這天下有三個煞星。
殤王,蕭越和臨安。
他一個不慎,竟招惹了其中兩個。
高志平這時才知道這屋裡的女人居然是臨安,嚇得面無血色,但想着不管臨安再有囂張,這裡是石海村,她也不敢怎麼。
輕拉了拉父親。
高遠升頭痛欲裂,但同樣報着僥倖,強自鎮定,“下官失言,自當向越皇和靖王請罪。”
蕭越勾脣冷笑了一下,走向裡間。
三順揭起簾子,露出歪坐在榻上的如故。
高志平大着膽子擡頭看去,心想,如果裡面女人根本不是臨安,還可以誑她一個冒充臨安郡主的罪名。
然後,他就可以藉口得到線報,有人假冒如故,所以才帶人來查探。
結果入眼卻是一張秀絕天下的容顏。
這樣的女人絕對不是他人可以冒充了,存着的那點僥倖頓時破滅。
蕭越走到如故身邊椅子上坐下,接過如故遞來的茶,眼裡凝着的冰瞬間融化,浮上一抹溫柔笑意。
“太子……”無顏緊裹着被子,不敢有半點放鬆。
蕭越睨了他一眼,向看掛在另一邊的溼衣,臉色又再變得難看。
無顏裹着被子卷的身子,像條蟲一樣扭了扭,“先給弄身衣服。”
“既然喜歡脫,還穿什麼。”蕭越一想到無顏在如故面前脫衣服,就心裡彆扭。
“這妖精用冰水淋我,還讓人給我扇風,換你也得脫。”無顏打了個噴嚏。
無顏平時整天一副騷包像,這會這模樣實在滑稽。
蕭越看得有些忍俊不禁,“我幹嘛要幫你?”
無顏被他嗆得噎了一下,“喂,喂,不帶這麼過河拆橋的,你求我的時候,我可是答應得乾乾脆脆。”
“我付的酬金高,次次可都是你自己纏上來的。”蕭越手撐了下巴,看猴子一樣看他。
“你要不要臉?”無顏從被子裡伸出手指向蕭越,被子下滑,露出一邊圓潤的肩膀,被子繼續下滑,他玉石般的胸脯半遮半掩,比女人還蕩人心魂。
如故差點噴了鼻血。
蕭越橫瞭如故一眼,“你就不能矜持點。”
“春光美景,難道只准你一個人看?”如故白了他一眼,假正經。
“他是男人,有什麼好看的?”蕭越無語。
“你敢說不好看?”如故不服,無顏這極品,可是男女通殺的。
“老子不斷袖。”蕭越學着玉玄的腔調。
如故‘噗’地一聲笑出了聲。
無顏的臉終於黑了下去。
連扭帶蹦地捱到屋角的一張凳子上坐下,招呼三順給他也倒了一杯熱茶。
有蕭越在,不用再怕如故亂來。
“蕭越,算你狠,以後你的買賣,就算送了金山來,我也不接了。”
蕭越立刻扯着嗓子,衝外面叫道:“子莫,趕緊去給無顏公子弄身好衣服,其他不重要,但一定要貴,要豔。”
如故剛喝進嘴裡的茶直接噴了出來,“你要不要這麼現實?”
“識事務者爲俊傑。”蕭越面不改色,當真斷了和和無顏之間的買賣,後果會很嚴重。
無顏跟小豬一樣哼哼兩聲,不再說話,悠哉遊哉地喝茶,等着衣服,還不忘讓夥計給他送碟點心。
如故對這些人的臉皮刮目相看。
得出一個結論,這時代什麼都可以要,就是臉不能要。
在三順耳邊低說了幾句話。
三順點了下頭,走到無顏身邊,用極小聲的聲音道:“太不像話了,既然牀都上了,那麼就該把事給成了才行?”
“你怎麼知道?”無顏驚訝地擡眼看向三順,“難道你跟那書鋪掌櫃有一腿……”
“放屁,什麼都沒有。”三順的俏臉瞬間漲紅。
無顏瞥了眼如故,“無緣無故扯這個做什麼?”
“你那句話要改改。”
“怎麼改?”
“太不象話了,衣服都脫了,被子是不是也不該再裹着。”
無顏剛端了熱茶到嘴邊,冷不丁聽見這麼一句,手一抖,滾熱的茶,直接倒了半杯進口中,順着喉嚨滾下喉嚨,燙得他一手端着茶杯,一手攥着被子蹦了起來。
“你……你……真是有什麼主子,就有什麼丫頭。”
“謝謝公子誇獎。”
三順一本正經。
無顏瞪向如故,算是服氣了。
如故跟沒事一樣仍喝自己的茶,只是眼角噙着的笑,可以看出惡作劇成功的得瑟。
三順說的極小聲,蕭越也沒留意三順,不知無顏跟三順在鬧什麼。
不過他對無顏的事,不感興趣。
見外頭高遠升已經忍到極限,輕飄飄地問如故。
“這事,你想怎麼辦?”
“我說怎麼辦,就能怎麼辦?”如故笑口盈盈。
高遠升冷笑。
如故雖然有靖王和越皇撐腰,但石海村是數十個國家共同維持的,並不是只有北朝和越國說了算。
要辦他,還得通過各國聯盟。
一一通知各國國君,再進行商議,沒個一兩年,根本出不了結果。
這兩年時間,足夠他四處周旋打點。
蕭越從懷裡取出一塊金牌,放在桌上。
“這是什麼?”如故拿起金牌,翻來覆去地看。
金牌正面刻着“雲秀坊”三個字,背面刻着“令”字。
再仔細看,金牌的上刻滿了花紋,而那些花紋是各國國君的玉璽。
“雲秀坊的督察令。”
“有什麼用?”
“相當於尚方寶劍,不過這把上方寶劍管的是石海村,只能斬爲害雲秀坊的人。”
高遠升看清如故手上的金牌,臉色驟變。
如故瞥了眼高遠升,把金牌放回桌上,“高遠升能不能斬?”
高遠升掌管石海村的兵權,橫行霸道,卻沒直接做危害雲秀坊的事。
“紅坊村是爲雲秀坊而設,石海村的一切都是爲雲秀坊服務,危害石海村,也就是危害雲秀坊。在石海村犯事的人,當然得斬。不過預防不公,要斬石海村的官員,得兩塊牌子。”
“一共有幾塊這牌子?”
“五塊,分散五個人手上,這五個人都是由各國百姓推薦出來的”
“哪五個人?”
“除了我以來,還有未必知,衛青……”蕭越瞟了一旁,又叫了夥計來給他擦頭按摩的無顏糉子一眼。
無顏正被按得舒服,半眯着眼使喚夥計,“再重點,再重點,嗯嗯,就這樣,嗯……不錯,不錯。”
看樣子真像是來這裡洗澡享受的,至於其他跟他沒半點關係。
如故覺得這個人,真的很欠抽,“陳國的太子衛青?”
“是。”蕭越懶得再看無顏的騷包樣。
陳國太子衛青,長年遊走在陳國各地,收集民間疾苦,再將這些疾苦告知陳皇,也算爲百姓做了不少好事。
如果說蕭越是打出來的威望,那麼陳國的太子衛青就是以嘴說出來的民心。
如故爲了儘快瞭解這世界,空閒的時候,也沒少了解各國情況。
衛青也算個人物,他有一塊金牌,不覺得稀奇。
“還有誰?”
“殤王。”
如故怔了一下,“爲什麼會有他?”
“殤王雖然被所有國君仇恨,但他一直在以自己的方式抵抗屠城,所以在民間算是極得民心的。”
蕭越說起殤王,有點惺惺相惜的味道。
如故嘴角不自覺得浮起一絲欣慰的淺笑。
“還有一塊金牌在誰手上?”
“你手上。”
“什麼?”
如故睜大了眼,“你搞錯沒有?”
“確實在你手上。”
如故攤開兩隻手,“哪有哪有?”
她是最近才知道有云秀坊的存在,臨時在路上向三順問了些情況。
可是三順從來沒提過金牌的事。
掌管着雲秀坊生殺大權的牌子,她連影子都沒見過,更別說有那東西了。
手上一涼,一梅把一樣東西放在她手心上。
如故向手上看去,居然是一塊令牌。
怔了一下,立刻看向旁邊桌子。
蕭越的那塊牌子好好地擺在桌子上面。
“這,這是怎麼回事?”如故抓着那塊金牌,看向身邊一梅。
“郡主的牌子一直由皇上收着,這次雲秀坊開放,皇上讓奴婢們帶了牌子過來,說如果有別的牌子出現,就交給郡主。”剛纔一梅給掌櫃看的就是這塊牌子。
“我爲什麼能有這東西?”據她所知,極品女臭名遠揚,除了她那爹孃,沒有人不嫌棄死了她。
這種情況,百姓怎麼可能選舉她?
除非是內定,潛規則。
但云秀坊涉及到大大小小上百個國家。
母親再有能耐,也潛規則不了這上百的國君吧?
“你雖然沒用,名聲又臭,但你有幾個有能耐的侍郎啊。”蕭越鄙視了她一下。
“他們的功德就是我的功德。”如故用袖子擋着手,在蕭越腰上擰了一把。
蕭越痛得嘴角一歪,功夫不怎麼樣,掐人到是利索得很。
“你可真好意思。”
“就算把你的功德也加到我頭上,我也好意思受。”
蕭越似笑非笑,意味不明地向她看去。
如故回瞪回去,“別亂想,你跟你沒關係。”
蕭越笑了一下,咳了一聲,“姓高的斬不斬?”
如故掂了掂手上沉甸甸的金牌,眼角斜向高遠升,意味不明地笑了一下。
高遠升知道有五個督察令。
但往年爲了方便秘密偵察,並沒有公開督察令在誰的手上。
紅坊村的官員害怕暗訪,也不敢胡來。
幾年過去,督察令從來沒有出現過,漸漸被人忽視。
一些官員纔開始壓不下私慾,爲所欲爲。
高遠升做夢都沒想到,傳說中的督察令會同時出現在石海村,之前的幻想頓時破滅。
腳下一軟,跪了下去,“下官有眼無珠,冒犯二位督察大人……”
如故擡手阻止他說下去,現在求饒,晚了。
她自認自己是心地柔軟的人,但對惡人卻向來是心軟手不軟。
“怎麼處置他,不能由我們說了算。”
高遠升眼睛一亮,又升起希望。
只要如故不立刻把他辦了,他出了這道門,就能傳消息出去,他的後臺老大,自然會來保他。
如故道:“在石海村搭一個臺子,把這兩父子綁在臺子上。臺下再設一個訴苦臺,讓石海村的百姓們來說說,這父親二人平時都做了些什麼,讓人一筆一筆地記下。是好是壞,一目瞭然。讓百姓來評評,該怎麼處置他們。太子,覺得我的主意怎麼樣?”
“很好。”蕭越立刻命人去搭臺,並把高志平從水裡撈了起來。
連同高遠升一起綁了起來,押了出去。
無顏的衣服送了進來。
莫子衛雙手把衣服送到無顏面前,“店家怕東西不夠好,換了最好的毛領。”
如故只看了一眼,就噴了。
果然要有多豔就有多豔。
領口一圈上好的火狐毛領,渾體火紅,沒一根雜色。
衣料是上好的雪吞織錦,蔥綠色的,輕輕一抖,就有光暈滑過,華麗之極。
再配了頂同色的帽子,綠油油的,特別打眼。
不管哪一樣,單看都是極好的東西。
但紅配綠……再加一頂綠帽子……
效果就很‘特別’。
無顏臉上一陣紅一陣黑,最後怒了,“蕭越,你是故意整我吧?”
蕭越在莫子衛捧着衣服進來的瞬間就差點笑出了聲。
好不容易纔忍下去。
“我們都是行軍打仗的粗人,平時都是盔甲不離身,不懂得搭配衣服這些風雅的事。要想送人好東西,就儘管往貴裡買。”
他也沒想到莫子衛能弄這麼一身衣服來。
如故瞟了莫子衛一眼,忍了笑,她敢說,是莫子衛故意戲弄無顏的。
莫子衛其實很無辜。
他真沒有故意整無顏。
生怕弄的東西不夠好,以後斷了和無顏做買賣的路。
買衣服的時候,就跟店家說,能有多好的,就拿多好的。
然後店家就拿出了這麼一套衣服,說是店裡的鎮店之寶,是最好雪蠶絲織的。
換成別人,絕對不會賣的。
莫子衛覺得這綠岔眼,但無顏平時就是花裡胡哨的一個人,這綠應該也是沒問題的。
於是就要了。
但人家說料子好,他不懂看,怕人家和他一樣,看不出是好東西。
就讓店家加點東西,讓這衣服一看就貴。
店家以爲人家拿這衣服跟他一樣,是用來當擺設的。
完全沒考慮上身效果,至於什麼紅配綠醜得哭這些說法,根本沒去想,只求奢華打眼。
於是把最好的火狐毛皮給加上了,再加了塊上好的雞血玉。
也就成了這麼一身死貴死貴的紅配綠,外加綠帽子。
莫子衛平時和無顏的接觸不少,一直忍着無顏的風騷德性。
今天,他一個大將軍親自給無顏買衣服,已經夠憋氣了,還被挑三撿四。
終於忍不住了,“這跟你平時穿那些有什麼不同?”
無顏噎了一下,他平時能穿成這德性,這麼沒品味?
做了幾個深呼吸,省得這時被氣死了,赤條條地裹着被子捲走黃泉路。
這麼悽慘的事,他光想想就心酸。
如故看看無顏,再看看蕭越,迷惑了。
照這樣看,蕭越和無顏是極熟悉的。
那麼無顏那天爲什麼要刺殺蕭越?
她想破了頭,沒想出這裡面的彎彎道道。
在無顏憋屈加憤怒的嗷叫聲中,莫子衛臉越來越黑。
最後抽出劍。
如故以爲莫子衛受不了這氣,要砍無顏了。
結果莫子衛長劍連挑,把縫在綠衣服上的毛領給挑下來了。
一身綠,總算強過了紅配綠。
如故心痛得直抽牙。
那條領子少說也得值千把金,被他幾劍下去就沒了。
他早吭一聲,她幫他拆下來也成啊。
沒了紅領子。
無顏消停了,抱着衣服蹦到屏風後面,把衣服換上。
俗不可耐的顏色,竟被他穿得風騷無比,光彩照人。
如故撿起丟在地上的綠帽子,體貼地扣在無顏頭上。
“你真是穿什麼都好看。”由衷地感嘆,“綠帽子都能戴得這麼好看。”
無顏的臉綠了,拽下綠帽子,夾着他的破扇子暴走。
如故的臉,他一眼都不想再看。
發誓以後如故有事求他,他一定要狠狠地宰她。
出了門,回頭看了眼門口,眉頭慢慢蹙起,搖了搖頭,“不對。”
如果一個人弄錯房間,不奇怪,但連着兩個人都弄錯房間,就不對勁。
他看了眼綠帽子,手中破扇子敲了下手心,突然想到一個人,向賭場飛奔而去。
在賭場裡轉了一眼,坐到賭場門口的石獅子上。
沒一會兒,看見一個乾瘦的男子拋着一包銀子,眉笑顏開地快步而來。
在他路過無顏身邊的時候,無顏手一伸,把他拋到半空中的銀子接住。
乾瘦男子正張着手等着接銀子,突然見銀子被別人接走,臉一沉,吼道:“哪個龜兒子敢搶老子的銀子。”
無顏提着銀子包,在他面前晃了一下,“這是哪個龜孫子的銀子?”
乾瘦男子看清無顏的臉孔,怔了一下,一掃臉上兇相,討好地笑着點頭,“無顏公子,還給小的吧。”
“還你可以,你得回答我幾個問題。”
“我在石海村躲了這麼多年了,外頭的事能知道什麼,公子別爲難小的了。”
無顏臉上的笑一收,溼搭搭的破扇子拍着他的臉,“賊猴子,你可知道有多少人在買你的下落?”
叫賊猴子的乾瘦男子,呆了一下,轉身就跑。
無顏一把抓住他的後領,“想跑?你有沒有看清我是誰?無顏,無顏啊。”
能跟他拼速度的人,還沒出世。
賊猴子泄氣地垂下手,放棄掙扎,“公子,我收手好些年了,真不知道什麼啊。”
無顏不跟他廢話,徑直問,“那女人讓你做什麼?”
賊猴子驚了一下,“您看見了?”
無顏笑笑,不否認,破扇子在手指上轉了一圈。
“這不合規矩。”賊猴子心虛。
“跟我講規矩?”
賊猴子變了臉色,“她只讓我去雅間推一推門,讓我學夥計說句話,再跟着她的聲調答應一聲。只是這樣,沒別的了。”
無顏滿意地笑了,拍拍他的臉,“真乖。”把銀子拋回給他。
賊猴子可以模仿任何人的聲音,他憑着這本事,騙了人家不少的錢。
事情敗露後,被人追得滿大街逃躥,最後逃到了石海村。
他不知道那個姑娘怎麼找到的他,但人家給一百兩銀子,只是學人說兩句話。
這錢不掙白不掙。
不買澡堂的牌子,是進不了浴房的,既然牌子都買了,也就順帶洗了一個澡。
不料在大澡堂居然看見無顏,嚇得趕緊轉身避開。
明明看見他匆匆出去,沒想到自己還是被他發現了。
好在無顏現在好像心情極好,沒有要爲難他的意思。
“謝謝公子。”
無顏眨眼笑了一下,步下臺階,有些得意的輕晃了晃頭。
他根本沒看見什麼姑娘跟賊猴子說話,不過是輕輕詐了他一下,他就乖乖地自己全說了。
抖開破扇子扇了扇。
李然,如故……
嘿嘿,有趣,當真有趣!
桃花眼微微眯起,擡頭看着頭頂刺眼的太陽。
如故瞞着所有人的,假扮李然潛伏在雲秀坊,目的是什麼?
難道那裡有什麼她想要的東西?
會是什麼東西,能讓她連雲末都瞞着。
雲秀坊的寶藏,讓他越來越好奇了。
**
蕭越搭了臺子,徵收高家父子的善惡行爲。
開始的時候,百姓怕蕭越收拾不了高家父子,等蕭越一走,高家父子一定會秋後算賬,不敢出來指證高家父子。
蕭越和臨安雙雙拿出督察令,仍不敢有人上臺。
高家父子正有些得意。
一個白髮蒼蒼的瞎眼老太太走出人羣,指着沈志國,老眼含淚,“我老太婆要告高老賊。”
如故立刻起身,扶了老太太上臺。
老太太顫顫巍巍地要下跪,被臨安扶住,“老人家,你有什麼冤屈,儘管說。”
老太太抹了把淚,“我老太婆已經一條腿邁進了棺材,活不了幾天了,也沒什麼可怕的了。高老賊看上我的媳婦,說我兒子偷了他家的錢,逼我兒子一個時辰裡交出他家被偷的錢,如果交不出錢,就拿媳婦抵債,否則就送去衙門砍頭。我媳婦爲了保住我們母子,去了高家,受不了老賊的凌辱,跳樓死了。我兒子知道後,去找老賊說理,被老賊打死。我兒子是石海村出了名的老實人,督察大人,一定要爲老婦做主啊。”
如故輕拍了拍老太太的手,“老人家,你放心,我們一定幫你討還公道。”
蕭越瞥了臨時找來的書記一眼,“記,一條不漏得記,漏一條,打十板子。”
書記嚇得臉色發白,顫着手,把老太太說的事,一條不漏地記下。
有人出頭,就陸續有人上臺,說的全是高家父子的惡行,沒一件善事。
百姓見蕭越一條不漏地讓人記下高家父子做下的惡事,得到激勵,紛紛上臺,七嘴八舌地痛罵高家父子。
書記忙得滿頭大汗。
蕭越見人越來越多,羣衆情緒又激動,怕擠傷了如故,讓如故先回去休息,這裡由他自己盯着。
等收集好高遠升父子的罪證,再與她一同商量怎麼處置高遠升父子。
如故不堅持,離開人羣,去了碼頭。
碼頭賣魚的都去了廣場罵高遠升父子,碼字只留了個把人看守沒賣完的魚。
如故在魚市上轉了一圈,卻不見有人賣章魚。
留下看魚的婦人上來,“姑娘,買魚嗎?”
“這碼頭有章魚賣嗎?”
“只有李老頭家有章魚賣。”
“李老頭去了批判高遠升?”
“他出海還沒有回來。”
“不知道他什麼時候回來?”
“每天都差不多這時候回來。”婦人望了望碼頭的方向,“那不是回來了?”
如故回頭,果然看見一個老人正在綁船繩。
船上竹簍子裡露出章魚的半邊身子。
如故走過去,提起那一隻章魚腳,仔細看。
李老頭綁好船,“姑娘,要買章魚嗎?”
“前天在你這兒買的章魚,把人吃出了問題,我今天是來問問你,這章魚是怎麼回事的。”
李老頭驚了一下,“我的章魚都是每天現打新鮮魚,賣出去的全是活鮮鮮的魚,怎麼可能吃出問題,姑娘你不要胡說。”
“如果不是吃章魚出了問題,我也不會回來找你,雲秀坊可就你一個人賣章魚。”
“我從來沒有賣過魚給姑娘,又怎麼可能吃我家的魚出問題,姑娘做人不能昧着良心。”
“魚雖然不是賣給我的,但他告訴我,確實是你家的魚。”
李老頭看了如故一眼,招呼漁婆看着船上的魚,跳下船。
“這魚還沒下呢,你要去哪兒?”漁婆忙着搬魚。
“我找芙蓉姑娘問問去。”
“你這時候,去找她幹什麼啊?”
“這幾天章魚不好打,除了今天的,也就前天打了兩隻,都被芙蓉姑娘買了去。這位姑娘說我們家的魚出問題,那就只能是芙蓉姑娘那裡的魚出了問題,我得問問她去。如果真是我們家的魚有問題,該怎麼賠,我們就怎麼賠,賣船賣鍋,我們也要賠上。但如果不是我們的魚的問題,我們也不能由着人家白白污了我們的名聲。”
是芙蓉,如故心裡有了數。
“麻煩姑娘跟我走一趟怡春苑,我們找芙蓉姑娘當面問清楚。”
是個忠厚耿直的老人家。
如故繞到李老頭的面前,突然抱手向他拜了一拜,“老人家,對不起了。我是爲了查點事情,故意那樣說的。那魚一點問題也沒有,如故在這裡給你賠罪了。”
李老頭鐵青着臉,“有什麼事,姑娘可以好好地問,做什麼平白抹黑我老漢?”
“如果我直接問老人家,前天是誰買的章魚,你老人家會說嗎?”
李老頭怔了一下,搖頭,“不會說。”
他雖然做的是小本買賣,但也不會隨便把顧客的信息告訴別人。
“這件事很重要,涉及到一樁案子,所以小女子才迫不得已而爲之,還望老丈見諒。”
“什麼案子?”李老頭一臉迷糊。
“這個就不能告訴老人家了。”如故提起剛纔看過的章魚,掏出一錠足有五十兩重的銀子,“這章魚我買了。”
“這魚只要五十文。”李老頭不接銀子。
“我也沒有零錢,拿着吧,就當是幫助我們辦案拿的賞金。”如故把銀子塞到他手中。
“姑娘怎麼證明自己是來查案的?”李老頭對漏露買家信息仍然不安。
如故取出督察令。
李老頭石海村的老一輩的村長,這些年來,目睹了石海村的變化,也眼看着雲秀坊建立起來的。
雲秀坊建立起來後,入駐了官員。
初初時,凡事還會問問他這個老村長,後來官員權利越來越大。
他這個村長也就被架空起來。
他看不慣那些官員的做法,苦勸無效,還被官員們處處針對,苦不堪言。
乾脆退下村長的位置,村主換成了高遠升的人。
他乾脆只靠打漁爲生,雲秀坊的坊主是他的好友,只是性格不象他那樣一根筋通到底,在雲秀坊坊主的位置上到是一直撐到現在。
坊主見他退了下來,怕他鑽頭角尖,想不開,做出什麼出格的事。
再得罪那些人,於是讓他把雲秀坊的魚全包了下來。
石海村的官員雖然混帳,但終究不敢隨便動雲秀坊。
李老頭包了雲秀坊的魚,也就有機會出入雲秀坊。
如果督察前來石海村,絕對會前來雲秀坊。
見了督察,就有機會把石海村那些烏煙瘴氣的事告訴督察。
李老頭這才安靜下來,平時就打魚,默默等着督察出現。
所以他對雲秀坊的制度不陌生。
只是這些年來,督察令從來沒有出現過,如同虛設,漸漸地被人遺忘。
而且最近兩年石海村的官員開始橫行霸道,也沒有人管制。
石海村的人漸漸對督察令失去了依賴。
李老頭也慢慢灰心,這時突然看見督察令,整個人呆住。
等他回過神,如故已經走遠,他纔想起要說的話,還沒有說。
慌忙追上去,卻被兒子李揚急急跑來,一把拉住,“爹,趕緊去廣場。”
李老頭急着追如故,摔着兒子的手,“放手,我有事。”
“天大的事,您現在也得先擱擱。”
“我這就是天大的事。”李老頭摔不開兒子,急得跳腳。
“督察大人在廣場審高家父子呢,要我們把高家父子的罪證全說出來,然後按民意處置。”
李老頭想着如故手中的督察令,“你說督察在廣場?”
“是。”
“不對啊,我剛剛纔還看見……”
“您看見誰了?”
“督察大人。”
李揚想了一下,剛纔蕭越太子讓臨安郡主下臺去了休息,現在臺上只有蕭越太子盯着,“爹看見的督察大人是男的還是女的?”
“女的。”
“臨安?”
“她是說自己叫臨安。”
“那就對了,臨安郡主是督察大人。”
“你不是說在廣場?”
“現在廣場上的是蕭越太子,這次一下來了兩個督察大人。”
“兩個?”
“是啊。”
“這麼說,可以辦高家父子了?”
“是這麼說的。”
“走,去廣場。”李老頭拉了兒子就走,比誰都急。
**
如故看着手裡的章魚,嘴角勾起一絲冷笑。
芙蓉……
拿她當跳板偷取寶珠,真以爲自己做得天衣無縫?
如故回到住處,易了容,化成李然。
重新回到雲秀坊,找到坊主。
坊主要守着雲秀坊,不敢去廣場看熱鬧,正急得心裡跟貓抓一樣難受。
看見如故走來,忙把他一把抓住,“李然,高家父子怎麼樣了?”
“等收集夠了罪證,該怎麼辦,就會怎麼辦。”
“可是……不是說官家與官家……”坊主吞吞吐吐,不敢明說。
“官官相互嗎?”如故幫他說出來。
坊主忙捂了他的嘴,一臉驚慌,“小聲點。”
如故把捂在嘴上的手拉了下來,“怕什麼?”
“太子和郡主這回真的要辦高家父子?”坊主當然怕,不管辦不辦得了高家父子,這話被蕭越和如故聽見了都不得了啊。
“高志平口口聲聲要玉玄難堪,玉玄可是如故的人,如故護短是出了名的。先不說他父子二人禍害百姓弄得天怨人怒,就是沒有這些事,如故也不會讓他們父子好過。”
坊主鬆了口氣,“你不是去查寶珠的事,怎麼又回來了?”
“寶珠的事,我已經有了眉目,如果我能幫坊主找回寶珠,我想向坊主討一樣東西。”
“什麼東西?”
“進入神秘之門的門牌。”
全國各地來的義員,雖然是爲了打開寶藏,但不是人人都有資格進入神秘之門。
“進入神秘之門的門牌,都是提前定好人選,並沒有多餘的。”
“高志平身爲莊家是不是有一塊門牌?”
“是的。”
“高志平罪狀累累,估計是再回不來雲秀坊,難道他還要繼續擔任莊家,還有資格進入神秘之門?”就是能回來,她也得讓他回不來。
“這個……應該是不能了。”
“那麼他的門牌豈不是多出來了?”
“可是……能進入神秘之門的名額都是事先定好,不能私下更換。”
“事先定下名額的條件是什麼?”
“在民衆心目中的聲望,還有爲雲秀坊立下的功績。”
“如果我換回寶珠,難道還不夠功績?”
“這個不是我能做主的……”
神秘之門是誰都想進去見識一下的,高志平的門牌空出來了,想要這個位置的人會很多。
坊主當然是想把這個位置的作用發揮到最大。
“如果坊主爲難,那就算了。寶珠的事,坊主讓別人去辦吧。”
如故沒有找寶藏的覺悟,也沒有覺得自己有找寶藏的義務。
她做這些目的只有一個,找到這裡的三生石。
沒有好處的事,她幹嘛要攬上身?
何況女扮男裝混進雲秀坊,被人發現是要殺頭的。
她又不是善心氾濫,幹嘛要冒殺頭的危險給他們查案。
“可是,你不找到寶珠,怎麼證明你的清白?”
“我昨晚的去處,有人證明,我昨晚雲末在一起,坊主認爲我還能分身去盜寶珠?”
“這……”
“如果坊主覺得我有問題,就得先得從雲末查起,他有問題,才能說明我有問題,否則的話,我有什麼必要去證明自己的清白?”
坊主沒想到,她之前答應得好好的,轉頭回來就翻臉不認,開口要條件。
有些來氣,“你不是說給你三天時間?”
“我是說給我三天時間可以查出是誰偷了寶珠,但沒說一定要告訴坊主你啊。”
坊主氣得差點一口老血噴了出來。
“義員前來雲秀坊,就一切得爲雲秀坊……”
“錯了,是爲了找到神秘寶藏。”
坊主噎了一下,“好,也可以這麼說,你身爲義員,就該全心爲雲秀坊出力,怎麼能以此來做條件滿足自己的私慾?”
“對啊,我來是爲了幫助找寶藏的,不是爲找寶珠。”
“沒有寶珠怎麼開得了神秘之門?”
“我來雲秀坊的時候,寶珠可是好好地在坊主秘室,如今寶珠在坊主的秘室丟了,跟我們義員有什麼關係?”
“你……”坊主氣得身子不住發抖,卻說不出話來反駁。
寶珠由他保管,丟了寶珠自然是他的責任,和旁人沒有關係。
坊主雖然平時對那些權貴左巴結右討好,但能掌管雲秀坊多年,並不是外表看上去,這麼膿包。
怎麼能因爲如故的幾句話,就服軟?
冷哼了一聲,“算了,寶珠也不用你去找了,我就不信除了你,就沒有人能找回寶珠。”
如故笑了一下,轉身就走。
“混賬,混賬之極。”坊主重重地一拍桌子,“來人,去把雲公子和蕭越太子請來,算了……我親自去找他們。”
“老爺,雲公子和蕭越太子都出去了。不但云公子和蕭越太子出去了,所有義員都出去了。”候在門外的下人進來。
“什麼?”坊主驚怒交加,“每年神秘之門開啓到關閉的這段時間,雲秀坊只許進不許出,難道這些規矩,他們全忘了?”
“不是忘了,是老爺推舉的高志平做今年的莊家,高志平出了事,大家認爲老爺在用雲秀坊謀私利,所以那些規矩也就不是規矩了,還說要聯名狀告國盟。”
坊主呆了,一屁股坐倒在身後的太師椅上,“這是哪個混賬東西說的?”
“都這麼說。”下人低着頭,不敢看坊主。
“那蕭越太子怎麼說?”