等淑女收到小白受傷的消息的時候,已經是三天後了。
她當時正嘗試着怎麼弄一個溫度計出來,聽到這話後,腦子一片空白。
她根本不知道來人說了什麼,只覺得耳朵裡嗡嗡直響,看着他的嘴巴張張合合,卻什麼都聽不到。
腦海裡只有幾個字——小白受傷了。
淑女不知道自己是怎麼到的城鎮,也沒有察覺因爲太過着急弄丟了一隻鞋子,擦破了手掌。
她只想看到小白,一直如同大樹支撐在她身後的男子。
在看到牀上躺着的昏迷的小白,淑女終於意識到,他已經在她心上了,不知不覺,密不可分。
明明是她強迫他加入了自己的生活,甚至曾經打算隨意把他處理掉,結果不知不覺自己的生活已經不能沒有他了。
“傷的重嗎?”
話說出口,才察覺自己的聲音沙啞的厲害。
不待對方回答,淑女也知道答案,很重。
上前撫摸着他被包裹了半張臉的臉蛋,淑女的手指一直都在抖動。
趙佩還有徐三爺見了她失魂落魄的模樣,互視一眼,然後悄無聲息的退了出去,給兩人一個單獨的空間。
沒有了旁人,淑女強忍的眼淚刷的就流了下來。
一滴一滴,落在小白的脖子上。
有些溫,又有些冷。
淑女顫巍着手,目光從上到下看着他的身體。
幾乎整個人都被包了起來,還有一些裸露的地方,全是青紫一片,十指被裹得像是糉子。
但她卻笑不出來。心裡就跟一隻刀子在戳一般。
她有些喘不上氣來來,眼前一片模糊了。
到底發生了什麼……
明明走的時候還好好的,她還記得他帶着笑的眼睛,還記得他微微彎身跟自己說話的模樣。
不是說好過幾天見面嗎,怎麼就忽然躺在了這裡?
忽然,有什麼東西碰觸到自己的臉蛋。
淑女一怔,忙擦了擦眼。這才發現小白醒了過來。
他伸出手似是要幫自己擦眼淚。眸光裡全是心疼。
“不……哭……我……很好……”
似是用了很大的力氣,他才完整的說完這句話。
而且聲音不似以前那般低沉,像是破了的風箱一般。沙啞的如同塞滿了嘴巴的沙子。
淑女剛剛停下的淚水又流了出來,怎麼也止不住。
後來乾脆趴在小白身上嗚嗚的哭了起來,她也不知道爲什麼那麼難受。
她恨不得自己去替代他受這些苦……
頭頂被人輕輕撫摸,淑女猛地想起要顧忌他身上的傷口。忙擡起頭來,眼中浮起懊惱。
小白看着她。不說話,只是看着她,彷彿下一刻她就會消失一般。
淑女心裡難受,卻還是強笑着。
“怎麼這麼不小心。把自己弄這麼慘?不過看你平時表現那麼好,我就不介意你這麼弱了……”
明明想開玩笑的安慰她,結果說到後面又什麼話都說不出來了。
“別……哭……”
小白說。似是有些焦急,還要伸手。
淑女注意到他的動作很艱難。額頭不知何時起了一層薄薄的冷汗。
淑女忙不哭了,“好好,不哭,告訴我你哪裡不舒服?想吃什麼?”
小白露出了一個笑意,剛想說話,就被淑女截斷,“你嗓子不舒服,不要說話,聽我說就好了。”
小白眨眨眼睛,表示同意。
淑女扯了扯嘴角,卻不知道說什麼,只是看着他,滿眼的心疼。
外面的趙佩也聽到了裡面的哭聲,在心中直嘆氣。
淑女也是個可憐的……
徐三爺則是咬牙切齒,“我不會讓天策白受這個罪的!”
徐三爺雖然說的不完全,但趙佩也猜出了大概。
小白原本就是淑女撿來的,原名徐天策,是徐三爺的外甥,當初因爲某些原因把回到了徐家,改了名字住在了徐家。後來出了事情,變得有些癡傻,丟了許多年了,前些日子才找到。
而對小白動手的人,也是徐家的人,小的時候跟徐天策有仇,對小白的出現有些執着的偏激,得了消息後,怕他回去,乾脆要動手殺人。
趙佩雖然沒有見過大家族裡面的相互軋壓,但是也能猜出中間肯定有什麼見不得的陰私。
對於小白,他是可惜跟心疼。
從徐三爺平時說話做事中就能看出,徐三爺不是普通人,可是就是這樣的一個人許多次都誇讚小時候的小白。
可以看出,出事之前的小白是多麼的優秀。
即便是現在的小白,他也很優秀。
加上他的身份有些特別,無父無母,寄人籬下,難免會被人嫉妒。
但是,徐三爺當時沒有處理了徐家少爺,還有可能給小白討回公道嗎?
趙佩不知道,但心中卻升起一股濃濃的悲哀。
他覺得似乎有什麼東西劃過心頭,可是細想卻又什麼都想不到。
淑女在裡面待了一會兒就出來了,見兩人都看着自己,便解釋:“他睡着了。”
“讓他好好休息吧。”徐三爺說。
淑女認識趙佩,卻不認識徐三爺,所以聽了這話有些吃驚。
她的目光在徐三爺臉上掃了幾下,看着他跟小白有幾分相似的臉,大約猜出了些許。
但是她沒有說話,只是對着趙佩說:“跟我說說出了什麼事情好嗎?”
趙佩剛想解釋,就聽到徐三爺插話,“我來解釋吧!”
淑女其實不想跟徐三爺說話,因爲她感覺這件事跟他脫離不了關係,只怕小白受傷就是因爲他的緣故。
不得不說,淑女猜得很準。
淑女也知道自己有些遷怒,但是看到自己心頭的人被傷成那樣。她心情不好纔是正常的。
見淑女沉默,臉上也有些鬱色,徐三爺就明白了她的想法。
“我道歉,但是趙世侄有些事情並不清楚,還是我來說比較好。”徐三爺忙說。
他已經知道了,這個小姑娘就是天策的妻子。
在天策最困難的時候救了天策,還讓他讀書識字。
若不是她。自己也不可能看到那一份卷子。更不能找到天策!
所以對於這個天策媳婦,他更多的是感激!
原本以爲會是一個農村婦人,沒想到見面了竟是這樣年輕。關鍵是他看得清楚,知道她很在乎天策。
感激之餘就多了分喜歡。
既是天策喜歡,他也就認了。
雖然他覺得這人的身世配不上天策。
淑女還不知道對方一時間有那麼多的心思,看了看有些訕訕的趙佩。淑女終於還是點點頭。
她倒是看看,這人怎麼解釋。又是怎麼給她一個交代。
小白受傷太重,不易移動,所以一直在醫館裡。
兩人也沒有那麼講究,就去了後院一個僻靜的地方。站在樹下開始了講述。
淑女不知道自己怎麼聽完的,只記得自己聽完後想要殺了那些人。
淑女從來不知道自己也會有這樣暴虐的心理,她只是想要把那些加諸於小白身上的。全部十倍返還給他們!
至於徐家,她一點兒好感都沒有!
有錢有勢又怎樣?還不如她一個老百姓的手乾淨。關鍵是心黑的要死。
見淑女沉默,徐三爺也有些拿捏不準淑女的心思。
原本以爲她是個簡單的人,沒想到聽了這話也沒有大吵大鬧,只是安靜的盯着腳尖,似乎一點兒都沒有聽到。
也完全看不出剛剛那麼失魂落魄手無足措的樣子。
“你放心,我會給天策一個交待的!”徐三爺信誓旦旦的說。
淑女沒有擡頭,“白謹行,他叫白謹行。”
徐三爺心裡不是滋味,張張嘴,想要說什麼,就聽到淑女又問了一句,“你打算怎麼交待。”
徐三爺對她的稱呼沒有生氣,反倒是覺得應該。
生氣纔對,生氣才正常。
“我會回去把這件事告訴老夫人,老夫人定會做主,至於徐紹他……先留一條狗命,回去以後……”
淑女打斷他的話,擡起頭說:“這不是交待。”
徐三爺一怔,其實他想的是,老夫人雖然不管事,但絕對不會糊塗,他沒有下手殺了自己的侄子,只怕只要天策醒來,徐紹就不會有事,頂多是趕出家門。
當然,他覺得老夫人應該不會這樣做,而是全力補償天策,讓徐紹道歉。
徐三爺到底是多少年沒有見過天策了,衝動過後,顧忌最大的還是整個徐家。
“是不是打算拿錢砸,然後讓人道歉,最後輕不輕重不重的打幾下就行了?”淑女看着徐三爺,很是平靜。
徐三爺被她眼中的忿恨跟鄙夷看的一個機靈,“我……”
淑女並不像表面那麼冷靜,她恨不得把那些人扒皮抽骨,然後扔出去喂狗!
而眼前這個人,自稱是小白的三舅。
雖然開始的時候對小白表示了愧疚,並且信誓旦旦的要給小白一個交代,實則是打親情牌。
真當她是什麼都不懂鄉下婦人嗎?
淑女看徐三爺的眼中多了幾分厭惡,而且她並沒有掩飾。
“謝謝徐三爺了,謹行的事情多謝你了,至於兇手的事情,謹行是我家的人,自然歸我家管。”
說完,淑女大步離去。
留給徐三爺一個決絕的後背。
也許,他一開始就看錯了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