這回算是把徐氏徹底給嚇着了,幾個女人扭扭捏捏說什麼也不願意挪動腳步。武進伯的夫人是鄉下泥腿子出身,不顧名聲也要鬧的人盡皆知,可她們不一樣,自小在京里長大,王秀娘和徐氏出身不同,可是都還好面子,再者家族名聲她們也丟不起。
此時王秀娘也摸不準貴妃到底是真有心鬧大,還是純嚇唬人。
“柴夫人,我們都道歉了……我們再道歉好吧……”她撐着一口氣,低三下四地道,滿面屈辱。
若不是她已嫁爲人婦,事事關聯夫家,若她還只是雲英未嫁的姑娘,定國公府的嫡出二姑娘,這口氣她說什麼也咽不下。寧可撕破臉,和她鬧的人盡皆知,倒是瞧瞧是她在背後嚼人舌根丟人,還是那柴夫人勾三搭四,一個有夫之婦和叛王之子的醜聞更丟人!
只是,一切沒有如果。
徐氏就是個牆頭草,一看平日自己眼中高高在上的二姐姐都慫的低聲下氣求情,她也沒的矜持,跟在王秀娘身後點頭如搗蒜。
“是啊是啊,是我們錯了,你就大人有大量饒了我們吧。”
王秀娘聽了好懸沒把舌頭咬掉,她認慫好歹還端着些,這徐氏簡直要跪下了。有這能屈能伸的勁兒,剛纔和人家孩子逞什麼威風?早早跪了不什麼事兒都沒有了?
三人各懷心思,趙平只是看向貴妃,唯她馬首是瞻。
如果有心嚇唬人,現在也正是可以收網的時候了,可是貴妃卻打定主意,借這倆人祭刀。
她心裡明白,哪怕現在她就坡下驢得到的也不過是嘴上幾句言不由衷的道歉。和她們的仇算是結下了。
如此她還不如一條道走到黑,給京裡這些官家貴婦們好好上一課,將來若再有什麼閒話傳到她的耳朵裡,她們也得掂量掂量夠不夠份量和她走一遍公堂。
朝廷法度是幹嘛的,自然是伸張正義的。
她受到了冤屈,受到了侮辱,她就要找律法給自己撐腰。左右死過一回了,她不害別人,別人也甭想害她!
貴妃深知衆口爍金,積毀銷骨,醜聞傳出來,堵是堵不住的,不如她挺身而出,要死也站着死!
“有勞大人。”
得,趙平知道了,大搖大擺地走出銀樓,出門隔間酒樓就將兩個一起出來午飯的同僚給叫出來了。如果不是走到銀樓外聽到裡面貴妃一行人吵架的聲音,他連忙進來給掌掌眼,怕被京城人給欺負了,他現在正陽樓吃的正歡呢。
同樣是千戶,這二位年紀可比趙平大多了,都三十郎當歲,有家有業,都是萌廕襲的千戶職,一聽幾家貴婦鬧騰起來了頓時一個頭兩個大,有心不管這閒事,可是又有趙平在中間,不好撒手不管。可是鬼知道這種事要去哪個衙門口,大齊開朝就沒這例子——
“玉關縣衙太小,估摸着管不了這幾位家大勢大的夫人;大理寺又忒大,這等閒事也是不管的,不若就送去順天府得了。”
兩人一拍即合。
於是趙平三人便護送一干女眷直奔順天府,王秀娘和徐氏有心不想去,可是對着錦衣衛也發怵。傳言這些人六親不認,她們還真怕動起真格的讓人家押走,到時臉面盡失,於是只得憋着一口氣隨他們去了。
身後一干丫環大眼瞪小眼,不知是該跟去,還是留下。
永昌侯世子夫人周氏此時也顧不得儀態,提着裙子叫上丫環,就要回府報信。臨上車吩咐王秀孃的貼身大丫環道:“我這邊回侯府,知會一聲。你們也趕緊快回府——定國公府和戶部尚書府都知會一聲,快!”
“——可是,可是他們這是要去哪?”大丫環急了,她這輩子沒遇過這樣的事,居然因爲背後說人壞話,幾個大家夫人就鬧上公堂,真是開了眼了。
周氏一琢磨也是,便吩咐自己身邊得力的婆子道:“你帶幾個人去遠遠跟着,等知道地兒了,立馬遣幾個人挨家告訴一聲。”
“是。”
衆人做鳥獸散,周氏坐上車匆忙間攏攏微亂的秀髮,冒了一鼻尖的汗。
“快!”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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順天府共領五州十九縣,直隸中央,管理京師附近州縣,主理府政,是正三品的官職。
按說,打打嘴仗這等芝麻綠豆的小事是到不了他跟前的……
可是錦衣衛親自送來的,順天府府尹孫彪不敢怠慢,再一細聽這幾位夫人的身份,頓時一個頭兩個大。
他是正三品是不假,可是這幾位夫人背後不是國公府就是侯府,品級最低的就是伯府,可是這武進伯卻正是承平帝跟前的大紅人……哪個他都得罪不起。
孫彪愁雲慘淡,幾個夫人上得堂來分別搬上椅子就座,哪裡有打官司的架式,倒像是順天府到此一遊……
“這事兒不歸我管啊。”孫彪牙疼狀,直托腮。“皇后統率內外命婦,按說……這事兒應當報與皇后,請皇后娘娘定奪吧……”
三個錦衣衛千戶如醍醐灌頂。
“要不……去皇后娘娘那裡?”趙平試探地問,眼神卻是掃向貴妃。
貴妃自然一早就知道,可是趙平等幾個錦衣衛稀裡糊塗將她們帶到順天府,她也錯有錯着,正中了她的下懷。後宮前朝,她就是要鬧的人盡皆知!
王秀娘未必就不清楚,可她也順勢而爲,分明是擔心這事兒鬧到宮裡,傳到聖上面前。
貴妃冷笑,以爲她是鄉下來的,什麼都不知道?偏她上輩子是住在宮裡那個,別的不清楚,內外命婦的事兒她卻是門兒清。
王秀娘想事情到此爲止,她也就是想想吧,之後的事兒可就由不得她。
“去哪裡我都可以。”貴妃道。
王秀娘暗恨,面上卻再不敢露出行跡。
“按我的意思,事情真的沒有這麼必要鬧僵到這地步。之前我們也是道聽途說,的確說了幾句不大中聽的話,可是我們也都認錯了。到現在,我仍可以向柴夫人您認錯……殺人不過頭點地,您還想怎麼樣——”眼瞅着這話越說火氣越大,王秀娘連忙壓住了火氣,放柔了語氣:
“您想我們怎麼樣,您可以明說,我們照辦就是。大家的夫君都是同朝爲官,低頭不見擡頭見……沒必要……”
“是啊,沒必要的。”徐氏此時連聲附和,到了順天府大堂嚇的她臉色煞白,氣勢全無。