠水糊起來一樣，她都擔心用勁太大，骨頭會散了架。
不得不說一句，這具皮囊真是天賦異稟，比她之前殺過的那些行屍不知高了多少級，都快被壓成人面皮了還活着。
估計曬個幾天月亮，養一養，很快就能活蹦亂跳了。
堪稱逆天的恢復能力和抗打能力，大概因爲這樣林果總受傷，動不動就被打得血流滿面渾身骨折，能不要這種天賦麼？
樹妖那種揮揮手敵人就全軍覆滅的技能就挺好的。
林葉心疼地看着她身上的傷口，“姐姐你疼不疼？”
林果咧嘴一笑，“不疼。”疼得麻木了。
“大姐你餓麼？”小樓乖巧地坐在一邊，漆黑的眼睛安靜看着林果，手裡轉動着一個小匕首，“你要是餓了我就去給你弄點吃的。”
“什麼吃的？”林果有氣無力。
“那邊那個你喜歡麼？”
林果朝他指點的方向看去，情不自禁嚥了口口水，還真的……挺喜歡。
地上躺着一個人，滿身都是灰塵和斑駁的血痕。
也能看出來，身上的傷口其實被收拾過，只是收拾的不用心，唯有臉和脖子是特意清理過去的，白皙的肌膚上縱橫着數條血痕，看上去……很有食慾。
林果艱難地把目光從他……脖子上收回來，“他還沒死呢。”
再看下去都想把他生吞活剝了。
“對呀，趁熱喝。死了就不新鮮了，大姐你要麼？”小樓語氣很平淡，就好像說這顆果子已經熟了，再不吃就壞掉了，大姐你要麼。
林果想說不要，我是個有操守的人，是個有正確價值觀的人，是個積極陽光的人，幹嘛要做喝人血這種變態的事情。
可她的身體跟她的意志完全相反的，除了還算堅定的神智之外，渾身的細胞都在阻止她說出不要這兩個字。
於是，小樓只當是默許，拿過林葉手中已經空掉的是竹筒，轉着小匕首到了沈寄面前。
剛用袖子在他脖子上擦拭着進行最後一道清理，地上的男人睫毛顫動了兩下，睜開了眼睛。
淺淡的瞳孔很快變得清明起來，很是平靜地看向小樓和他手裡的匕首。
小樓很失望，“大姐，他醒了。”
林果舔了舔嘴脣，覺得……嗯，是挺失望的，他怎麼就醒了呢，傷得挺重啊。
再昏迷一會兒多好，等他們偷了血……咳，不是偷，是順。
“給沈先生喂點水，幫他清理下傷口。”林果轉過頭不再看他。
媽媽我想吃烤羊腿大盤雞羊肉泡饃十三香小龍蝦香辣蟹小雞燉蘑菇蟹黃包白斬雞鴨血粉絲魷魚串……
我真的不想吃人啊啊啊！
小樓抿着嘴脣，雖然不高興，但還是照做了。跟林葉兩人一起，把沈寄身上的傷口又清理了一遍。
山洞外看去，金色的夕陽餘暉撒滿山谷，風沙早已停下，石林安安靜靜矗立在谷中，彷彿昨天夜裡發生的一切都已隨着那場風沙而去。
“大姐，他的血是不是很好喝？我們要不要廢掉他，好吃好喝養着，你想喝血我們就割他一刀？”
小樓擡起眼睛，乖巧安靜地提着建議。就像說：姐姐你喜歡吃葡萄，我們就把這棵葡萄樹搬到自己家去吧。
關鍵是那棵葡萄樹他就在旁邊躺着，默然聽着。
小小年紀就這麼兇殘，提出這麼腦洞大開的建議，長大後可怎麼得了？
而且沈寄是個人，說得好聽點是葡萄樹，說得不好聽點不就是奶牛麼
林果清咳一聲，“別亂說。”
沈寄沒說話，定定看向林果，林果覺得眉心略有些灼燒，正在呆滯，卻見小樓的臉色凝重起來。
林果也已經感覺到眉心有金光閃爍，而且灼燒感越來越強，她伸手一摸，刺啦一聲，金光灼傷手心。
這麼一痛，她終於想起來，之前沈寄在她眉心種了一道符咒，說是不聽話就捏死她。
奶奶的。
眼看着小樓臉色越來越沉，林葉也若有所覺的神情惶恐起來，林果對他們說：“你倆出去撿點乾柴，再想辦法弄點吃的。注意安全。”
小樓盯着沈寄不動，林果催了幾遍，他才哼了一聲，甩着衣袖，也不等林葉就自己先出去了。
總覺得這孩子隱藏在黑暗裡的戾氣慢慢顯露出來了，這可不是什麼好事。
等到兩個孩子都出去了，山洞裡安靜下來，林果終於吁了口氣。
“你沒事吧？”她問。“最後我可是用自己的身體護着你的，也不算白喝了你的血，大家扯平了。”
沈寄安靜躺着，並不說話。不知是不能說話，還是不想說話。
這處山洞在背陽的偏僻角落，雖然太陽還未下山，但光影快速轉移，眼看着山洞裡已經陷入黑暗。
光線暗下來，林果覺得自己的心似乎也靜了下來。
“你最後那道劍招叫什麼名字？”林果問。“很眼熟啊，我有個朋友，曾經也用過，很厲害，跟你不相上下。”
等待片刻，依然沒等到回覆，林果哼了一聲，“不能說話了？”
她艱難地翻了個身，慢慢朝沈寄爬過去，直爬得只剩最後半口氣，才捱到他身邊。
林果眯着眼睛看着他，“老實說，你究竟是什麼來歷？爲什麼那隻九尾老狐狸費那麼大勁要吞掉你的魂魄？難道，你是金蟬子轉世？”
她的眼睛在暗處熠熠生輝，目光乾淨清澈，左眼已恢復原狀。
“你知道誰是金蟬子麼？”
“金蟬子是一位活神仙，吃了他的肉可以長生不老，是所有女妖怪心中的頭號男神。”林果支撐了這麼一會兒，力氣耗盡，一翻身栽倒在沈寄身邊，剛好挨着他的肩膀。
“離我遠一點。”終於，聽到沈道友冷冰冰的聲音。
“不！”林果深深的，吸了口氣。“吃不到豬肉我也要聞到豬味。”(未完待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