其實這場聚會也是重新分配利益的聚會,林昭身爲錦衣衛都指揮使,爲天子親軍,帶天子旨意,雖然品階不如什麼巡撫、總兵,但是在歸化城,他已經是至高無上的存在。
土默川是河流匯集的地方,田地灌溉都是方便的很,儘管田裡出產只有一季,可仍然可以稱得上是良田,這裡比草原上其他處還有一樁好處,因爲靠近山區,而且也有幾個容易開採的煤礦,所以燃料不缺,牲畜的糞便則可以被用來肥田,有肥有水,自然出產不少。
有土地,有草原,一旦站住經營,三年五年下去,就會積攢起潑天一般的財富。
當年土默特汗佔據歸化城,依靠和明國的交易,積攢起巨大的財富,俺答汗也有了打穿明國長城防線,縱橫京城的資本。
大周太祖和太上皇也多次來到歸化城,見識到這裡不亞於河套的肥沃土地,所以才牢牢佔據這裡,還不斷地調配蒙古六大部落的位置。
但是知道林昭率領五百錦衣衛兵卒佔據這裡,收攏軍心,纔有了把這裡萬頃良田收歸皇莊的把握。
其實林昭單憑五百精兵,即使打垮科布多家族,依舊未必能夠佔據主導位置。
關鍵是他出發之時,已經去函揚州,命令當地豪商,凡是久經塞北的商旅,一律向歸化城進發。
到了此時,歸化城不但有林昭掌握的軍事力量,還有近百家豪商聚集,不僅如此,連白蓮教、漕幫、鹽幫這些江湖幫派,在揚州被林昭壓制處理過的組織,也都派人來到這裡。
因爲在揚州的那幾年,固然是林昭壓制了他們,但是同時也是在林昭的安排統帥下,他們的產業得到規模化大發展的時期。
他在各大商團之中,擁有無數的“親林派”。
事實上,他組建的林家商團,乃是大周最強大的商團。
只是一直低調,少有官面上的人知道而已。
這場宴會,就是告訴衆多豪強、商團,除了皇莊之外,草原上有的是適合灌溉的良田所在,允許他們開設農莊,同時要求他們建立武裝商團,各家各戶都要組織鄉勇團練,給養甲兵都是自備,這個含糊不得,沒有這個,一概不許在草原上墾荒設莊。
凡是跟着錦衣衛混的,林昭組織人手,派給懂行的人訓練整備,並且低價賣給兵器。
商人們說的很小心,不少人都務實的詢問田地出產如何安排的問題了,聽王通的意思,歸化城田地這邊可能會變爲公田,也就是說,出產除卻留給農戶自用之外,其餘的全部交到宮裡去。
但實際上這是不可能的事情。
歸化城距離長安路途遙遠,又沒有順通的水路,根本不可能把十幾萬傾土地產的糧食送到長安。
所以按照林昭的計劃,每年給宮中的進獻不會有糧食,每年只會選取最飽滿的糧食一石象徵姓的送去,歸化城的糧食會被山西和陝西的糧商收購,貿易之後的銀兩按照比例送往京師。
但是有資格去歸化城做生意的商人,卻必須在錦衣衛這邊登記造冊,只有在冊的商人才能在歸化城做生意,纔可以尋求歸化城錦衣衛駐軍的保護,不然的話,會被視同非法。
想要登記在冊的話,需要繳納一筆保證金,然後要承擔義務,比如說某些事情上的賑濟,比如說商人的護衛在緊急時候會被徵召。
當然,這只是初步規劃。
如果朝廷安排的總兵精於行伍,又對工商之事不會排斥,也不會過於貪婪,那麼相關政策也會向總兵府傾斜。
想想這裡良田有多少,出產的收購銷售一定是個很巨大的數字,能把這塊生意做好,也有大筆的銀錢利潤流動其中,大家對這個都是感興趣了。
總而言之,林昭建立了一套相對完整的工商業體系,保證所有向朝廷靠攏,和錦衣衛有關聯的人能夠有錢賺,有利益拿。
只有這樣,漢人才會越來越多,纔會對察哈爾部、對土默特部形成足夠的壓制,保證大周對綏遠一帶的絕對統治。
依照林昭給皇帝的奏摺,如果一切順利的話,這項準則還可以向其他邊疆地區推廣,說不定能夠擴展大周的疆土呢。
等到二月十八日的時候,朝廷的旨意到來,隨行的還有新任的綏遠巡撫和綏遠總兵。
綏遠巡撫倒也罷了,但是新任綏遠總兵,林昭卻是知道此人。
雖然沒有見過,卻是聞名久矣。
乃是孫紹宗的兄長,“中山狼”孫紹祖。
他本來在黑遼軍中擔任遊擊,因爲在京休假,結果被孝德帝注意到,直接提拔成綏遠總兵,儘快上任。
這下可倒好,不過是休個假,結果從從四品直接躍到了正二品的總兵,可謂是火箭式升官,孫紹祖喜出望外,對於林昭的間接助攻深表感謝。
當夜,林昭便舉辦了一個私人宴會,請總兵孫紹祖過來一談,同時向他打探朝中消息。
“林都堂當真天人之資,朝中上下對於你在歸化城的種種作爲是十分讚賞,尤其是科布多在宴會上歌舞助興的傳聞,更是風靡全城,不少說書先生也把這件事編練成段子,在各家堂會上講述。不少戲班都在排演這個節目。”
“不過仰仗陛下天威,僥倖而爲罷了。不過說起來,朝中的清流文官,居然沒有攻訐我們武人胡鬧,枉自談利,實在是難得啊!”
林昭搖頭嘆道。
孫紹祖大笑道:“要我說,咱們武人天生就站在文人對面,什麼時候他們能看我們順眼?不過陛下聖明,歸化城屬於邊疆,他們那些文人若是枉加談論,若是被髮配到這裡來,豈不是生不如死?”
“孫兄所言極是。”林昭微笑點頭。
兩人笑了片刻,孫紹祖收斂了笑容,站起身來對林昭拱手道:“說起來,孫某還有一事還要謝過林都堂。”
見他這般知禮,林昭也站起身來回禮,笑道:“孫總兵客氣了,我與令弟志趣相投,相交莫逆,咱們孫林兩家也應該多多交流,何須如此大禮。”
孫紹祖不管不顧,拱手施禮之後,重新坐下,嘆道:“不瞞林都堂,我孫家曾一度落魄,我是有幸去了一位賢妻,弟弟卻到二十多歲依舊蹉跎,沒有人操心此事,賤內又體弱多病,舍弟的終身就更拖後了,若非林都堂記掛再行,推動此事,只怕舍弟不知道打光棍打到什麼時候呢。”
“孫兄客氣,我與紹宗兄也算好友,多操心也是應該的。更何況以孫兄的見識,應當知道我也是是拉我那表妹出苦海,還要感謝紹宗兄仗義出手。”林昭笑道。
兩人對視一眼,一起仰頭大笑。
同時心裡對對方有了一個判斷:“老狐狸!”