定國公心裡五味雜陣,這都要怪秦王個作妖貨,好好的王爺不當造的什麼反?
結果把自家秦王府搭裡不算,把他外孫折騰死了,女兒折騰瘋了,整個定國府都跟着受牽連。要不然一個小小的伯爺,哪怕軍功大過天,他也不放在眼裡,頂多不犯話也就是了。
可偏偏這是個有舊仇的,萬一真鬧騰起來,皇帝明面上不說什麼,心裡總歸要記恨他。搞不好還扣他個結黨營私,攻訐有功之臣的大帽子。
不管怎樣,今天的事兒總要圓融了,否則最後倒黴的總是他。
誰讓他之前使那麼一手輿論戰呢。
他就是頭大鮎魚,無事還一身腥呢,更遑論是武進伯被講壞話,而講壞話的還是他嫡生的親親閨女兒。
“武進伯,且慢。”他硬着頭皮上前:“咱們有話好說,沒必要什麼事都鬧到皇帝面前。皇帝政務繁忙,沒的這些——”
定國公說到一半,想起這柴榕才因爲孫彪說他家夫人挨欺負的事兒小,他就急眼了,着急的護犢子,硬生生將剛要脫口而出的‘小事’二字生生給嚥了回去。
天知道,這特麼芝麻綠豆大的小事兒啊!
就特麼是小事兒啊。
偏偏到他武進伯這裡拿着雞毛當令箭,不過讓人在背後嘀咕幾句,就好像拿刀子剜了他和她的肉一樣。
他可還記得趙潘提着大嗓門面目猙獰的臉,爲什麼他誰都不說偏說武進伯夫人?武進伯就不想一想?
還是她本身就有問題。
“這些事咱們能私下裡解決,就私下解決好了,不論於夫人,還是我們——尤其是我們,名聲都不大好聽。武進伯,你看看有什麼要求,儘管提,我們一定儘量滿足。”
“是啊,是我們沈家管教不嚴,老夫在此向武進伯夫人道歉了——”
“尚書大人嚴重了。”貴妃上前福身一禮。
戶部尚書六十來歲,頭髮花白,看着清瘦矍鑠。在朝中能做到六部九卿的位置,都不是尋常人,哪怕看着再老實本份,那都是千年的狐妖級別,心思手段能玩兒出花花來,貴妃是想鬧大動靜,可也不想一網打盡,把這條老狐狸給得罪苦了。
“我沒有讀過書,我和夫君不過是山村裡出來的,沒見過世面,也不知道怎麼權衡輕重,可是您飽讀詩書,自知名節於女人的重要性。我絕非有意與人爲敵,只是……當着我家兒子,小姑還有我親妹妹的面,幾位夫人那般侮辱我,我若不找個講道理的地方,爲我,和我夫君說句公道話,不只旁的不知根底的人,就怕我自己家裡的人都要誤會,甚至被人誤會。”
“我兒子才四歲,我怎麼能讓人將他的尊嚴踩在腳底下,造着他母親的謠卻讓他親耳聽着卻無動於衷?”
一席話說的戶部沈尚書十足汗顏,暗恨王秀娘也算是世家貴女出身,卻幹出的事兒連個農村婦女都不如,沒半點兒閨秀風範,倒令他一個公爹被她累得顏面盡失,低三下四求個婦人的原諒。
可聽這婦人的話,只能說完全不像不通世故的農村婦人,唔……看臉看氣度也不像,字字誅心,句句叼理,他在朝堂上見過的官員比一般人一輩子吃的鹽還要多,當着他依然能面不改色心不跳,侃侃而談條理清晰,通達情理……
這婦人不一般。
只是他還來不及迴應,貴妃這一席話倒將柴榕給說的怒火中燒,氣上加氣,臉直接黑成了炭:
“阿美,是我沒保護好你!今天,我說什麼也要爲你討回公道!到底是誰在傳謠言,我們求聖上查出來!”
你當聖上是你家五郎,叫它往東它不敢往西?
貴妃暗歎,柴榕對她倒是一片丹心,只可惜太沒有默契。她這一番話沒勾起旁人的共情,倒把他的火氣給勾上來了。
“四郎,方纔國公爺說得對,聖上政務繁忙,咱們幫不上忙,也別給聖上添麻煩了。這些小事,能自行解決便自行解決好了。”
貴妃這話一出口,一公堂的人都鬆了一口氣。
定國公都要跳起來拍大腿了,對頭,能不能不要動不動就提皇帝?還能愉快的聊天了嗎?
總拿皇帝來壓人,尊重皇帝了嗎?你知道他愛不愛壓?
“是啊,沒必要的。”定國公氣色緩和,“這事兒鬧出來都是我王家教女不嚴,哪怕不是她的本意,可她畢竟也有違婦道,我回去定然重重責罰。”
定國公知道這事兒回頭自家閨女回到婆家肯定也落不着好,默默地就將鍋接了過來,算是圓戶部尚書家一個面子——
他也是堂堂國公,要不是秦王,他能落得今天處處小心翼翼的下場,生怕哪一天就被皇帝清算,現在還沒影兒的事呢,就得夾起尾巴做人。
定國公暗暗將秦王就給恨上了,可是面上卻依然和顏悅色,務求今日將這事兒給擺平了。
“夫人有任何要求儘管提,我——”說着,定國公向永昌侯使了個眼色。
永昌侯不情不願地應和道:“我們一定照辦。”
“是啊,我們幾個老傢伙給夫人賠禮了,這事兒哪怕是我們聽了,也義憤填膺,女人家的名節那是多重要的,無憑無據胡亂開口傷人。要知道衆品爍金,積毀銷骨,流言殺人,無異於利刀子捅人。可就是有那麼多無知之人,逞口舌之能,有意無意間做了劊子手。”
最後,戶部沈尚書做了總結陳詞。
王秀娘雖然是他家兒媳,一向自恃出身高貴,在尚書府也頗受重視,可是這件事的確是她的錯,且錯的很不高明。
既低下了頭,他在乎的只是低的漂亮些。
王秀娘此時也再沒有臉面在貴妃面前裝模作樣,她的臉都快被夫家和孃家打腫了。
“哪裡用得着沈大人和國公爺、侯爺賠禮,要賠禮也不是您幾位的事兒……”
“我已經向夫人賠過禮……不下三次了。”王秀娘道。
徐氏這回不甘落後,見王秀娘都出聲了,她也跟着道:“我也道歉了啊。而且,我又沒打着你家孩子——”
王秀娘閉目深呼吸,一巴掌呼死她的心都有,哪壺不開提哪壺,誰能把這貨拖下大公堂重打四十大板啊——
打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