116 不想一個人

如故想到這裡,纔想起,止燁說玉玄和小開帶人去盯夏老太婆了,可是一直沒提過雲末和容瑾,不知道他們兩個人這一整天又去了哪裡。

馬車停下,如故攜了寒香下車。

發現她們已經不在海邊,而是在一處山崖下。

如故把寒香留給無顏,又讓三菊和四菊保護他們,她自己則帶了一梅和二蘭跟着止燁潛進林子。

止燁帶着她很快找到潛伏在暗處的小開。

小開看見如故,臉色就是一僵。

如故堆了個笑臉,伸着爪子就要往他身上摸。

小開瞪着她的手,變了臉色。

止燁忙把如故的爪子抓住,“現在摸不得。”

如果小開這時候被她摸吐了,可就做不了正事了。

如故看他們這個架式也知道他們有正經事要做,哪能真的亂摸小開,衝小開擠了擠眼,“欠着。”

小開身子都僵了。

忙指了指前面樹藤,“門口就在樹藤後面,不過好像有點不對勁。”

“怎麼回事?”

“負責打探拍賣場消息的人倒是剛剛回來了,但不見有鬼殿的人來跟老太婆接頭,會不會弄錯了?”

止燁微擰了濃眉,“裡面有幾個人?”

“就兩個。”

“雲末呢?”

“他們發現還有別的入口,去那邊守着了。”

“我進去看看,你盯着點。”止燁向樹藤走去。

“我跟你一起去。”如故一把把他的衣袖拽住。

裡面只有兩個人,止燁不放在心上,把如故這個惹禍精和小開放一塊,他纔不放心,怕等他辦完事回來,這裡小開已經被如故弄成了一具屍體,拖了如故就往前走去。

繞過樹藤,果然看見有一處山洞,洞口極小,像狗洞,只夠一個人爬進去。

這樣的洞,到處都是,尋常人根本不會想到,這山洞裡頭還有門戶。

止燁無聲地挑開門柵,拉着如故悄悄閃身進去。

洞裡點着燈,隱隱傳來人聲。

止燁吩咐如故呆在門口,自己一個人進洞。

如故拉住他,在他後背寫字,“我跟你一起進去,聽聽他們說什麼。”

止燁不想如故涉險,在她手心上寫道:“不行。乖乖在這裡等着,夏老太婆,我會交給你。”

如故接着寫,“你不帶上我,我就叫,讓你也聽不成。”

“真不該帶她進來。”止燁呲牙,“你想知道什麼?”

“知道什麼都沒關係。”如故不喜歡被孤立的感覺,“只是想和你們一起。”

止燁看着如故可憐兮兮的小臉,“爲什麼?”

“不想一個人。”如故討好地笑笑,“帶上我,拜託了。”

止燁驀地想起七年前的一天,他被義父罰禁閉,在山頂上蹲了一天,直到天黑才從山頂下來,心情很不好。

下了山仍賭氣不肯回去,爬到山口的一棵樹上睡覺,卻看見她一個人跑到山口,望着山裡哭,“哥哥,你快回來啊,如故不想一個人。”

他被她哭得心煩,拿了條小樹枝丟在她頭上,“喂,丫頭,要哭一邊哭去。”

小姑娘擡起頭來,抹了眼淚,“止燁哥哥,帶如故找哥哥吧。”

“不去。”他在山頂上蹲了一天,哪裡還願意再進山。

小姑娘望着他,眼圈微微泛紅,卻硬是沒再哭,果然老實走開,不過走的卻是進山的路。

山裡有狼,她一個姑娘進山,還不被狼叼去?

他皺了皺眉頭,揚聲問道:“喂,丫頭,你爲什麼非要進山?”

“如故害怕一個人。”

“小郎這時辰早該回去了。”

她聽了這話,反而‘哇’地一聲哭了出來,“哥哥沒回來,哥哥沒回來。”邁了腿就往山裡跑。

他把她抓了回來,抱着回村,才知道,小郎在山裡出了事,她說什麼也不肯相信那具屍骨是小郎,非要說小郎還沒回來,所以才獨自跑進山找小郎。

當晚,她也被擄去,失去蹤影。

那一晚後,死亡迅速籠罩了麻婆村,義父和父母被人殺死,他再一次成了孤兒。

止燁想到這裡,心猛地一抽,心軟軟地塌下去一塊,握了她的手,“你真不記得小時候的事?”

“嗯。”如故不知他怎麼會突然問這個。

他一陣心疼,把她的手握得極緊,“帶你進去可以,但凡事得聽我的。”

如故立刻點頭。

靠近裡面石屋,聽見一個老婦人的聲音道:“當年玉瓊小賤人死都不肯說出寒香的娘在哪兒,有了這玉佩,就一定能找到。一個寒香已經賣了二十億金,如果再找到其他鮫人,我們就發達了。”

“怎麼找?”別一個男人聲音傳來。

“你去找到這塊玉佩的另一半。”

“找它幹什麼?”

“這半邊玉佩是在寒香身上得來的。玉佩被人分成兩半,一定是用作日後相認的。既然寒香身上有一半,那麼帶着另一半玉佩的人,一定是她至親之人。可能是兄弟,也可能是姐妹,當然也可能就在她娘身上。不管是她什麼人,只要是她至親之人,一定是鮫人,就算半人半妖,體內也一定有寶珠。”

“你老婆子可真是人老心明白。”那人大喜,“都這半天了,錢怎麼還不送來,該不會是獨吞跑了?”

夏老太婆不以爲然地哼了一聲,“他們還指着我做下一擔買賣,不敢不來。”

“那是,除了您老人家,還有誰能找到鮫人。”

夏老太婆得意地笑了。

如故冷哼了一聲。

“誰在那裡?”裡面兩人吃了一驚,警惕地向如故藏身之處看來。

如故拍着手掌慢慢走出,“好手段,我差點被你騙了。”

夏老太婆看清如故,吃了一驚,立刻向如故身後看去,不見有人,“你怎麼會在這裡?”

“我怎麼在這裡不重要,重要的是你的夢該醒了。”

“老婦人不知道姑娘這話是什麼意思。”夏老太婆驚愕之後,立刻恢復了平靜。

“寒香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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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老婦人已經拜託鄉親,送她出海了。”

如故冷笑,還裝,“不知夏婆婆拜託的是哪個鄉親?”

“爲了保證寒香姑娘的安全,老婦人不能告訴姑娘。”

“是送去了拍賣場吧?”

夏老太婆之前就沒指望能瞞住如故,只是沒想到她來的這麼快,而且居然會找到她的密道。

臉色一變,厲聲道:“殺了她,趕緊走。”

她相信如故絕不會自己一個人前來。

乘同夥向如故動手的時候,迅速後退,動作快得哪裡像一個八旬的老婦人。

在那人動手的瞬間,藏在暗處的止燁已經一掌拍出,直接把那人拍飛,重重在撞在石壁上,五臟俱碎,轉眼就斷了氣。

“原來你就是鬼殿的人。”止燁面色凝重。

“小子,好眼光,可惜你太嫩了。”夏老太婆冷笑了一聲,手中柺杖快如閃電地向止燁胸口刺來,帶起一股凌厲的狂風。

止燁不但不避,反而挺身而上,一手向柺杖抓去,一手把如故往後輕輕一推,輕道:“快出去。”

夏老太婆出手帶起的風都颳得面頰像刀割一樣地痛,可見她那身功夫有多可怕。

這一剎,如故發現自己剛纔的推斷錯了,這個老太婆戰亂時不一定靠着出賣鮫人的消息生存,而是她自己應該就是一個兇殘的屠夫。

如故雖然身手不錯,但在這高手如雲的年代,她二十一世紀的那些打鬥本事實在擺不上臺面,留在這裡反而會成爲止燁的拖累,不如出去搬救兵。

不等止燁吩咐,往洞口拔腿就跑,只恨不得能多長出兩條腿。

夏老太婆怪笑,“真是個薄情寡意的丫頭,一有事立刻把情郎給丟了,自個逃生。”

如故邊跑邊道:“臭老太婆,你用不着說話來氣他分心,我這是識事務,不拖他後退。他才能全心收拾你。”

止燁好氣又好笑,這丫頭逃命還能有心思和人鬥嘴。

“可惜你註定得留在這兒,給他拖後腿。”夏老太婆怪腔怪調。

如故暗叫了一聲不好,一塊石塊從天而降,堵住她的去路,就算小開他們在外面聽見動靜,來撬開這塊石板,也得費不少功夫。

如果止燁打不過這個老太婆,她和止燁可就要掛在這裡了。

如故很快發現,顯然自己低估了止燁。

沒幾個回合,夏老太婆就被止燁逼得沒有了還手之力。

這時,山洞的另一頭傳來開門聲,接着看見雲末和玉玄的身影出現在前面石屋的臺階上。

一個止燁,夏老太婆已經對付不了,再來一個玉玄,她只有死得更快的份。

如故忙向玉玄招手,“玉美人快來砍了這惡婆子。”

玉玄立刻握着大刀向這邊躍來。

夏老太婆猛地瞪向如故,恨不得把她千刀萬刮,突然不理會止燁向她肩膀抓落的一抓,奮力把手中柺杖向如故擲去。

這一招,夏老太婆用了全力,如果砸在如故身上,非死既傷。

房間又小,如故根本沒有地方可以避讓,只能硬接,可是她現在的內力實在太弱,哪能和鬼殿高手相拼,不管她出不出手,都會傷在杖下。

止燁忙抽回手,向柺杖擊去,硬生生地把飛向如故的柺杖拍開。

夏老太婆乘着這瞬間的空隙,不但不逃,反而向止燁撲來。

一塊石壁在她身後迅速落下,把玉玄和雲末攔在了石壁外,而他們三個被囚在了一個很小的空間裡。

接着她的身體像吹氣球一樣膨脹。

如故立刻想到一種極端的殺人方式,自爆。

那些殺手,用特殊的方法在身體裡儲存火藥,然後引煤爆自己,與人同歸於盡,就算你搶在爆炸前把他殺死,仍然阻止不了他身體的爆炸。

只要在她的殺傷範圍內,用這樣的方式殺人,萬無一失。

這狹窄的空間,夏老太婆離她只有半步距離。

這時聽見玉玄粗聲粗氣的嗓門隔着石牆傳來,“小魔頭,在老子把門打開之前,你要自個加油。”

如故看着身體迅速膨脹的夏老太婆,彷彿已經聞到了死亡的氣息,鬱悶叫道:“這種時候叫我怎麼加油?”

突然手腕一緊,被止燁一把拽了過雲,他,把她緊抱在懷裡,壓在石壁上,用自己的身體將她完全覆蓋。

如故的臉緊貼在他結實的胸脯上,聽見他有力沉穩的心跳聲,看不見他身後情形,只聽見‘嘭’地一聲,震得她頭昏目眩,耳膜‘嗡嗡’作響,接着聞到一股火藥炸開的味道。

按以前的經驗,這樣的爆炸程度足以把一頭像炸得粉身碎骨。

她被震得渾身像要散架一樣地痛,卻沒有任何真正的傷處,可見所有的衝擊力全被護着她的止燁擋住,那麼止燁……

如故後背升起一股寒意,擡頭向止燁的臉看去,只見他正着低頭凝看着她,心裡一喜,他居然還活着,沒有被炸得四分五裂。

笑意剛在嘴角漾開,一滴水珠落在她臉頰上,繼而看清他臉色慘白如紙,豆大的汗珠從額頭上滑落。

如故心頭猛地一緊,笑意在嘴角僵住,飛快地伸手往他後背摸去,入手一片溼濡。

手不自禁地微微發抖,慢慢縮回來,掌心一片血紅。

腦子‘嗡’地一下,心直接墜入無底的深淵。

“別怕,我沒事。”止燁聲音虛弱得像是被風一吹就能散去,接着他身子一沉,重重地壓在她肩膀上,昏迷過去。

如故只覺得心臟死死地堵在了嗓子眼上。

她在二十一世紀時,受過大大小小的傷,沒有害怕過,只有蕭越死的那次,她害怕了。

而現在,這種極度的恐懼再次浮了上來。

“別嚇我,止燁,你別嚇我。”

她不知道他背後傷成什麼樣子,怕引起大出血,不敢亂動,緊緊扶着他的肩膀,慢慢滑坐下去,儘可能的不扯動他後背的傷。

他比她高了很多,這時又全無知覺,身體越加的沉重。

如故又不敢動作過大,坐下這簡單的動作,做起來卻無比的艱難,好不容易纔順着牆壁滑坐下去。

止燁雙目緊閉,一張慘的臉,嘴角溢出血,靠在她懷裡。

他總穿着黑色衣服,一身黑衣雖然被鮮血浸得透溼,看上去卻也不算太過嚇人。

但如故心裡像壓了塊石頭。

他發現了夏老太婆自爆,他完全可以不用管她,躲到離夏老太婆最遠的角落,保護好要害,就算受傷,也不會傷太過厲害。

可他卻爲了她,竟完全不顧自己,站在了離夏老太婆最近的地方,用自己的身體把她牢牢護住。

如故平時和他也算不上太好的交情,這一刻,心頭竟像撕裂一般地痛。

逼着哭腔報怨,“你傻的嗎?這種時候,難道不該先想辦法保住性命?我雖然我對你來說有用,但如果你死了,我再有用,也變得沒用了。”

她自然得不到他的迴應。

如故深吸了口氣,儘可能輕地令止燁趴在她腿上,向他背上看去。

後背衣裳被炸得稀爛,露出鮮血淋漓的後背。

如故輕輕挑開貼在他身上的破布,他寬厚的背部,沒有一塊好肉,森森見骨,脖邊的動脈也被炸裂,鮮血汩汩流下。

看清他的傷,如故整個都懵了。

後背的傷固然很重,但只要能設法包紮,吊住性命,出去後,還能想辦法救治。

可是動脈破裂,造成大出血,片刻間就會死人。

如故顫着手,飛快地壓住他頸部動脈,可是哪裡壓得住,鮮血不住從指縫中涌出。

從指縫裡淌開的血,轉眼間染紅了她的手,刺得她眼睛發花。

如故的心緊抽得發痛,只盼玉玄和雲末儘快打開石門。

如果能有人搭把手,或許她還能拼着給他縫合止血。

她的手死死地壓着他的傷口,不敢有絲毫放鬆,她一但放手,不會超出十五分鐘,他身上的血就會流空,神仙都救不回他了。

如故盯着紋絲不動的石門,心一點點地下沉,好像沉進了無底的深淵,絕望地徘徊。

把脣咬了又咬,卻也無法忍下眼底涌上來的淚,“止燁,你要撐住,只要撐住了,容瑾一定有辦法救你。”

如故看一眼止燁蒼白的俊顏,又焦急地看一眼前面石門,那門沒有半點動靜。

明明只是眨眼間的功夫,她卻覺得彷彿過了一個世紀那麼長。

“撐住啊。”淚糊了眼,看不清面前的門,也看不清懷中染血的俊顏。

懷中人像是聽見了她的聲音,微微動了一下,慢慢睜開眼,看見她臉龐上滾下一滴淚落在他的臉上,他想擡手去拭她臉上的淚,卻最終沒能把手擡起來。

他連說話都很吃力,卻裝出沒事一樣地笑一笑,但那笑還沒在嘴角牽起,就已經消失,“不要哭,我沒事。”

這樣的傷,就算是傻子也知道不會沒事,何況是懂醫的她。

他不說還好,這一說,她心裡更是酸楚,“我娘到底答應了你什麼,你可以連命都不要。”

他又笑了一下,“她答應了我些什麼,讓我想想……”他說出這話,卻引來一陣咳,抽動傷口,傷口涌出了更多的血。

身爲醫生,如故頭一回慌了神,俯低身子,在他耳邊叫道:“不管她答應你什麼,如果你死了,我就讓我娘什麼也不給你。如果你不想什麼也得不到,就不要再說話,不要再亂動,不要死……”

“如果我不死呢?”

“你要什麼,我都給你。”

他身子一顫,半晌,才重新出得聲,“這是你說的。”

這是他留給她的最後一句話,再之後就再沒了知覺。

他的身體完全地軟了下去,沉沉地壓在她腿上,壓得如故整顆心都冷了。

她不肯死心地壓住他的動脈,不過是讓血流得慢些,但血仍在不住地流失,這麼下去,止燁仍難逃失血過多而亡。

血染紅了她身上素衣,她甚至感覺到他生命的流失。

咬牙一咬,這樣看着他死去,倒不如賭一把。

空出一手,從懷裡取出她自制的救命工具。

有縫合傷口的針線,和一條兩頭穿着空心針的細管子。

將其中一頭針頭扎進自己的手臂上的血管,將另一頭扎進他的手臂血管。

把他的手臂微微擡高,能讓自己的血,從他的手臂流入他的體內。

她是O型血,只希望他不要是什麼特殊血型,和她的血衝突。

試着放開手壓着的動脈血管,進行縫合。

但在她放手的一剎那間,她就知道自己錯了。

剛纔被壓制住的血流突然間找到了出口,完全不受控制地涌出,止燁身體微微一顫,轉眼間沒了呼吸。

如故抱着沒了氣息止燁,面如死灰,腦中一片空白。

忽地聞到一股清幽的橘子花香,眼前飛過一隻小小的赤紅彩蝶。

彩蝶飛上止燁的傷口,撲騰着翅膀,不再離去。

如故望着那隻赤紅彩蝶,彷彿耳邊響起一個女孩的聲音,“這是什麼蝴蝶?”

另一個男孩子的聲音響起,“這叫赤血蝶,漂亮吧?”

女孩道:“可以給我嗎?”

“可以,不過給了你,你就是我的了。”

如故撫上自己額角。

止燁!

她記起了他,可是記起得的太晚……

她看着那隻赤血蝶,捂了嘴,淚不住地涌上來,卻哭不出聲。

橘子花香越加的濃郁,又有好些赤血蝶飛來,飄浮在身邊,如同一朵朵發着紅光的花瓣,輕輕拂上止燁的身體。

他不住淌出的血,竟漸漸地止住。

如故驚住,怔怔地看着成羣的赤血蝶輕柔地在止燁傷口上拂過,那些傷口在光暈下迅速癒合,轉眼間竟連傷疤都消失得無影無蹤。

赤血蝶光成光暈消失在空中,那橘子花香也漸漸散去。

如故無法相信自己的眼睛,伸手向他背上摸去,剛纔還爛得見骨的後背竟完好如初,結實而光滑。

她大口地吸力,“這不是夢,不是夢。”

吞嚥了一下,又伸手向他脖子上拭去,拭去脖子上糊着的血跡,看見下面完好的肌膚。

如果不是他身上殘留的鮮血,她一定會認爲剛纔只是一個夢。

大着膽子,把手覆在他的頸側,指下有輕微的脈動。

如故整顆心都卡在了嗓子眼上,抖着手指,試着伸到止燁鼻子下。

微弱的氣息拂上她的手指。

“止燁。”如故胸口緊窒得透不過氣來,生怕這是幻覺。

把他翻轉過來,摸到他的心跳,懸着的心總算落了下來。

雖然她無法理解剛纔發生的一切,但這些不重要,重要的是止燁活過來了。

石門嘩地一聲打開,濃煙翻卷而出,嗆得門外玉玄一陣咳。

玉玄捂着鼻子撲了進來。

石屋裡還有沒熄滅的火焰,濃煙滾滾,難以視物,急叫道:“止燁,小魔頭。”

如故聽見玉玄的聲音,精神一震,“玉玄……”吃力地擡起手,向他求助,手剛剛穿過濃煙,胳膊像灌了鉛一樣往下墜,怎麼也支撐不住,緩緩垂下。

站在門口的四兒忽地叫了聲,“魂魄。”

“什麼?”玉玄看見被鮮血染紅的小手,胸口像被鐵錘狠狠地捶了一記,臉色陡然慘變,急步上前,抓住如故的那隻手,急聲叫道:“別走。”

雲末毀去石門機關,不會再被人關上石門,搶身進屋,揮袖掃開石屋中沒能散去的煙,露出一身是血的如故,以及被她緊抱在懷裡人事不知的止燁,心臟猛地抽緊,三步並兩步地上來,蹲下身,把了下止燁的脈搏,止燁的脈搏雖然微弱,但無大礙,鬆了口氣。

玉玄抓着如故的手還沒放開,看着雲末的動作,怔了一下,突然意識到鬼魂是抓不住的,那麼他抓在手中的是……

湊上前,看看半邊臉沾着血污的如故,又看看她抱着止燁,視線仍轉回如故臉上,這張髒得不成樣子的臉雖然沒有血色,但絕對不是死人的臉,愣道:“你沒死?”

“你丫才死了。”如故懷抱止燁,如同當年抱着將死的蕭越,最怕聽見的就是‘死’字,聽玉玄開口就是‘死’字,恨不得把他一巴掌拍死,哪裡還有好口氣。

還能罵人,看來真沒死,回頭瞪四兒,“你不是說她是魂魄嗎?”

四兒仍是老實巴交的模樣,道:“我說的是夏老太婆的魂魄。”

玉玄愕住。

如故被玉玄拽得身體前傾,掙脫不出來,她怕擠壓到昏迷不醒的止燁,怒道:“你要拉着我到什麼時候?”

玉玄視線落在他緊抓着如故手腕的手上,臉即時臭了下去,狠狠地摔開如故的手,耳根子火辣辣的像抹了辣椒水,惱羞成怒,“誰,誰要抓着你了。我只是……只是擔心止燁……”

現在最擔心止燁的莫過於如故,她聽到‘止燁’二字,沒了和玉玄吵嘴的心思,“他怎麼樣?”

“沒事,帶他去找容瑾。”雲末向如故看去,“你有沒有傷到哪裡?”

“我沒傷到。”如故得了雲末的這句話,心定了下來。

雲末已經看清,她雖然一身的血,但衣裳完好,沒有破損,可見這些血,都不是她的,視線落在瞭如故和止燁還連在一起的輸血管子上。

如故淡定地撥下針頭,麻利地撕下一片衣角,把止燁手臂上的針頭孔綁住。

玉玄忙抱起止燁,一邊快步走開,一邊對四兒吼道:“下次說清楚來。”

四兒一臉無辜,弄不明白玉玄爲什麼突然發這麼大脾氣,“這有關係嗎?”

玉玄想到剛纔拽着如故的情形,恨不得找個地縫鑽下去,惱道:“當然有關係。”

四兒跟在玉玄身後摸了摸後腦勺,恍然大悟,“你該不會是擔心郡主吧?”

“誰……誰擔心那魔頭了?”玉玄被四兒一腳踩到痛腳上,立刻炸了毛,“喂,四兒,你是不是該回去了啊?”

四兒老實道:“雲末讓我跟在郡主身邊,留意那些東西。”

不提這個還好,一提玉玄越加怒不可遏,兇道:“盡看些沒用的,要你幹嘛?”

四兒覺得委屈,但睨了玉玄的怒臉一眼,沒吱聲。

他不出聲,玉玄一肚子氣沒地方出,重哼了一聲,道:“你到底要賴到什麼時候才肯滾回去?”

如故聽着玉玄二貨漸漸遠去的粗嗓門,徹底沒了語言,感覺雲末的視線一直停駐在她臉上,忙壓着自己手臂上的針頭孔,道:“夏老太婆自爆,止燁被震暈了。”

她不知道剛纔神奇的事情是怎麼回事,但直覺這樣詭異的事情傳出去,一定會給止燁帶來禍患。

所以閉口不提。

雲末掃了眼炸得零零碎碎的焦黑殘骸,輕點了點頭。

有人在這狹窄的空間自爆,如故能絲毫不損,只能是止燁用他的身體來護住她。

這樣的話,止燁就會受更重的傷,絕不可能只是震昏過去。

從如故那一身的血跡,也可以知道剛纔的情形是何等慘烈。

他又看向如故撥下的針頭。

如故默默地把輸液管收起,又拾起掉在地上的半邊玉佩,放進懷裡。

“你還好嗎?”雲末拂開她臉上溼濡濡的碎髮。

“我沒事,止燁他……”

“有容瑾在,他不會有事。”

如故放心了,扶着牆起身,一個踉蹌差點摔倒,才發現腿早軟得站不起來。

雲末不顧她一身血污,把她打橫抱起,向門外走去。

“我只是……”如故覺得自己應該解釋一下,自己只是腿麻,而不是嚇得腿軟。

“你就不能安分嗎?”他聲音仍然溫和,但不掩責備的口氣。

“我都說了沒事了。”如故在二十一世紀時,幾次在生死邊緣上滾過,對自己的生死看得很淡。

雲末腳下停了停,轉頭向她看來,眼裡是如故從來不曾見過的慍怒。

之前是太沙島,而這次又近距離地去接觸鬼殿的人。

雖然明知止燁會保她安全,但在石門落下的瞬間,他仍止不住的擔心。

如故被他看得心虛,慢慢垂下了頭。

“你們的事,做完了嗎?”如故一想到,他們做什麼事,都把她撇在一邊就憋屈,但她不過是半路回到這身份的遊魂,沒有資格要求他們什麼事都向她彙報。

他輕‘嗯’了一聲。

鬼殿的人在古井裡埋下了三生石碎片,就一定在石海村設置了據點。

只是鬼殿的人太狡猾,他們明知道他們的據點就在石海村,卻查不出來。

他知道當年鬼殿靠着這片海域吸收資金,所以這片海域一定有人和鬼殿來往。

只要找出石海村裡的這個人,就能查到鬼殿的據點。

爲了引出鬼殿的線人,小開才安排了這場拍賣會。

正因爲這場拍賣會,發現夏老太婆把寒香送去拍賣場。

如果沒有強大後盾的人,絕不敢在公然收留了寒香後,又把寒香送去拍賣場。

她敢這麼做,一定有人在她身後,爲她安排好退路。

能有這能耐的人,只有鬼殿。

所以他們安靜地等着寒香被人拍下,夏太婆得了錢,必須把絕大部分的錢交給鬼殿的人,那麼他們就可以順藤摸瓜地找到鬼殿據點。

如故一個報不平,把計劃打破。

雖然小開佈下煙霧陣,但只能短時間地迷惑夏老太婆,卻騙不了暗處鬼殿據點的人。

鬼殿據點的人一但發現他們暴露了,立刻就會撤離。

守着夏老太婆,不過是想能捕捉到點蛛絲馬跡,再做打算。

現在夏老太婆自爆,這條線也就此斷去。

他們這趟計劃徹底失敗。

他和鬼殿的人交手,已經不是一次兩次,計劃失敗固然會失望,卻並不會有更多的感覺。

他氣惱的是明明想把如故遠遠離開,不讓她涉及其中,她仍是捲了進來,還差點出事。

剛纔如果不是止燁以死相護,又或者不是止燁體骼與尋常的人不同,這會兒如故已經和夏老太婆一樣,成了一堆焦黑的殘渣碎骨。

那樣的結果,他光想想,都覺得後怕。

如故等了一陣,不見他說話,沒話找話,“我們府上要多一個人了。”

“嗯。”

“是一個很漂亮的姑娘。”

“嗯。”

“其實她是一個鮫人。”

“嗯。”

“你……生氣了?”

“你說呢?”

“你不會這麼小氣。”

“我還真這麼小氣。”

“……”

雲末一直抱着如故回了住處,吩咐三順備了浴水,才放下她,一聲不出地離開。

如故看着他的背影,意識到他這次真的氣的不輕,以爲他是在氣她壞了他們的好事,心裡有些不是滋味。

扁了小嘴,看見剛剛被救下的寒香,出現在小拍賣場上,只要是有血氣的人,都不會置之不理。

如果他們不這樣事事瞞着她,她又怎麼會胡亂出頭,毀了他們的計劃?

如故惦記着止燁的傷,快速洗干將身上的血污,換過乾淨衣服就朝着止燁房間走去。

進了門,見容瑾正在給止燁蓋被子。

輕手輕腳上前,小聲問:“他怎麼樣?”

容瑾連眼角都不瞟她一眼,轉身出屋。

如故忙上前拽住他的袖子。

他冷眼瞥來,睨向被她拽着的衣袖,示意她放手。

如故拉着不放,堅持自己的問題,“他因我而傷,我有權知道他的情況?”

容瑾眉頭微微擰起,掃了她一眼,終於薄脣輕啓,“內臟俱損。”乾乾脆脆,沒一個多的字。

“會死嗎?”如故仍攥着他不放。

“不會。”他從她手中扯出自己的衣袖。

“如果遇上大動脈的血管破裂,你會怎麼辦?”

“先刺穴減緩流血,再護住心脈,然後縫合破裂的血管。”

如故怔了一下,他竟會縫合傷口。

“教我刺穴減緩流血的方法。”

他直接不理她了,摔開拽着他衣袖的小手,回了自己房間,順手關了門,把如故關在門外。

如故望着緊閉的房門,撇了撇嘴,這人還真是不近人情。

悻悻地回到止燁房中,見止燁嘴脣發乾,取出乾淨絲巾,在杯中沾了些水,輕輕抹在他脣上。

在牀邊坐下,摸了摸額角,低聲道:“以後不要做這種傻事,如果人個人要死一個,活下來的那個纔是最痛苦的,我寧肯是死了的那個。”

雲末站在門外,聽見她這句話,一雙眼黑得越加的深沉。

如故深吸了口氣,爲止燁掖好被角,看着他如同熟睡的英俊臉龐。

耳邊響着止燁先前問過的話,“你真不記得小時候的事?”

心裡一陣痛楚,她真不記得了太多的事。

容瑾的藥童進來,“我要給止燁公子擦身子,郡主請回避。”

如故只得起身出去。

見寒香等在她房間外,取出從夏老太婆那裡撿來的半邊玉佩,遞給寒香,“這是你的,拿去吧。”

寒香接過玉佩,眼圈一紅,正想道謝,見無顏搖着扇子歪在門框上,視線落在寒香手中的玉佩上。

寒香忙把玉佩收進懷中。

無顏勾脣笑了一下,“越皇出遊常州,讓你過去看一看她,雲末說一會兒就動身,讓你快些收拾。”常州離石海村不過一天的路程。

“他爲什麼不自己來說?”

“他得安排這一大堆人馬的吃宿,所以只好讓我這個閒人來跑跑腿。”

如故皺眉,這當然不是理由,“止燁……”止燁傷重,這時候不適合趕路。

“止燁暫時留下,由容瑾和玉玄照看。”

如故沉默,母親這時候召見她,必定有事。

她做夢都想看一看爲了她,放棄自由,拼着一切把世上最好的全給她的母親。

但止燁爲了她才傷成這樣,她又怎麼可能在這時候丟下止燁離開?

玉玄抱着大刀搖搖晃晃地走來,一臉臭屁地瞥瞭如故一眼,“你還是趕緊走吧。”

“什麼?”如故微怔。

“你知道容瑾最看不得你的,你整天在這裡晃,壞了他的心情,萬一他手一抖,把藥弄錯了,吃苦頭的可就是止燁那小子。”

“啥?”如故無語,這是什麼謬論,能成爲頂級的醫生,能因爲看見她就心情不好到弄錯藥?

玉玄也知道自己胡謅的理由太過牽強,不自在地乾咳了一聲,道:“反正你在這兒也幫不上忙,該幹嘛幹嘛去。”說完轉身就走。

如故的臉直接黑了下去,這幫小兔崽子,就這麼嫌棄姐啊?

無顏‘哧’地一聲笑,“鳳兒,我們還是去看越皇吧,沒必要在這裡礙人眼。反正有容瑾在,止燁用不了多久,就活蹦亂跳了。”

“我們去見我娘,跟你一個外人有什麼關係?”

“我和郡主的關係……怎麼能是外人。”他挑了挑眉,媚眼一眨,“難道郡主忍心讓無顏孤零零地一個人上路。”

------題外話------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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118 人心107 難得的解釋(加更求訂閱)118 人心167 天地共主111 當老子好欺負?113 玩那什麼式054 打的不是我的狗085 衣冠禽獸043 我不介意你爲難我030 一物剋一物093 冰美人的初吻146 唐僧四兒第174章 大結局(中)087 給你鋪牀暖被104 孤島相處053 打他髒手146 唐僧四兒063 惡有惡報016 拉一個墊被的159 初試牛刀(求訂閱)080 自罰暖被049 打小人063 惡有惡報130 狠毒084 與獸花前月下098 亂了081 霸氣側漏020 妖孽094 禍水妖孽158 算賬147 玉美人的心動128 借屍還魂064 陌生的情愫160 兩虎相鬥117 肉丸子的寵物124 小開的剋星022 添陽鎮邪051 冤家146 唐僧四兒030 一物剋一物129 險情117 肉丸子的寵物083 她是他的007 打死不承認071 忍耐有限017 心狠手辣057 生在皇家認命吧053 打他髒手155 心暖027 披着人皮的渣貨015 府中美少年001 不靠譜的穿越100 我要把你扒了003 夜壺風波166 共生死115 躲了初一逃不過十五065 情如罌粟133 有大麻煩了066 上輩子挖了他的祖墳098 亂了112 氣死人不賠命048 蛇蠍人家167 天地共主061 財不外露015 府中美少年049 打小人098 亂了024 你敬我一尺我還你一丈127 雲溟(二)006 太子蕭越073 富二代029 不知廉恥143 將計就計029 不知廉恥060 兇悍小白兔028 親身親授164 誰是沙華第174章 大結局(中)090 無顏妖孽050 是非043 我不介意你爲難我143 將計就計047 惡毒女人016 拉一個墊被的149 越親近越好072 使壞081 霸氣側漏106 懷中女人碰不得(求訂閱)018 童子雞149 越親近越好089 稚兒是用來折騰的066 上輩子挖了他的祖墳051 冤家139 情之深愛之切006 太子蕭越115 躲了初一逃不過十五001 不靠譜的穿越134 雙棲動物124 小開的剋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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