155 心暖

如故冷冷道:“雲末在你眼裡是寶,在我這兒,什麼也不是。有問題,你自己去找他,對我喊破了噪子也沒用。”

“這麼說,你不會纏着雲末?”

“我想,有些問題,蘇小姐還沒弄明白,不是我纏着雲末,是雲末陰魂不散的纏着我。”

“你胡說,雲末怎麼可能纏着你這樣的女人。”

這些年來,暗戀雲末的女人,全是有名有姓的大家閨秀,絕沒有一個像如故這麼臭名在外的。

在她看來,如故不過是仗着雲末是她的教導官的關係,死纏爛打。

如果雲末對她有一點心,他早和她定下名份。

這麼多年來,都不曾聽過他和她有越禮之處,可見他心裡是沒有如故的。

如故冷笑了笑,“給雲末傳話。”

“幹嘛?”蘇珊珊警惕的看着她,雖然認定自己會嫁給雲末,但畢竟這事沒成,心裡是沒底。

“我讓你知道,是不是我纏着他。”

“你自己幹嘛不傳?”

“我沒他的聯絡方法。”

蘇珊珊有些意外,她居然沒有云末的聯絡方法。

如故懶得理她,直接向玉玄道:“玉玄,幫我傳個話給雲末。”

“沒問題。”玉玄爽快答應,大有看熱鬧的勁頭。

“我來。”蘇珊珊立刻搶過玉玄手中傳信遁甲鳥,“她根本是想乘機打聽雲末的傳信方法。”

如故冷抽了一下嘴角。

如果可以,她真不想再和雲末那混蛋扯上半點關係。

蘇珊珊反覆的按着遁甲鳥上的按鈕,最後氣得將遁甲鳥摔在座椅上,使氣道:“你們居然把這破鳥改革了。”

說完纔想起在如故面前,她同樣不知道雲末的聯絡方法,很沒面子,忙變了口氣,“是我一時不記得方法了,等我想明白了再弄。”

“我來試試。”玉玄從蘇珊珊手中拿過遁甲鳥,熟練地按順序按下幾個鍵,遁甲鳥飛了出去。

沒一會兒功夫,遁甲鳥再次飛回,落在玉玄的手臂上。

玉玄在遁甲鳥的脖子上輕輕按了兩按,雲末帶着慍怒的聲音傳來,“玉玄,如故在哪裡?”

蘇珊珊見雲末開口問的就是如故,臉色變得有些難看,但說什麼也不相信是雲末纏着如故,忍着沒打岔。

“在我車上。”玉玄聲調輕鬆。

“你現在在哪裡?”可以聽得出來雲末強壓着火氣。

“在去樑城的路上。”

“我在樑城,你趕緊找地方把車停下,我馬上過來找你。”

“這我做不了主,要看小魔頭的意思。”玉玄笑着瞅瞭如故一眼。

“玉玄,少貧嘴,我看見你了,趕緊靠邊停車。”對方說完,遁甲鳥再沒有任何聲音傳出。

如故向前望去,果然不遠處,雲末的馬車迎面駛來,把車直接橫在了馬路中間,把玉玄的車逼停。

玉玄苦笑了笑,回頭看向如故,聳了聳肩,一副愛莫能助的樣子。

“謝謝你了。”如故笑了笑,提着包裹,推開車門下了車。

蘇珊珊拉長着臉,一聲不出,遁甲鳥是雲末研製出來的錄音通話遁甲,只要他本人啓動遁甲聲控,如果相隔不太遠的話,可以彼此傳音,那通傳音,有腦子的人都聽得出雲末和如故是誰追着誰。

如故下了車,正好有一隊迎親的隊伍從身邊經過。

她擡頭向前方望了一眼,見雲末正躍下馬車,向這邊大步走來,忙收回視線,一頭扎進身邊迎親隊。

脫去大紅外袍,順手撥下盤發用的釵子,長髮像瀑布一樣滑下,從後背看去,會如同換了一個人,混進人堆。

不着痕跡地擠到花轎的另一個方向,利用花轎遮住身形。

從人羣縫裡看見,雲末的身影已出現在迎親隊外,焦急的四處張望,最後朝着迎親隊最前方追去。

如故一直到看不見他的身影,才藉着花轎的遮掩,一頭扎進身邊樹林。

剛走進樹林,一匹馬跑來,在她身邊停下,馬鞍上站着另外一隻遁甲鳥。

如故猶豫了片刻,從馬上拿下那隻遁甲鳥,學着玉玄的手法,在遁甲鳥脖子上按了幾按。

遁甲鳥裡傳出她熟悉的爽朗聲音,“丫頭,我救你脫困,你怎麼謝我?”

如故心裡一暖,對着遁甲鳥試着開口,“止燁?”

“呀,好些天不見,一下就能聽出我的聲音,丫頭,你是有多想念我啊?”

“小子,你還犯貧,是吧?”如故把遁甲鳥攥得緊緊地,生怕對方“叭”地一下斷了聲,而她對這片林子不熟悉,瞎闖的話,只怕又會節外生枝,“你現在在哪裡?”

“上了馬,自然知道我在哪裡?”

如故想到止燁以前一和父親吵了架,他就往山上的一間小屋子跑,環視四周,論地理位置,這地方離麻婆村不遠,忙道:“你給我老老實實呆在那裡,哪也別去。”

收起遁甲鳥,朝着一處山頂的小屋而去。

到了小屋門口,見屋裡亮着燈,猶豫着要不要去敲門,門突然由裡打開。

止燁足有一米八幾的身高,抱碰上胳膊,斜靠在門口,輕飄飄地瞟瞭如故一眼,“丫頭,你就不能有點長進啊?過了多少年的事,就這麼讓你放不下啊?”

如果她不是還心心念念着過去,怎麼可能還記得他的這間破房子?

如故臉黑了一下,衝上去,拉着他的衣袖把他往外拽,“你怎麼這麼彆扭。”

止燁任如故拉扯,卻靠着門框動也不動,“丫頭,七年前的事,你到底記得多少?”

“記不得多少。”

止燁撇了嘴角,沒有一點自覺的覺悟,“你要騙人也要騙得人心服口服,你上了馬,徑直往這裡來了,哄鬼呢?”

如故抽了抽嘴角,爲什麼她說真心話,就是沒人相信?

“丫頭,我是成年男人,不是三歲,不是你想騙就騙得了的。”

如故被他左一個丫頭,右一個丫頭叫得頭痛,“你鬼混了幾年,真的出息了啊?連姐的話都不相信了。”

“丫頭,我可比你年長。”

“我兩世加起來,別說做你姐了,就是當你娘都當得起。”如故推開止燁,進了屋。

“別這麼老氣橫秋。”止燁嘴角抽了抽,跟在她身後,貼上來,長臂一伸,把她整個人攬住,“你以前管我叫哥的。”

如故回頭瞪他,他揚了揚眉梢,反而收緊手臂,把她整個摟在胸前。

“既然是兄妹就不用這麼親密吧?放開。”

止燁笑笑,放開她,大搖大擺地走到屋角草堆上坐下,朝她勾了勾手指,“妞,過來。”

如故皺眉,“這些年,就學來了這些流裡流氣的壞德性?”

如故雖然不記得兒時和止燁之間太多的事,但他是她重回這裡,能記起來的人,怎麼也得問清楚,他們兒時是怎麼樣的,他在麻婆村的那場絕滅一切的瘟疫中是怎麼活下來的,這些年又是怎麼過的,過的好不好,以後怎麼打算。

但他吊兒郎當的樣子,讓她一個字也問不出口。

黑着臉瞪了他兩眼,仍走過去坐下。

止燁還在麻婆村的時候,就已經是迷死人不賠命的小帥哥。

七年的光陰,讓他退去了少年的稚嫩,雖然仍然沒心沒肺,吊兒郎當的樣子,但被生活百態洗滌過的眸子已經不再是兒時的迷茫,越加的有男人魅力。

“那年,你到底是怎麼過來的?”

那年的瘟疫是一場滅絕人性的屠殺,如故一直想不明白,他一個孩子是怎麼躲過那場災難的。

她打量着已經不再是當年那大孩子模樣的止燁,止燁同樣在看她。

他沒有回答,身體挪了過來,挨着她坐下,突然伸手,把她圈進懷裡。

“對不起,那會兒,我不該丟下你一個人,該帶你一起離開。”

那年,他收到消息,雲夕設下圈套,在麻婆村捕捉他。

他只能暫時避開,等過了風頭回來,才知道麻婆村發生的事,知道如故被人帶去了豐城。

他偷偷追去豐城,卻沒能找到她。

後來抱着一絲僥倖,回到麻婆村見到的竟是已經染病的她。

一個六歲的孩子,要受多少驚嚇,多少委屈,纔會一個人摸黑走路回麻婆村。

如果,當時他帶她一起離開,她就不會受這些罪,也不會染上那身病疾。

如故擡眼驚愕地看着他,“又胡說,當年那樣的情形,而你還不過是一個半大的孩子,自己能活下來,都是奇葩,還怎麼帶得上我?”

再說,就算他真的能帶上她,她也不會跟他走。

當年,小郎就是她的一切,她不會跟除了小郎以外的任何人離開。

止燁沒有反駁如故的話,把她環抱得更緊了些,往事何必計較,知道有她記掛着他,就夠了。

“你離開麻婆村後,去了哪裡?”

止燁默看着她,不說話,眸子深得不見一點光亮,在如故快要急了的時候,才慢慢開口,“我和無顏帶着柳兒一路流浪,柳兒中了點毒疫,病得厲害,我們聽說揚州有好大夫,於是去到揚州。可是到了楊州,我們身無分文,哪裡看得起病,上門哀求,卻被趕了出來,恰好遇見潯爺爺。好在那大夫欠着潯爺爺的情,纔給柳兒看了病,雖然治不了根,卻也算把毒疫暫時控制住了。潯爺爺雖然可憐我們,但他那時也極窮,還帶着個孫女,養不起我們三個。於是,我們把柳兒留下了,無顏去了戲班子找事做,而我去了碼頭給人做苦力,就這樣在揚州安置下來。”

如故微微一怔,“你和無顏?難道你在麻婆村就認識無顏?”

“你真的一點都不記得無顏?”

如故渾身一震,記起很久以前的一樁往事。

她四歲那年,哥哥進了山,她在院子外等哥哥,可是等到天黑也不見他回來,害怕得厲害,就蹲在那裡哭。

村裡一個很漂亮的男孩在她面前蹲下問道:“小妹妹,你做什麼哭?”

她看了看越來越黑的天,更是害怕,哭着道:“天都黑了,哥哥還沒回來,我害怕……”

他看着她覺得有些好笑:“女孩子都這麼愛哭麼?”

她雖然想哥哥,但終究是小孩子心性,覺得被說愛哭很丟人,抹了眼淚,“誰……誰說女孩子都愛哭了?”

他托起她的下巴上下打量,“如果不愛哭,這一臉的眼淚鼻涕是怎麼回事?”

如故怒了,推開他的手,“是被風吹了砂子進眼睛。”

他揚了揚眉,一雙桃花眼斜斜挑起,分明是在笑她說謊,卻沒再揭她的短。

從袖子裡取出一個玩意,是一個藤雕的長着漂亮魚尾巴的小人偶。

“拿去玩吧。”把小人偶放到她手中。

小人偶有長長的卷頭髮,耳邊別了朵小花,漂亮得像能活過來,如故喜歡得愛不釋手。

後來才知道,這人偶,在二十一世紀被人叫作美人魚,而這裡叫鮫人。

突然聽見村裡傳很兇的打罵聲,他皺眉站了起來,道:“我得去想辦法救我兄弟了,要不然,他會被他爹打死的。”說着,拔腿就跑,跑出幾步又轉身道:“小妹妹,別怕,如果你哥哥真不要你了,以後我娶你回家。”

那天,天黑盡了,小郎纔回來。

去換糧回來,在小郎身後進門的老嫗說,鐵匠家又打了孩子,從來沒見過這麼愛打孩子的,把孩子打得都不像樣子了。

小郎聽了,摸了摸她的頭,讓她乖乖在家聽老嫗的話,拿了瓶傷藥出去了。

那個被打得半死的孩子,就是止燁。

她問老嫗,有沒有看見那個長得很漂亮的小男孩。

老嫗說,那漂亮男孩帶着那個被打得半死的孩子躲出村去了。

後來,小郎從豐城離開以後,她一個人回到麻婆村找小郎,發現全村的人全得瘟疫死了,她染上瘟疫,她迷迷糊糊中聽見林子裡有人哭,老嫗進林子發現卻是離家出去的兩個小男孩,他們身邊還帶着一個小姑娘。

她見過那個小姑娘,是鐵匠家女兒,止燁的妹妹。

她雖然病得厲害,但還勉強知道事,求老嫗留下他們。

可老嫗搖頭不肯答應,說如果他們跟留在這裡,被人發現了,就等於送死。

她一直不懂,爲什麼他們留下會死。

止燁說,他養母的一個遠房親威帶着戲班四處遊走唱戲渡日,他們可以去投靠他。

天大地大,四處遊走的人,如何能尋?

老嫗覺得不妥,把他們藏在附近的破廟裡,等想好了出路再走。

接下來的兩日,她病得越加厲害,迷糊中,她不知道老嫗去了哪裡,但隱約知道那兩個男孩偷偷來照顧她。

後來老嫗回來,打聽到,那戲班子雖然漂游不定,卻小有名氣,說最近在茗江搭了臺子。

老嫗想,從這裡去,一個月的路程可以趕到,倒可以去碰碰運氣。

但路途遙遠,三個孩子又沒有盤纏,根本不可能走得到。

麻婆村燒得燒,殺的殺,又瀰漫着毒瘴,不能再回,他們現在身無分文。

唯獨只有小郎冒險得來的那顆珠子,小郎這一生,只留下了兩樣東西,面具和這粒珠子。

如故雖然年幼,又不捨得小郎留下的珠子,但艱苦的生活,讓她比同齡的孩子懂事許多。

知道這三個孩子如果沒有盤纏,很可能會餓死在路上,而她病得入了膏肓,不知還有多少天能活,狠了狠心,把珠子送給了他們。

老嫗不放心他們三個孩子自己亂走,帶着止燁出去找車,讓長得很漂亮的男孩照看她和另一個小女孩。

老嫗離開後,她夢見過一個長得很好看,但眼睛很可怕的叔叔,叔叔說只要她肯跟着他,他就能帶她找到哥哥……

她很想跟着他去找哥哥,但看着他的眼睛,覺得很害怕,咬着嘴,沒敢馬上回答。

就在不知該怎麼辦的時候,突然聽見有人在唱歌,是她這輩子聽過的最好聽的聲音。

那個可怕的突然間化成黑煙散去。

她彷彿覺得小郎來到了她的身邊,握着她的手,說:“如故,別怕,你只是睡個長覺,不會有事,長清說,等你睡醒的時候,病就會好了。”

她很開心,很想問哥哥,她什麼時候才能睡醒,可惜,她沒能問出來。

等她醒來,卻是在二十一世紀,不過她腦子空空,沒有任何記憶。

如故心口涌動,這一世的經歷,那些破碎的記憶漸漸串攏。

知道,那個夢是雲夕對她施展的夢魅之術。

至於那個小姑娘……

如故輕睨了止燁一眼,恐怕就是現在的柳兒。

這麼說,柳兒是他養父養母所生的孩子,怪不得他爲了柳兒可以傾其所有。

如故深吸了口氣,沖淡胸口堵着的聚積着的悶氣。

眼前浮過無顏那張妖孽的容顏,再想到當年那漂亮男孩還沒長開的嫵媚眉眼,難道他就是無顏?

如故心潭裡像落下一粒小石子,滴地一聲,漾開圈圈漣漪。

止燁凝看着如故臉上忽變的神情,悄然地隱去眼裡說不清是喜還是悲的波光,眸子也跟着暗了下去,忽地放開她,“我餓了。”

如故回神,站起身,“想吃什麼,姐帶你去。”

姐?

止燁嘴角又是一抽,這丫頭,還真來勁了。

手臂懶懶地枕到腦後,靠着不動,朝破舊的矮桌上努了努嘴。

“你烤只雞什麼的,不是問題吧?”

如故隨他的目光,看向矮桌,桌上攤着兩片大芭蕉葉,芭蕉葉裹着兩隻已經打理乾淨的野雞,以及幾樣簡單的調料。

嘴角狠狠地抽了一下,感情是拉她來當煮飯婆的。

好在以前求生訓練時,少不了的要燒烤野味,這點活確實難不到她,白了他一眼,捧着野雞出了小屋。

屋外堆着乾燥的枯枝,應該是他到了這裡後,纔去拾的。

如故二話不說,麻利的升火烤雞,回頭見止燁仍然坐在草堆上,看不清他的表情,不知他現在究竟在想什麼。

如故雖然當一次煮飯婆,但心情卻好了不少。

等雞皮烤得焦黃,散發出陣陣肉香,衝屋裡叫道:“開飯了。”

忽地,腰後一暖,如故怔住,轉頭見止燁不知道什麼時候出了屋,在她身後環抱住她的腰。

如故臉一沉,“又佔我便宜,是吧?”

他不說話,只是在她身後收緊手臂,把她緊緊抱住,頭低下來把下巴貼在她的頸側,看着她烤雞時像賢惠小媳婦似的模樣,忽然暗啞地笑道:“丫頭,像象你這種上得廳堂,入得廚房的小女人,不娶回家當老婆,實在太浪費了。”

如故好氣又好笑,手肘突然往後一撞,直接撞在他小腹上。

止燁痛得低哼了一聲,放開她,捂着肚子退開,一臉受傷的表情,“女人,要不要這麼狠啊。”

“臭小子,下次還敢吃姐兒的豆腐,姐兒直接廢了你。”如故狠狠地白了他一眼,撈起身邊一截樹枝,向他打去。

“如故,你這個悍婦,我詛咒你一輩子都嫁不出去。”

如故手頓了一頓,婚姻對她而言,就是一場惡夢,睨了身後哀嚎的渾小子一眼,“我這輩子還真不愛嫁了。”

止燁張了張嘴,終究沒說什麼。

如故的烤野雞的水平算不上多好,止燁卻吃得津津有味,彷彿是天下第一美味,不但吃掉他自己的那隻,還把如故吃不下的大半隻一起解決掉。

如故看着他心滿意足的模樣,眼底驀地微微發熱。

止燁捕捉到如故眼底閃過的淚意,突然伸手過來,手覆上如故的手背,“實在不喜歡這樣的生活,等我做完手上的事,我帶你離開。”

七年前,他就想帶着她一起走,可是那時,他自己都不知何去何從,不願她跟着自己受那個罪,而且,她還有小郎。

可是現在,他有足夠的能力保護她,只要找到父親,就再沒有後顧之憂,可以遠離世俗,找個風景優美,春暖花開的地方,和她快樂地共渡一生。

如故白了他一眼,“你當人人都可以像你那樣沒心沒肺,說走就走?我娘……”

“別和我提你娘。”止燁眼裡慢慢涌上怒氣,“女人,你還要給鳳真當棋子到什麼時候?”

“你不能這樣說我娘。”

止燁冷笑。

“當年,她生下你,不管出於什麼原因,把你丟給老嫗就再也不理不顧,靖王府把你丟進麻婆自生自滅,六年,她可有理會過?等你回到靖王府,兩國和好,她明知你是她的女兒,還擺出一副收養你的大善人模樣,讓你感着她的恩來活。丫頭,你到底是天真,還是蠢?”

“一個人過得太久,總還會奢望世上有一份真善。你小時候,張鐵匠那樣打你,你都無怨無悔地受着,我爲什麼要無中生有地去懷疑我娘?不管以前怎麼樣,但沒有她,你們不會出現在臨安府,而我沒有你們,可能真會死於寒症。我的心不大,能有這些就夠了……”

止燁抓着如故的手驟然收緊,即便是心裡不認同她的話,但終究沒再說什麼。

養父嫌棄養母生不出兒子,喝醉了就會打罵養母母女,他去受着,她們母女就可以不用捱打。

他越護着母親和柳兒,捱打也就捱得越兇。

後來,養父一喝多了,要揪着養母打,他就會先撂倒養父,讓養母抱着柳兒出去避避,等養父酒醒了再回來。

他這麼做的結果,當然會讓父親更加生氣。

但除此外,他也沒有別的辦法,只有等養母帶着柳兒離開,他再放開養父,跪在地上,任他打罵。

每當這時候,養父總是說,養了一頭白眼狼。

所以,那時候,他也以爲養父是不喜歡他的。

直到有一天晚上……

止燁的思緒慢慢飄遠。

彷彿又回到了兒時。

那晚,他再次撂倒醉得雙目赤紅的養父,放走母親和柳兒,捱了父親一頓打,突然聽見村子裡鬧哄哄地,從窗口能看見,來了許多騎着高頭大馬的人。

養父出去看了一會兒,匆匆回來,逼他喝下一罐子的麻子葉水,讓他不能說話,也不能動,然後把他和來找他的無顏一起藏進燒鐵用的爐子。

交待無顏不管看見什麼,都不要出來,不要出聲。

做好這些,他又抱起酒罈子。

一堆凶神惡煞的人衝了進來,看着養父笑笑,“張將軍,好久不見。”

養父睜着醉眼,像是認了半天人,才認出對方,“原來是王將軍,今天怎麼有空來這種鳥不拉屎的地方?”

止燁跟在養父身邊多年,這些年,養父打他從來不手軟,但教他功夫也從來不吝嗇,養父一身功夫好得出神入化,絕不是尋常鐵匠能有的。

養父教他功夫的方法嚴酷到近乎殘忍,止燁感覺到養父不是一個尋常的鐵匠。

但除此以爲,養父的生活就限於打鐵,喝酒,喝完酒打罵老婆,報怨生不出兒子。

在他身上找不出半點特別之處。

止燁無論如何也沒想到養父竟然是一個將軍。

王將軍冷哼了一聲,“張將軍,當年你讓人向國師謊報戰死,卻躲到這地方,怎麼解釋?”

“我也沒想到能從鬼門關撿條命回來。”

“既然沒死,爲什麼不回去繼續爲國師效命?”

“雖然命是撿回來了,手卻廢了,回去也是個廢物。”

“就算手廢了,張將軍回到京裡,也是一世榮華,做什麼要到這窮山僻野的鬼地方?”

“王孝,你應該比誰都清楚,我們這種人,一旦成了廢物,就只有一條路能走……死路。好死不如賴活,我真不想死。躲到這破地方,也是無可奈何啊。”

王孝冷下臉,哼了一聲,“當年,由你捕捉那頭小獸,結果小獸不見捉來,你卻詐死失蹤。張蠻,你騙得了國師,騙不了我。說吧,你把那小獸藏在了哪裡?”

“王孝,你自己當年向國師誇下海口,一定抓到小獸,結果手上功夫太差,被小獸地眼皮底下跑掉,交不了差,把責任推給了老子。當年我上有老母,心存顧忌,不敢怎麼,但現在老子一窮二白,還能任你栽贓?”

王孝陰笑了一下,掃視了一眼四周,“聽說你收養了個兒子,他該不會就是那頭小獸?”

被藏在爐子裡的止燁身體驀地僵住。

張蠻呸了一口,“姓王的,老子現在雖然成了個廢人,但也不是可以由着你小子胡說八道。那小兔崽子如果能是靈獸,老子還用窩在這鳥不生蛋的地方?直接交給國師,別說我現在廢了手,就是全身都廢了,國師也少得不了我的榮華富貴,還能輪到你小子在老子面前唧唧歪歪?”

“就怕是你看那小獸可憐,不忍心交給國師,才拐帶了小獸私逃。”

“屁,老子一生殺伐,哪來的那些心慈手軟?”

“是不是,你把他叫來看過就知道。”

“被老子打跑了,哪找去?”

王孝能找到這裡,知道他有一個養子,當然也知道他喝醉了就打人的事,對他這話也不全不信。

“聽說他是個孝子,就算捱打,也不會走遠,你把他叫回來。”

“那小子不聽我的。”

“那你是敬酒不吃,吃罰酒了。”

王孝不再耽擱下去,示意屬下擒下張蠻。

張蠻功夫再好,但終究寡不敵衆,加上對方又是有備而來,最後被罩進滿是倒鉤尖刺的漁網。

十根手指被一根根切掉,張蠻痛得嘶聲慘叫,卻從頭到尾都說出止燁的藏身之處,甚至沒往爐子的方向看一眼。

止燁看着養父被折磨得生不如死的模樣,身體止不住地顫抖,但麻子葉水讓他發不了一個音符,無顏怕他發抖的身體碰到什麼東西發出聲音,驚動那些惡人,把他死死抱住,壓在身下。

二小抱成一堆,眼睜睜地看着數十種酷刑用在張蠻身上,聞着從他身上散發出來的焦臭味和血腥味。

那一晚,真是人間地獄。

張蠻死了,被酷刑活活折磨死了,王孝也沒看見止燁回來,總算相信止燁被張蠻打跑了,根本不在附近,帶人離開,去了別處尋找。

無顏把止燁從爐子裡拖出來,代他給張蠻磕了個頭,扛着他跳窗逃走。

止燁眼底熱辣辣地一片,隱隱有淚意涌上來,忽地感覺一隻手按上肩膀,驀地擡頭,對上如故關切的目光,長透了口氣,故作沒事一樣強笑了笑,“怎麼?”

“你沒事嗎?”

“沒事。”止燁放開如故的手,“今晚就在這裡休息一晚,明天再趕路,你睡屋裡。”

止燁在火堆里加了些枯枝,這裡雖然是山頂,但自從麻婆村沒了,這片山更加荒涼,難保沒有野獸出沒。

“你常回這裡?”

“偶爾。”

如故見他眼底攏着一層暗淡,識趣的沒再問下去。

折騰了一天,也有些累了,不再堅持,起身進屋。

不知睡了多久,突然隱隱聽見一聲如鬼泣一般的聲音,陡然一驚,翻身坐起。

多年的訓練,讓她本能地無聲潛到窗下,往窗外看去,只見一個飛翔的黑影在月影下掠過。

靈獸!

如故飛快拉開低矮的木門,門外火堆燒得正旺,卻不見了止燁的人影。

心臟驟然收緊,難道他去追靈獸了?

略爲沉吟,向靈獸飛落的方向而去。

**

止燁懶洋洋地抱着胳膊靠在湖邊,漫不經心地看着不住翻滾的水面。

突然水浪濤天,一條怪魚從湖中躍起,直直地射向水邊的止燁。

“吆喝,還真是迫不及待。”止燁眉梢微揚,只腳下微微一錯,就避開怪魚致命的一擊。

怪魚一擊失敗,不再急着進攻,立在湖中,警惕地瞪着止燁,突然開口說叫了幾聲,那聲音尖銳難聽,臉上神情變得緊張,但眼裡卻浮現出貪婪的神色。

止燁笑了,“居然是個有見識的,認得出爺來。”

這種怪魚兇殘,又凝積了水底煞氣,自然比一般的猛獸靈通,看出他是靈獸,也不是稀奇事。

怪魚挑釁地比劃了幾下。

止燁揚眉,“放心,爺來了,就沒打算這麼走。”

怪魚被他激怒,張牙舞爪地向他示威。

止燁懶洋洋地扯了扯嘴角,“爺不用真身,一樣收拾你。”

用真身收拾它固然容易,但他現出真身打鬥,勢必攪動天地靈氣。

一旦被附近的雲夕察覺,又要生出事端。

止燁笑着朝它勾了勾手指,“來,速戰速決,早些收拾了你,爺好回去睡覺。”

怪魚受不得這樣的鄙視,頓時怒了。

再次跳出水面,張嘴,一股毒液從它嘴中噴出,直噴向岸邊止燁。

止燁不緊不慢地一個旋身,避開到面前的毒液,抽出一柄重劍,腳尖一點,迎着怪魚直刺過去。

劍鋒即時削去怪魚的一條觸鬚。

怪魚吃了一驚,飛快反身沉入湖底。

“你是爺的,跑不掉了。”止燁口中調笑,手上動作卻絲毫不怕,閃電般追着怪魚躍入湖中。

如故趕到湖邊時,只見湖面翻滾,游魚四處亂竄,片刻後水裡化開一團血色。

如故臉色微微一變,眼睛一眨也不敢眨地緊盯着水面。

突然水面‘譁’地一聲水響,從水底躍出一個人來,輕飄飄地落在岸邊,一身盡溼,一拋手中還溫熱的內丹,俊朗的眉眼隨之展開。

“止燁!”

他沒事,如故鬆了口氣,但再看水中漾開的那團血色,心卻慢慢沉了下去。

止燁怔了一下,“你怎麼來了?”

“你殺了它?”如故看了眼仍泛着暗紅血腥的湖面,視線落在他手上的內丹上,臉色微微發白。

“嗯。”止燁把重劍擱在地上,蹲下身,舀水清洗內丹上的血污。

“你不覺得這樣太殘忍嗎?”如故心裡堵得厲害。

“殘忍?”止燁察覺如故口氣有異,回頭過來。

“它不招誰,不惹誰,那麼小心,那麼艱難地活着,你們卻爲了滿足自己的貪婪,屠殺它們,良心就不會覺得不安嗎?”

如故雖然只見過那頭靈獸一次,但不知爲什麼,一想到它,心裡就有些酸楚,看着止燁手中鮮血還沒幹的內丹,胸口燃起一把熊熊怒火。

“丫頭,你發燒了吧?”止燁起身,伸手去摸如故的額頭。

如故打開他的手,“別碰我。”

止燁從來沒見過如故這樣無故發火,眼裡的吊兒郎當慢慢褪去,“丫頭,你這是怎麼了?”

“你爲什麼要殺它?”

“小開的藥引。”止燁皺眉,小開身有疾症,每年都得要一顆這怪魚內丹爲藥引,而這怪事十分兇險,他和雲末每年誰空閒,誰來幫小開殺魚取丹。

按理怪魚還有一個月纔會出水,今晚不知怎麼,竟提前出水,怪魚一旦出水,就會四處傷人。

青崗山雖然少有人來,但偶爾仍會有獵人進山打獵。

他怕怪魚傷了過往獵人,所以連夜趕來把它除掉,順便幫小開取了內丹。

“小開要靈獸的內丹做藥引?”如故臉色越加的白了下去。

“靈獸?”止燁怔了一下,明白過來,“你以爲這是靈獸內丹?”

“難道不是?”

“你是惱我殺了靈獸?”止燁不答反問。

“是。”

“爲什麼?”

“我見過它,它受傷了,獨自舔着傷口,還要防着被人類追殺,它那麼孤單,那麼無助,我看着心裡難受。”如故想到那晚躲縮在,帷幔後的靈獸無辜的眼神,鼻子一酸,竟差點落淚,“如果爲了做藥引活命就捕殺它,和國師有什麼區別?和當年爲了發財,屠殺鮫人的那些人,又有什麼區別?弱肉強食雖然生存的遊戲規則,但良心……有時還是該要一要。”

止燁眸子慢慢黯了下去,突然上前,把如故一把撈了過去,抱進懷裡,“傻瓜。”

靈獸在世人眼中,要麼是妖魔另類,要麼就是想方設法弄到手的財寶。

從來不會有人想到,他也是有生命的,也會艱難,也會孤單,也會無助!

而她卻會爲他難過。

如故死死撐着他的肩膀,“你還沒回答我。”

“是食人魚的內丹,不是靈獸內丹。這珠子,你曾經還給過我一顆,讓我們拿去賣錢換盤纏,還記得嗎?”

止燁低頭,把臉埋進她微涼的頸窩,聞着她身上散發出來的淡淡幽香,心裡起起伏伏,久久不能平復。

------題外話------

親愛的們,很溫馨吧?給月票吧,哈哈。

103 來點新鮮玩意035 怕我對你做什麼?060 兇悍小白兔161 債要怎麼還065 情如罌粟077 自戀的玉美人165 風雲突變第174章 大結局(中)118 人心157 沙華也有心080 自罰暖被034047 惡毒女人155 心暖131 雲夕132 殺雞駭猴042 對持交鋒083 她是他的043 我不介意你爲難我135 絕世美人162 玉美人的情商(一)112 氣死人不賠命第153章 一個比一個壞水037 失去的記憶134 雙棲動物018 童子雞135 絕世美人092 膩死人不賠命047 惡毒女人112 氣死人不賠命133 有大麻煩了076 鬥二貨其樂無窮059 驗貨140 殺心057 生在皇家認命吧152 越教育越沒品052 要死一起死075 要人命的菜糰子062 雲末的爛桃花073 富二代106 懷中女人碰不得(求訂閱)078 我的臉很貴148 報仇開始(打劫月票)139 情之深愛之切033 心狠手辣143 將計就計067 強勢127 雲溟(二)141 容瑾的琴聲061 財不外露170 流氓小開097 軟肋097 軟肋046 欠收拾112 氣死人不賠命035 怕我對你做什麼?130 狠毒025 冷少年002 偷寶貝變偷美人107 難得的解釋(加更求訂閱)155 心暖162 玉美人的情商(一)117 肉丸子的寵物028 親身親授040 誰看誰都不爽169 救場115 躲了初一逃不過十五106 懷中女人碰不得(求訂閱)171 雲溟(一)128 借屍還魂098 亂了134 雙棲動物004 娶來做老媽子117 肉丸子的寵物129 險情136 休夫158 算賬051 冤家第174章 大結局(中)101 澡堂風波042 對持交鋒093 冰美人的初吻135 絕世美人025 冷少年124 小開的剋星057 生在皇家認命吧096 刁難044 你全家都是斷袖078 我的臉很貴138 靈獸078 我的臉很貴156 打死不承認是獸002 偷寶貝變偷美人108 被順帶吃掉164 誰是沙華050 是非131 雲夕037 失去的記憶113 玩那什麼式054 打的不是我的狗
103 來點新鮮玩意035 怕我對你做什麼?060 兇悍小白兔161 債要怎麼還065 情如罌粟077 自戀的玉美人165 風雲突變第174章 大結局(中)118 人心157 沙華也有心080 自罰暖被034047 惡毒女人155 心暖131 雲夕132 殺雞駭猴042 對持交鋒083 她是他的043 我不介意你爲難我135 絕世美人162 玉美人的情商(一)112 氣死人不賠命第153章 一個比一個壞水037 失去的記憶134 雙棲動物018 童子雞135 絕世美人092 膩死人不賠命047 惡毒女人112 氣死人不賠命133 有大麻煩了076 鬥二貨其樂無窮059 驗貨140 殺心057 生在皇家認命吧152 越教育越沒品052 要死一起死075 要人命的菜糰子062 雲末的爛桃花073 富二代106 懷中女人碰不得(求訂閱)078 我的臉很貴148 報仇開始(打劫月票)139 情之深愛之切033 心狠手辣143 將計就計067 強勢127 雲溟(二)141 容瑾的琴聲061 財不外露170 流氓小開097 軟肋097 軟肋046 欠收拾112 氣死人不賠命035 怕我對你做什麼?130 狠毒025 冷少年002 偷寶貝變偷美人107 難得的解釋(加更求訂閱)155 心暖162 玉美人的情商(一)117 肉丸子的寵物028 親身親授040 誰看誰都不爽169 救場115 躲了初一逃不過十五106 懷中女人碰不得(求訂閱)171 雲溟(一)128 借屍還魂098 亂了134 雙棲動物004 娶來做老媽子117 肉丸子的寵物129 險情136 休夫158 算賬051 冤家第174章 大結局(中)101 澡堂風波042 對持交鋒093 冰美人的初吻135 絕世美人025 冷少年124 小開的剋星057 生在皇家認命吧096 刁難044 你全家都是斷袖078 我的臉很貴138 靈獸078 我的臉很貴156 打死不承認是獸002 偷寶貝變偷美人108 被順帶吃掉164 誰是沙華050 是非131 雲夕037 失去的記憶113 玩那什麼式054 打的不是我的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