如故白了它一眼,就是要吃豆腐,也是吃小開和玉玄的,她纔不會這麼沒沒品味,吃它一隻猴子的豆腐。
看見上一世的經歷,如果說如故心裡不亂,那是騙人的。
但亂的同時,沒有忘記修蘿曾讓她殺死雲末,救容瑾。
修蘿這麼想雲末死,而以修蘿的說法,只有她能夠殺掉雲末。
那麼修蘿讓她看這麼情深意切的東西,目的何在?
修蘿如果完全不知道這碎片裡的內容,不可平白給她。
那麼她這麼做,必有目的。
如故不會對愚蠢地認爲修蘿是想成全她和雲末。
直覺,修蘿是要她以目前看見的東西,來做一些決定。
這個決定很有可能達成修蘿想要的目的。
影子說過,看到的只是片面的東西,但最真實的東西,卻未必看得見。
推理猜測,沒有百分之百的正確。
只有真相纔是最終的結果。
所以,她看了這一段經歷,再怎麼動容,也不會爲了這一段經歷,武斷的做出決定。
她雖然不知道後面發生了什麼,但隱隱能感覺到,不會是好事。
甚至有可能慘烈。
如故還沒做到可以冷靜的分析問題,但肉丸子的話讓她知道影子,也就是雲末內心深處,最純正的想法。
影子一直被幽禁在三生鏡裡,保持着他最初的願望。
活一世,就有一世的責任。
她得先活好這一世,盡好這一世的責任。
而且,她相信,那些隱藏着的真相,會隨之一點點地揭開。
修蘿布好了棋局,就等着她跳進去。
可惜,她決定做一個觀棋人,而不是一顆棋子。
順了順肉丸子已經重新長好的毛髮,“你的小情人呢?”
肉丸子反應了半天,纔回過神,如故口中的小情人是什麼玩意。
覺得如故有些不可理喻,怎麼會這樣奇怪的想法,居然會把一隻參看成它的情人。
不過,從過往的經驗來看,和女人辯解,她只會自動補腦你在掩飾,乾脆大大方方地道:“三生境裡的靈氣污染,裡面的草藥全壞了,嘟嘟當然也不能避免。”
“爛了?”如故怔了一下。
“怎麼可能?”肉丸子更覺得女人是一種很白癡,想象力又很豐富的生物。
“那它現在怎麼樣了?”
“正在休眠,可能會再次異變。”
“會異變成什麼?”
肉丸子攤了攤小爪子,表示不清楚。
嘟嘟是變異的參靈,藥性已經和原本的參不同了。
連它都弄不明白嘟嘟是什麼藥性,現在再次異變的話,會變成另一種它弄不明白的參靈。
但嘟嘟再怎麼異變,對它而言,都是一樣的……不認識!
邁出地窖,一梅遞了封信給她。
是止燁留下的。
“丫頭,這鳥不生蛋的地方,久呆了,人會變傻,該出去走走了。”
如故笑了,是啊,是該出了。
她擺下的爛攤子,也要去收收了。
幾國雖然已經停戰,但各國仍處於戒備的狀態。
尤其南朝建都豐城,爲了保證新皇安全,豐城更是處處嚴查。
她父親是北朝人,而母親是越皇,在這非常時期,不能出現在豐城。 шωш¤ T Tκan¤ CΟ
所以,只能走水路避開南朝的人馬,前朝北朝。
船是水族的船。
如故上船,就看見甲板角落趴着一隻碩大的龜,這隻龜有些眼熟。
如故蹲下,“福寶?”
福寶聽見有人叫它,半點不着急,慢悠悠地伸了一點頭出來,漆黑小眼睛往上看了一眼,看清面前如花如玉的容顏。
立刻‘嗖’地一下把頭縮了回去。
這個女人見它一次,踹一次,還是把頭縮起來,比較安全。
如故有些無語,伸脖子出來慢得像老太爺,縮脖子卻快過二八少年。
“玉玄呢?”
躲在暗處的玉玄心道:“不許看過來,不許看過來。”
玉玄對送花事件耿耿於懷,覺得太丟臉,還不想看見如故。
按理由水族護送如故,不用他這個小族長親自護送,但到處戰亂,他終究不放心,自己上了船。
打算潛伏在不起眼的暗艙裡,只要平安,就不用露面,人不知鬼不覺。
可惜福寶顯然和它的小主人沒有心靈相通。
福寶腦袋縮在龜殼裡,偷偷往最角落的船艙望了眼。
“福寶真乖。”如故起身,向暗艙走來。
玉玄知道藏不住,狠狠地瞪了福寶一眼。
福寶這才意識到自己做錯了,縮在龜殼裡打死不再出來。
玉玄裝作沒事一樣,抱着大刀往門框上一靠,“找老子有事?”
“想和你研究一下夜來香的問題。”
玉玄俏臉直接黑了,‘刷’地一下把門關攏,他不想再看見這死女人了。
如故笑得有眉沒眼,之前的鬱積化去不少。
影子說的對,活一世,就有一世的責任。
她雖然想知道以前都發生過什麼事,但她不會讓往事成爲這一世的負擔。
這一世,她有朋友,有親人。
不再是她一個人。
福寶從它的專門通道,慢慢地爬進來,蹲到玉玄腳邊。
玉玄蹲下,“福寶,我是不是瘋了?”
福寶睨了他一眼,繼續前爬,爬上它的墊子,打了個哈欠,開始睡覺。
玉玄一肚子話,找不到人說,見福寶不理不睬的,惱了,直接把它從通道踹了出去。
**
如故心情平靜下來,回了船艙聽一梅彙報這次戰役的細節。
越國被南朝佔領的時候,越國軍心大亂,鳳瑤和素錦乘亂逃走,不知所蹤。
如故眉心微蹙,隱隱有些不安。
聽說越皇還沒有離開北朝。
她回到北朝,徑直去了靖南王府。
回到靖南王府,才知道父親靖王早一步被送去了越皇的軍營,她回來晚一步。
一邁進大堂門檻,老太太就一柺杖砸了過來。
如故避身讓開。
老太太眼淚婆娑地指着她,“你這個喪門星,你要把你爹送去越國做人質,老死他鄉,怎麼不把我老太婆一起送去?”
如故冷冷地看着老太太,嘆了口氣,人偏執到這一步,真是無藥可救,“北皇是不可能讓老太太去越國的。”
要把老太太扣在北朝,父親纔不會真正投靠越國,纔不會和北朝爲敵。
“另外,只有讓老太太嚐嚐母子分離的滋味,我娘才能解得了心頭之恨。”
老太太的臉慢慢扭曲。
不再追着打如故,冷冷道:“你來就是說這些的?”
“嗯。”如故半點不隱瞞自己的心思,“這也是我希望的。”
“你……”老太太氣得臉色鐵青,“如果這話讓你爹聽見,他會怎麼對你?”
“應該對我娘更加愧疚,更加死心踏地地留在越國。到了這個地步,老太太還指望我爹對你沒有半點怨恨?”
“我年紀輕輕就守寡,辛辛苦苦把你爹他們兄弟幾個拉扯大,他對我只有感恩,怎麼可能怨恨我。你當人人都像你這個沒良心的的畜生?”
“如果老太太當年,對我娘能好一點,對我能有一點善心,我爹和我娘也不會走到這一步。老太太,不管你認不認,這都是你作的孽,你種下的惡果,不過惡果熟了,也只能你自己個慢慢品嚐。”
老太太氣得渾身顫抖,“滾,你給我滾,我不想再看見你。”
“我是要走了,這裡我以後也不會再來。”
這是她最後一次進靖王府,等父親隨母親離開,這裡她再也不會來了。
從靖王府出來,見門口停着一輛馬車。
心臟驀地緊了一下,深吸了口氣,讓自己儘量保持心態平靜,才向馬車走去。
車簾揭開,望進一雙墨黑的眼眸,心緒終究是不能像她所想的那樣平靜。
起起伏伏,慢慢地翻起了千層浪。
“上車吧。”雲末伸手過來。
如故視線落在那隻修長而乾淨的手掌上。
他養大她兩次,兩次,她都把他忘了。
他對面這樣的她,一定很難過吧。
“越皇快撥營了,再不上車,要趕不上見一面了。”他微微一笑,是他慣有的溫和口氣。
如故緩緩伸手過去。
他手掌一握,把她拉上馬車。
他的掌心帶着薄繭,有力而溫暖。
就是這樣一雙手,把她拉扯大。
有好一陣沒有見過他,他比最後一次見又清瘦了一些,可見這些日子過得並不輕鬆。
如故眼底突然酸澀,差點落下淚來。
“怎麼?”
“沒什麼。”
“以後,有什麼打算?”
“當然是要爬得更高,直到把你踩到腳下。”
雲末笑了,“那你還得再努力些。”
如故也笑了,其實,他們也不一定要拼得你死我活。
其實可以換一種活法。
“你爲什麼不做皇帝?”
“我爲什麼要做皇帝?”他反問。
“那麼辛苦才重建南朝,難道不想站在萬人之上?”
“你這麼看我?”
如故不回答他的問題,接着道:“我是不是要恭喜你快要大婚了?”都說南朝太子一定要娶白族的聖女。
南朝復興,那麼他是不是也該和白族的聖女成親了?
“我姓雲,並非南朝人。我是哪裡的人,你不會不知道。”
淚意涌了上來,如故吸了吸鼻子,淚卻仍不爭氣地滾落下來。
他伸手,輕輕拭去她臉上的淚珠,突然手臂環過她的肩膀,猛地把她抱入懷裡。
三生境被污染,如果如故煉丹失敗,他的主魂也會就此散去,那麼他也將化在八荒之中。
其實,除了煉出淨化丹,還有一條路可以走。
殺了容瑾,毀掉三生鐲,釋出他的那脈魂,他仍可活命。
容瑾重傷,要殺容瑾,並不是不可能。
但他什麼也沒做,平靜地安排戰事,任由自己的生死掌控在她的手中。
因爲,他知道,如果殺了容瑾。
他和她之間的結,真的成了死結,再也解不開。
如故的手緩緩環上他的腰,這是回來以後,第一次心安理得地抱着他。
他的懷抱真的很溫暖。
她對他,還有太多的疑問,但這一瞬間,卻什麼也不想問了。
她不說話,他也只是靜靜地抱着她。
曾經,三個月時間,就天翻地覆,即便是他血染三生界,滿手血腥,她仍回不到他身邊。
經過這些,他已經不相信承諾。
到處是爛攤子,要一處一處的收拾。
在這些爛攤子收好之前,她不會安心地留在他身邊。
既然不能安心,那麼,他就一處一處的把那些爛攤子收拾了,到她肯心安爲止。
他會等下去,等到她想留在他身邊,再不去別處的時候。
馬車停下,他慢慢放開她。
四目相對,均是微微一笑。
不需太多的語言,彼此心明,也就夠了。
“不要我陪你去?”有他陪着,靖王再大的火氣,也不能當着他的面發作。
“不了。”她做出來的坑爹事,不讓她那爹把氣發出來,怎麼安心呆在越國?
**
靖王雖然一肚子氣,但以他爲質,換北朝太平,他不可能逃走。
所以,他名義上被囚禁,實際上,大門敝着,連守衛都沒有一個。
靖王一個人坐在桌邊生悶氣。
鳳真對靖王有氣,自然也不會去看他的臭臉,兩人一人一個營房,互不理睬。
鳳真揭開窗簾,看見下人端了沒動過的飯菜從靖王的營房出來,氣得臉青,憤憤地摔上窗簾。
罵道:“不吃拉,餓死那該千刀殺的老混蛋。”
如故笑嘻嘻地進來,“真餓死了,娘不心痛?”
鳳真聽見如故的聲音,臉上立刻化開笑意,轉身過來,想到如故說的話,臉立刻又是一沉,“他本就該死,我心疼什麼?”
如故不接話,笑着坐到桌邊,自己給自己倒茶喝。
“不信?”鳳真坐到如故對面。
“嗯。”如故點頭。
“如果真恨,爲什麼死活要拽去越國?又何必看見他不吃飯而生氣?”
鳳真沉默下去。
如故握住母親的手,“爹心裡又不是沒有娘,都跟娘回越國了,娘退一步,以前的事,不就揭過了?”
“他害我們母子分離,難道我就這麼算了?”
鳳真當年被母親控制,不能撫養如故,指望靖王能好好撫養如故,結果差點失去如故,她心裡過不了這個坎。
“我不是好好的?”
鳳真嘆氣,“你還沒去看過你爹吧?”
“嗯,我怕去看了爹,被他大卸八塊,就見不着娘了。”
“盡胡說,你爹怎麼可能……”
如故笑了。
鳳真這才發現,她不自覺中在給靖王辯護,臉不由地紅了。
如故起身,“算了,胳膊都是往裡拐的,論親啊,娘還是和爹更親,我走了。”
“整天胡說八道,沒個正經。”
如故笑笑。
鳳真忙位住她,“憐心……娘知道憐心不懂事……”
如故嘴角的笑慢慢收去,“娘心疼憐心,我理解,但娘真的覺得憐心應該在這世上存在嗎?”
鳳真垂下頭,當年憐心並不是完全沒有生存的機會,但她當時毅然決定放棄憐心,她沒有後悔自己當初的決定,但對憐心始終有愧。
“娘爲了讓我活下來,不惜一切代價,對憐心自然也會這樣,但她以食人血而生,她該活,可是被她吸乾血而死的人,就該死嗎?”
“這些道理,我都懂,我也知道我自私,但……我派了人在她身邊盯着,不會允許她再吸食人血。孃的一切,以後都是你的,除了衣食無憂的生活,我不會再給她任何更多的……如故,你能體諒一下娘嗎?”
如故嘆氣,母親被壓制太久,對權利自然會極爲看重。
在母親看來,權利是能給她的最好的東西。
她是想要權利,因爲有權可以做很多事。
但她不會爲了權利,而失去自我。
“她真能安安分分地,我不會爲難她。”但她知道,憐心不會安分。
憐心的心很大,但想要的,是她不可能得到的。
得不到,就會不擇手段。
這樣的人,怎麼可能安分。
這些,母親不會不知道,但母親選擇不知道。
所以,她多說無益。
她不說會,也不會向母親承諾。
憐心不來招惹她,她不會去理會憐心,但招惹了她,她不會手軟。
如故輕手輕腳走進靖王的營房。
靖王手撐了額頭,閉着眼,道:“出去,我說了不吃。”
如故輕喚了聲,“爹。”
靖王身子一僵,兩眼頓時怒睜,看見女兒諂媚的笑臉,怒火‘騰’地一下直竄腦門,即時蹦了起來,撲過來抓如故,“你這個死丫頭,居然敢……”
如故現在的功夫早不同以前,輕飄飄地避開,躲到桌子後面,“爹,有話好說。”
“還有什麼好說的?你這個不孝女,做出這種大逆不道的事。”
“就算我不這麼做,爹在北朝,能改變什麼?”
“不能改變什麼,也不能做這種縮頭烏龜。”靖王一世忠誠,卻被扣上臨陣脫逃叛國的帽子,比死在戰場上,更讓他難受,“如果你不算計太子,北朝未必會敗。”
“就算如爹所說,可是這仗得打多久?長年的戰事,到頭來,只會有更多的人死於戰爭,讓更多的百姓失去親人,讓這世上多更多的孤兒寡母。爹真願意看見這些?”
“爲國盡忠,流血捐軀,本是男兒該做的。”
“現在北朝還在,也沒死那麼多無辜的人,有什麼不好?”
“這樣屈辱的活着,還不如死。”
“屈辱?就算如父親所願,轟轟烈烈地打一仗,但在戰場上死去的戰士,因戰爭而死去的百姓,他們的父母妻兒所承受的痛苦,誰來承擔?家裡沒了男丁,老幼婦孺,誰來撫養?家裡沒有男人,被人欺負,難道就不屈辱?爹的一口氣,真的這麼重要?還是爹口中的爲國爲民,不過是爲自己的榮華富貴,至於百姓不過是你們獲得榮華富貴的墊腳石。”
靖王呆了。
他打了一輩子仗,所想的只是爲國保家。
看着戰事後,餓死街邊的孤兒寡母也曾痛心。
但他覺得,只要國保住了,就能有更多的百姓過上太平的日子。
而這次,北朝雖然還在,但感受到的卻是被施捨的屈辱,如同喪家之犬,被施捨了一塊骨頭。
憤怒而壓抑。
女兒的一席話如同一盆冷水淋下。
他們保國爲家,圖的不就是百姓安樂。
皇上連帶着他們朝臣確實覺得屈辱,但百姓卻沒有任何損失。
爲了自己的一口惡氣,把百姓陷入水深火熱之中,還談什麼保了爲家?
靖王滿腔的怒氣消去,再想到自己堂堂男兒,後半輩子卻要在女子的囚禁中渡過,心灰意冷。
慢慢坐了下去。
“女兒知道爹委屈,但娘已經不再是以前的鳳真。”
靖王當然知道。
以前的鳳真單純溫柔,與世無爭,但現在的鳳真一身凌厲殺氣,暴虐冷硬。
“越國這次被南朝挾制,才退兵回越國,但母親對北朝恨沒有就此消失,不知道什麼時候,母親又會捲土重來,能讓母親放下仇恨的人,只有爹爹。”
靖王胸口陣陣悶痛,把鳳真變成這樣的人,是他。
“我知道你恨你奶奶,但我不北朝的日子……”
“父親不用擔心奶奶,北皇怕父親倒戈,一定會好好照顧奶奶。就算北皇傳位給蕭越,以蕭越的爲人,也不會讓靖王府的人受苦。”
靖王嘆了口氣。
女兒雖然句句讓他不用擔心,但句句不提自己。
可見她是鐵了心,不再和靖王府有任何來往。
靖王府真傷了她。
他們那樣對待如故,還有什麼資格再要求她的原諒。
外面傳話,要撥營了。
如故向父親行了一禮,“爹爹,保重。”
“你不去越國?”
“不去。”
靖王有些意外。
鳳真已經得了越國天下,而她是他們唯一的女兒,越國名正言順的儲女,她竟不回去?
“女兒,還有更重要的事,要去做。”
靖王看得出來,女兒對皇權沒有興趣。
突然間覺得這樣很好。
皇權路,都是血腥路,女兒能避開皇權路,未必不是好事。
如故送走爹孃,長鬆了口氣。
總算能有一陣太平的日子。
三順問道:“郡主,現在去哪裡?”
“當然是去還錢啊。”
小開把藥材給如故了,另外抵押給他耍猴戲的猴子也還給了她。
但欠的錢,以前三年的長工,小開說什麼也不肯讓步。
現在淨化丹煉成了,這些日子煉出的丹藥送去給小開。
如故爲了以最短的時間煉出等級,先用的煉丹配方,只求效率,不求成本,都是賠本的買賣。
就是把所有丹藥都賣掉,還不及從小開那裡拿來的藥材的五分之一。
她欠小開的錢,可是越欠越多了。
如故想想就頭痛。
一梅匆匆跑來,“郡主,小開公子的小拍賣場,遇到麻煩了。”
“什麼麻煩?”
“有人砸場子。”
如故有些意外。
錢家的小拍賣場,是最有權威的拍賣場。
以錢家的威望和勢力,居然還有人能砸他們的場子?
“怎麼回事?”
“據說,這次小拍賣會,有一些四階丹藥,有人提前付了高價訂金,要拍下這次拍賣的所有丹藥,但到了開場,錢家竟拿不出一顆丹藥。”
“怎麼可能?”
“錢家的藥師昨晚被人殺了,所有丹藥被毀。”
如故直覺,這是一個圈套。
先高價訂下所有丹藥,再派人暗殺了錢家藥師,毀掉所有丹藥,讓錢家到時間拿不出丹藥。
敢動錢家,對方的財力,勢力,都絕對不一般。
“什麼丹藥。”
“神丹。”一梅臉上有一些不自然。
如故微微一怔。
神丹,是治男人不能人道的一種高級丹藥。
“對方是什麼人?”
“是蕭宸。”
如故微微一愕。
再一想,瞭然了。
蕭宸雖然被貶,但終究是皇子,而且又有西門家撐腰,錢不缺。
蕭宸有不治之症,衆所周知,這次小拍賣會上有神丹,他去買藥,也是不稀奇。
所以,錢家並沒有懷疑。
正因爲不會懷疑蕭宸,所以對方纔有機會殺掉錢家的藥師。
現在錢家拿不出丹藥,蕭宸鐵了心鬧,錢家理虧在前,還真拿他沒辦法。
不過蕭宸不怕錢家秋後算賬,這麼鬧法,背後一定另有靠山。
靠山是誰?
不可能是北朝皇家。
北朝皇家不可能爲了蕭宸,在北朝剛剛逃過一劫的節骨眼上,得罪錢家。
那麼蕭宸背後是什麼人,就讓人深思了。
錢家和水族的關係非同一般,而錢家和水族和雲末的關係,又不同一般。
能不顧忌這幾層關係的人,如故能想到的只有一個——鬼殿。
如故聽說,雲夕曾在北朝露面,不過雲末攻進城以後,雲夕失蹤。
這件事,很有可能是雲夕在背後搗鬼。
“看看去。”
如故有錢家小拍賣場的牌子,可以任意進入錢家的小拍賣場。
四階丹藥,在市面上極少。
能煉四階丹藥的藥師,也不會把精力用在煉治男人不能人道的丹藥上。
而且神丹要的材料又古怪,所以基本不會有人煉製。
這次是蕭宸提前訂下,錢家纔會答應。
現在出這事,小開明知道是有人陷害,卻有口難辯。
如故攜了一大堆丹藥在鐲子裡,但還真沒有神丹這味藥的藥引。
去小拍賣場,也是見機行事。
如故進入小拍賣場的時候,見蕭宸正極高調地坐在首席臺上,“小當家,這事,你看怎麼辦吧?”
小開平時並不親自管理小拍賣場,也是出了事,才臨時趕來,他不過比如故早到一步。
秀色的臉龐沒有半點笑意,平視着蕭宸不卑不亢地道:“我們錢家的失誤,不會推卸責任,我們會按規矩按訂金的十倍賠償。”
小開年紀雖然不大,模樣也還略爲稚嫩,但一臉沉着,聲音也平平穩穩,自有一股不容人抗拒的威信。
錢家自己家的人被殺,卻十倍賠償對方,按理,這事就該到此結束,可是蕭宸卻冷笑道:“都說小當家的是明白人,看來真是耳聽爲虛,眼見爲實。我之前就已經說過,不要賠償,只要丹藥。你們的負責人,這才請了小當家的來,可是小當家的人是來了,說辭卻是一樣,你來幹嘛?”
按蕭宸的性格,平時可沒這麼大的膽子,和錢家叫板。
如故越加肯定,蕭宸受人指使。
暫且站着不動,看小開怎麼處理。
小開道:“三皇子想要怎麼樣?”
蕭宸道:“錢家沒有信譽可言,這小拍賣場沒有存在的意義了。”
在場的所有人都無不動容。
錢家的人怒了,拍案而起,“蕭宸,你別太過份了,我們錢家的人被殺,敢說不是你乾的?這筆賬,還沒跟你算,你還蹬鼻子上眼了。”
蕭宸哼了一聲,“怎麼錢家就是這麼做買賣的,交不出東西,就污衊我殺人?”
“你先訂下神丹,我們藥師就被殺,有腦子都知道是怎麼回事。”
“你憑什麼說我殺了人?”
“憑……”
“住口。”小開開口,聲音不大,卻自有股攝人的威信。
錢家的人看了小開一眼,委屈卻不敢再說下去,憤憤地退開。
小開直視着蕭宸,道:“小拍賣場可以結束,以後不再舉辦。”
所有人倒抽了口冷氣。
小拍賣場是錢家主要的進財渠道之一,關閉小拍賣場,雖然不會動搖錢家的根基,但對錢家卻是不小的打擊。
蕭宸也有些意外,沒想到小開居然會答應。
小開繼續道:“但如果我們查到,是誰殺了我們錢家的人,這賬就得好好算算。”
蕭宸眼裡閃過一抹慌亂,但只是一瞬,立刻恢復冷靜,在他知道錢家的藥師被殺,就猜到和讓他還買神丹的人有關,但人不是他殺的,他做什麼要害怕。
小開不再理會蕭宸,轉身對前來參加小拍賣會的人道:“各位……”
“等等。”
所有人向聲音傳來處看去,見如故一步一步走下臺階。
蕭宸看見如故,剛纔的從容瞬間瓦解,有些尷尬。
如故衝蕭宸一笑,視線往下,落在蕭宸某位置上。
蕭宸的臉即時黑了,“你往哪兒看?”
“嘖嘖,還不行啊?”如故口氣惋惜,可是那神情,誰都看得出來是幸災樂禍,是嘲諷,“能來這地方買藥,就是告訴全天下,你不能人道。三皇子連這種事都不忌諱了,可見那人給三皇子出的價錢,可真不低。”
蕭宸臉色徹底的變了,“什麼價錢?”
“讓你來拆錢家臺子的人,當然也是殺了錢家藥師的人。”
“臨安,你別血口噴人,沒有證據的事,別胡說八道。”
連錢家都查不出兇手,蕭宸有持無恐。
小開暗歎了口氣,如故來攪局,是想幫他,他知道。
但這件事,真不是胡攪蠻纏可以解決的。
他來小拍賣場之前,已經派人查過,對方殺人沒有留下任何線索。
要查兇手,得另尋辦法,不是一時半會兒能解決的。
對付蕭宸,根本不用結束小拍賣場,拿不出東西雖然對錢家的小拍賣場的名譽有損害,但還沒厲害到讓小拍賣場關門。
他這麼做,是引蛇出洞。
因爲他感覺得到,關閉小拍賣場只是對方第一步棋。
現在對方在暗,他們在明,不好查。
不如,先按對方的心意,關閉小拍賣場,等對方再有行動時,查出對方,再進行反擊。
所以,這件事,不是如故鬧鬧可以解決的。
“如故,這是錢家的事。”言下之意,讓如故不要插手。
如故鄙視地瞥了小開一眼。
割肉引狼,這麼蠢的辦法,他錢小開也要用,真窩囊。
“人家三皇子只是要幾顆神丹,多大的事?”
多大的事?
小開差點翻了白眼。
藥師死了,他可以求容瑾,但問題是,神丹的藥引極爲古怪,他們也是好不容易弄到引藥,纔敢接的這樁買賣。
現在沒有藥引,就算容瑾在跟前,也無計可施,她居然說多大的事?
如故往小開身邊一站,“不就神丹嗎?誰說我們錢家沒有神丹?”
我們錢家?
小開怔住,向如故看去。
如故衝他一笑,“我們真有。”
小開自然拿不出神丹,但如故的兩個‘我們’讓他心裡漾開一種說不出的滋味。
讓人的心癢癢的,軟軟的,又有些甜蜜。
蕭宸聽着如故口中的‘我們’二字,卻極爲刺耳。
暗罵了一句,“賤人。”
冷笑,“既然有,就拿出來給啊,別在這裡光磨嘴皮子,當本王好騙?”
連錢家的小當家都要宣佈關閉小拍賣會了。
卻突然有這樣的變故。
在場的人猜不出如故玩的什麼花樣。
這些人雖然都不相信如故拿得出神丹,但也想知道如故要做什麼來救連小開都沒辦法的場。
如故拍拍小開的臉,“別我給時間。”
小開被她當衆拍臉,臉刷地一下漲得通紅,想呵斥,卻見如故懶洋洋地伸了個懶腰,道:“命苦啊,誰讓我得給錢家當三年的長工呢。”
小開心臟突突地跳了兩下。
他讓如故做三年長工,是想能有再見到她的機會。
但被她這樣說出來,卻生出別樣的曖昧意味,這種感覺微妙到讓他羞澀,卻又有些期盼。
輕輕開口,“你到底想做什麼?”
如故道:“當然是開工了。”
男人最不能忍受的就是不能人道。
確實是有人給蕭宸開下了巨大的籌碼,他才肯拋下面子和自尊,來做這筆買賣,但被如故撞見,已經覺得尷尬得不能忍受。
被如故一而再,再而三的挑釁,終於忍不住了,怒道:“既然錢家有,那麼趕緊拿出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