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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阿美這孩子不是個省油的燈。”
回到老倆口自己的東屋,柴老爺子抱着膀子沉默半晌,壓低聲音來了一句。“二兒媳婦就是個刺頭,起不了大風浪,倒是阿美,以前沒發現她這麼能惹禍,心眼子又多。”
柴老爺子在兒孫面前惜字如金,長板着一張老臉,一年都見不着幾次笑模樣,可是和老伴兒在一塊兒的時候嘴就不設把門兒的了,想到哪兒說哪兒,話都不帶落地的。
“心眼兒多不是什麼壞事,”柴老太太看着窗外的夕陽,天邊紅彤彤的,家裡吃完了飯就沒人在院子裡轉悠,就遠處孩子們又笑又鬧的聲音。
她嘆了口氣:“四郎他那樣子,本就挺不起門戶。你看現在阿美待四郎不是也挺好?真要這麼一直下去,咱倆就算沒了也能瞑目了。什麼錯不錯的,睜隻眼閉隻眼吧,一個傻兒子換個俊兒媳婦,當初的事本來就是我虧着心呢……大不見小不見的也就算了,只要能和四郎好好過日子,她哪怕把天捅個窟窿,但凡我能補,我都給補。”
“她對我兒子好就行。”
柴老爺子拍拍老伴粗糙的大手:“你別總想過去,你現在待阿美不是挺好,連二兒媳婦都說你偏心眼,咱就偏,愛偏誰偏誰!”
“理她呢,成天事事兒的,把好好個閨女也教成她一模一樣的,到了婆家指不定得吃多少苦,她當誰家都像咱家這麼慣着她?”
“兒孫自有兒孫福,管不了啦。愛怎麼作怎麼作去吧。”
柴老爺子眯着眼盯了個窗棱上的蒼蠅瞅了半天,眼睛都沒眨一下。
“他爹,你瞅啥?”柴老太太推了老伴兒一把。
柴老爺子這才慢悠悠地回過神,“我沒看啥,我就是想啊,當初四郎要不是腦袋撞壞了,就他那身手可了不地。那孩子是個練武的料子,心還好。爲了救老大把自己豁出去了——”
他長長嘆了口氣,只覺得幾十年的日子匆匆這麼過去了,偏那一幕發生在他眼前,每每出現在他夢裡。
只可惜在夢裡他能一遍又一遍的救下四郎。免於日後苦難,可現實中卻再也回不到過去,這就是現實。
“就讓那石頭一磕,就傻了?”
“你說要是給他再磕一下,或是我在背地裡趁他不注意照頭給他一悶棍——”
“你可歇歇吧。祖宗!”柴老太太當時就炸了,這幾年就琢磨背地裡給四郎一棍子,說了不是一回兩回了,這也就是親爹頂多說他魔障,換二兒一個人這得是多大的仇?
“你當腦袋是和泥巴呢,砸壞了能重和?砸好了是好,萬一再——我可跟你說,不許!你要是把我兒子給打殘打死——我和你沒完!你這想法趁早給我就着飯咽肚子里拉出去!”
“我這不也就是想想嗎?”柴老爺子重重嘆口氣,他要有那手藝,還攢到今天?
“我也是想四郎好。多好個孩子啊。”
柴老太太白了他一眼,不是剛纔和他抱怨四郎爲了護媳婦,居然要和他打架的時候那憋屈的老臉了。
“孩子都是好孩子。那些不靠譜的,你還是別想了……四郎都這樣了,該認命就認命吧……”她頓了頓,低聲道:“還是想好怎麼過以後吧。沒別的,多待阿美好些,就指望着這孩子有朝一日念着咱的好,別虧待了四郎。”
柴老爺子點頭,認命地嘆口氣。
“那孩子……唉。不是個省油的燈。”他心心念念還是這句。
“真想省油就不該要燈!”
柴老太太一句話把柴老爺子頂的半天沒接上一句話,噎的他好懸沒讓氣給憋死。
……好吧,老伴兒總是對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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相比闖出來的禍,其實罰她閉門思過在家做事已經算是高高舉起輕輕落下。要不柴二嫂也不會酸溜溜的每天指桑罵槐的小話溜着,當一天三頓飯準時準點的給人找不痛快了。
不過,這在旁人看來輕鬆愉快的基本不算額外責罰,在貴妃這裡是成幾何級數放大。
以前好歹還有家裡家外一把罩的柴海棠幫襯着,說是幫襯,其實她充其量就是個打下手的。柴海棠幾乎包辦了所有有技術含量的工作,諸如炒菜煮飯,就那樣一天天還忙的腳打後腦勺。
此番柴老太太親下的懿旨,不準任何人幫手,還有個自告奮勇監督檢舉的義工柴二嫂,柴海棠別說有心幫她,哪怕口頭上指點,都免不了柴二嫂的冷嘲熱諷。
三天下來,貴妃就已經受不住了,手上四五道被菜刀劃的口子,腿上磕的青一塊紫一塊,頭髮都被火燎焦了一小把。也就是原主兒身體底子好,要是貴妃原來那體格,半天就挺不住烙鐵,攤地上化成泥了。
明明三個人的事,偏偏罰的就她一個人——
而且她還沒得挑的。
一個傻子,一個小子,連她腦容量這麼大的人都想不出要罰他們什麼
她累成狗,回屋一個賣乖諂媚各種討好,另一個更瀟灑,出去浪就是一天,揮揮衣袖連根狗毛都沒帶走。
貴妃拖着沒了知覺的腿,臉都沒洗吹了燈就倒炕上了,硬梆梆的土炕硌的她骨頭疼。
被子幾天沒曬,有股子潮味兒,薰的她頭暈腦脹。
在她翻了第八遍身,嘆了第二十六口氣的時候,木墩兒騰地坐起身:“我說尊駕,彆氣餒,別放棄,只要有信念,一切都會好的。苦不苦想想紅軍兩萬五——不對,你不知道紅|軍。這例子舉的不恰當。”
“我的意思,苦日子總會過去,就和藥是一樣的,熬出來的那都是精品!我們絕不能半途而廢,一定要挺住啊。”
貴妃連眼皮都懶得擡一下,原來是怕她這唯一的合夥人被生活消磨了意志撤了託,他一個小屁孩不成事。
“誰說我要放棄了?把心放肚子裡吧。”
於是,木墩兒聽話的把心放回了肚子裡,整個人都放鬆下來。
“我們會好的。”小孩子的聲音偏偏用低沉的語氣說出來,怎麼聽都透着股子詭異。
“好?”
屋外已經是漆黑一片,天上沒有月亮,還下着雨。貴妃躺在炕上側耳聽着窗外稀稀拉拉的雨聲:“或許吧,至少不會更差。”
一個閃電打下來,她就看見牆面上驀地出現一個旁然大物的影子,圓圓的腦袋,呲出個尖尖的嘴——
“啊!”
貴妃嗷地一聲尖叫,一個鯉魚翻身屁滾尿流地就爬到木墩兒身後躲起來:
“怪獸!有怪獸!”