倒不是柴榕和駱易自信心爆棚,以爲取得了明陽城的勝利,自己就所向披靡連秦王的十萬大軍都不放在眼裡。主要是秦王號稱十萬大軍,即便有吹噓誇大的成份,最少五六萬人還是有的,再加上承平帝派給梅政的實打實的三十萬人,哪怕被梅政兵分三路駐守,雄縣這裡至少也有十萬,兩軍加起來這規模簡直堪比人海。
承平帝美其名曰兩軍會合,不過說出去好聽,其實就是讓柴榕二人跑出去拉私活的趕緊歸隊。
一個二十九萬九千多,還有一個四五百人,叫什麼會合?
貴妃和趙平可以繞路走,可柴榕他們目標就是戰場,沒的可繞。偏偏給梅政送去的信也不知道他收沒收到,不派援軍來接他們也就罷了,他們這邊大喇喇地拉着人質出場,好歹打開城門,派人來接應一下啊。他們走了九十九步,梅政總不會一步都不想走吧?
駱易氣急敗壞。
他倒是不怕上陣殺敵,雖說人數相差太懸殊,可是他們已經兵臨城下了,梅政還是龜縮不出,就有些太過份了。
還什麼常勝將軍,他以前遇到的趕情都是急性子,等不急他從龜殼裡出來,扯隊伍去打別地兒去了,所以給他留下個什麼常勝將軍吧?
有這麼打仗的?
他孃的,他有心越過秦王替他們去城底下罵了,可是距離實在太遠,把喉嚨扯破了也不一定能傳到城裡,這纔是最可氣的。
“叛王,快出來受死!”
罵梅政他聽不到,罵秦王總行了吧?
罵人還得面對面才爽,不然越罵越是自己生氣。
駱易揮刀直指秦王妃所在的囚車:“叛王,明陽城已經被我等攻破,你一家老小盡皆在此,你若是個漢子,就自己出來受死。否則,你們一家子也是陰謀造反,也是要死的,不如我現在就送他們一程,先你一步了!”
秦王妃自嫁入秦王府就被秦王捧手心,說話大聲一點兒都怕嚇着,真真是當成個寶兒。可這些天秦王府被抄,自己淪爲階下囚,她整個兒心力交瘁。這時駱易的刀這麼一指,就把她給嚇哭了。
只不過不像以往奴僕前呼後擁,妝容精緻,哪怕哭起來都是梨花帶雨。
她在囚車裡關了三四天趕路,風吹日曬,別說有人伺候梳洗,吃喝拉撒都在囚車裡,蓬頭垢面,要多狼狽有多狼狽。
如今再這麼一哭,簡直有點兒慘不忍睹。
“王爺,救命啊!王爺!你快……”
快點兒救她麼,還是快點兒投降?
快什麼,她也不知道。
她就想快點兒脫離這種困境,恨不得這就是場夢,噩夢趕快醒了,她就還是錦衣玉食,一呼百應的秦王妃。
好好的王爺不做,爲什麼要造反?
當皇帝有什麼好,三宮六院——這還是成功了,不成功就得像現在他們這樣,被人關進囚車裡!
秦王妃心裡埋怨秦王,與她同牀共枕這麼些年,以前就聽他嘴上說說皇帝這個他不滿意,那個也不滿意。一直以來,她以爲他就是說說,誰知道不聲不響的就造反了。她確切的都不知道怎麼回事兒呢,秦王領兵造反她都是聽下面的人議論她才聽說,嚇的她每天吃齋唸佛,就想保佑他們一家子平安。
誰知道吃齋唸佛並沒有用,轉眼就被人家攻陷了明陽城,將他們秦王府上上四五百口人全給抓起來了。
今天一言不和她就可能身首異處了。
她不想死,她長這麼美,誰知道還有沒有下輩子,下輩子還會不會這麼美?
秦王妃越想越傷心,眼淚鼻涕橫飛,再沒半點兒曾經雍容華貴的風采。
趙嘉不遠處看着自己個兒親孃,卻是欲哭無淚。
一念之差,他們一家子就淪落到這地步,男人們倒也罷了,可憐秦王府裡兩個當家的女人,一個嚇的每天只知道哭,只知道怨。另一個瘋了……
他也是隱隱聽到士兵們說的,具體怎樣,他也不清楚。
王玉娘一直關在馬車裡,進出都有她帶來的嬤嬤服侍,這在秦王府被抓的人裡面待遇是相當之高。初時趙嘉以爲是定國公的面子,安陸侯是與定國公有交情,才如此禮遇他的嫡女。
後來還是駱嬤嬤哭天抹淚的從馬車裡出來,被他看見,她遙遙地對他說,小公子沒了,世子妃也瘋了,他才知道。
可是,究竟世子是怎麼沒的,世子妃又如何瘋了,他根本還是不知道。
當日駱易領兵攻打明陽城,他再無心與柴家老頭兒交易,往柴府外走那一刻,其實他心裡就已經放棄了這個孩子……
成大事者不拘小節,他可以爲了這個孩子放棄顧洵美,放棄拿住柴榕的人質,可是自己個兒親爹還在外打仗,他們還有未完成的宏圖霸業,他不能爲了個孩子就放棄抵抗……
那時他往外走,身後打殺聲一片,他完全沒有印象當時還聽沒聽到哭聲。
他的孩子,到底是什麼時候死的?
怎麼死的?
柴老爺子殺了他嗎?
還是小孩子不堪波折,就那麼悄無聲息的沒了?
趙嘉心裡已經涼透了,說不清是爲了不知何時死去的兒子,還是爲了當時已經放棄了這個孩子的自己。
如今,她娘又在哭。
這是他的錯麼……
或許他不該自視甚高,妄想企圖皇位。是不是自小沒有這樣的野心,他們安安心心當個任皇帝宰割的王爺,就是對的?
“叛王!”駱易大叫,聲音都喊劈叉了。“你來啊,到底是戰是降,能給個話嗎?!”
特麼,這麼半天,他刀舉的累啊!他這刀也是有份量的,好嗎?!
秦王每日罵戰數萬人的聲勢,這麼些人全都跟在他身後,他被秦王府的暗衛重重保護在前隊的正中間,耳朵還行,能聽到罵戰這樣的事從自己的身上轉移到對面來的幾百來人,可是眼睛卻有些花了,看不大清楚囚車裡哭天抹淚,跟個要飯婆子似的秦王妃。
“那是……誰啊?”秦王眯起眼,身子在馬上往前傾企圖看清楚。