九曲一陌孤孤唱晚
一縷茶香,嫋嫋怡然;一線琴音,徐徐舒緩;一夜風情,冉冉癡纏。
皓月斜掛西稍,玲瓏燈盞渙然,暖爐中炭火忽明忽暗間,貓兒在柔軟舒適的被褥中醒來,鼻尖縈繞着淡淡茶香,整個人都變得舒緩而懶散。
貓兒輕輕支撐起身子,覺得胸口的窒息感悄然退去,身子雖然仍舊無力,但卻不再覺得抽痛。
貓兒環顧濃墨中不是淡薄優雅的黃精,視線落在那一襲黑衣的撫琴男子身上。
月光傾斜而來,將曲陌映雪的面頰染得若謫仙般儒雅,一襲黑衣則將他的淡雅渲染成了神秘色彩,猶如估計的鴻雁般翱翔九天,又若內斂的深海般浩瀚無邊。
悠揚而清雅的調子自白玉手指間飄逸而出,徐徐緩緩間,動盪了一池的睡蓮,芳香打開,爲的便是紅塵百年。
當最後一個琴音落定,曲陌擡起頭來,輕輕勾脣一笑,若不曾分開過般親暱道:“可是餓了?”
貓兒的肚子咕嚕一聲叫喚,伸手揉了揉,點點頭:“能吃一隻雞。”
曲陌站起,拉着貓兒的手走到已經擺放好的美食前,問:“怎麼不說能吃掉兩條魚?”
貓兒抽出被曲陌攥着的手,獨自坐下,兩隻小手捏着飯碗,若攫取溫暖般揉搓着,盯着菜盤問道:“魚刺太多,不適合我這種急躁性格。”
曲陌心絃一觸,在胸腔裡發出亂音,卻表情平靜地坐在貓兒旁邊,伸手爲貓兒佈置着菜品:“若你喜歡,我這裡永遠有挑好魚刺的鮮魚等你來食。”
貓兒覺得鼻息有些發酸,抽了兩下,緩解掉那些遲到的感動,拿起筷子,有些食不知味地往嘴裡添食。
曲陌等不到自己要的答案,自然不會輕易放棄。他用筷子爲貓兒將魚刺根根剔出,一如往常那般,又將魚肉堆放至貓兒面前。
貓兒猛攻其他菜品,卻單單不吃魚肉。
曲陌看着貓兒吃飯,一種不需言語的天然壓迫感傾瀉而出。
貓兒實在躲閃不開曲陌那渾然天成的帝王架勢,終是將筷子寸寸伸向魚肉,卻又在曲陌解凍的目光中放下筷子,宣稱:“吃飽了。”
曲陌的眸子霍然收緊,目不轉睛地望入貓兒眼底,沉聲道:“你一直喜食鮮魚,爲何要背棄而行?”
面對曲陌的一語雙關,貓兒變得有些錯亂,終是在這種藕斷絲連的煎熬中變得愈發堅韌,迎視曲陌的目光,認真道:“鮮魚喜結良緣,不應該再做盤中餐。而我亦爲貓,無法在海中生活。本就不是同路,即使曾經喜歡,卻在認清歸屬後變得淡定如常,不狂狼,不執迷,還是各自逍遙的好。”
貓兒的話刺痛了曲陌的心,讓那一隻期盼着的感情變成虛幻的泡影。曲陌掩飾住內心的同,一如貓兒第一次要搶劫他時那般笑了笑,輕聲問道:“銀鉤可是你逍遙自在的玩伴?”
銀鉤的名字已經成爲貓兒解不開的疙瘩,如今被曲陌提起,她亦變得茫然,在陣陣心酸中苦澀無語。
曲陌見貓兒那被情所困的模樣,不由得勃然大怒!一手掃了桌上的美食,在瓷器的碎裂聲中霍然站起。他一手捏着貓兒的下頜轉向自己,怒盛大喝道:“我與你的承諾你可曾顧及?我守着‘喜歡’二字等你洞房,你不但心被偷去,且連魂魄亦不爲我留下!若說着世間狠心,便是你罔顧於我!”
貓兒下頜上的疼痛,遠不及此刻曲陌的咆哮來得厲害。她沒有想過有一天自己會被曲陌如此指責,更沒有想過曲陌守着“喜歡”二字是要等她洞房呢。然而,最令她感到震驚的是,曲陌口中所言的狠心之人竟會是她自己!
她想起曲陌曾經所給予的誓言——不用去看這世上的紛擾與假象,唯一可以做他的妻子的人只是她……
然而,曲陌是否明白?她曾經給了曲陌全部的追逐,卻傷痕累累,並非誤會,卻是錯開。並非時間,並非是地點,二十兩個人所走的路線沒有交集。
貓兒的眼底涌上悽迷的水霧,襯在那張越發蒼白小受的臉上,猶如兩罈子清水般。微微波動,無法溢出,卻盛滿了深深的痛楚。
曲陌原本肆虐的身體裡的憤怒野獸漸漸隱去,下手的力道緩緩放輕,終是一把將貓兒抱入懷中,緊緊地,不留餘地。
貓兒能感受到兩個人身體的細微戰慄,卻分不清是曲陌還是自己。
在那萬般情感縈繞中,貓兒閉上眼睛,呼吸着曲陌特有的乾淨氣息,沙啞道:“曲陌,我原本是真心喜歡你的,真的,很喜歡,很真心。我一次次傷了銀鉤的心,一次次追逐你的腳步,撲去有你的地方。可是,我累了,真的累了。我看着你娶妻,看着你周旋在朝野,看着你運籌帷幄,這些卻都不是我快樂的記憶。
“那天,看着你迎娶香澤公主,我站在曲府門外守了一夜,曾想看,若我就在那一刻死去,也許就不會那麼心痛了。可是,你看我,我沒有死,在劇烈的心痛過後我開始釋然,想着開始新的生活。
“銀鉤待我是真的好,我……我也想和銀鉤在一起。我知道這樣說很殘忍,就像我曾經站在街角看着曲府裡張燈結綵,想着你掀開喜帕洞房花燭時的情景一樣,心會很痛很痛,就彷彿被劈成兩半那樣痛。
“可是,我活過來了,我又找到了自己的幸福。你也可以,你可以好好疼香澤公主……”
“不要說了!”曲陌鉗住貓兒的肩膀,兇紅了眼睛,大喝道:“是你變了心,是你!我從來不曾食言,即使娶了香澤公主,亦不曾圓房,只爲了曾經對你的承諾!這一生,只要你爲妻!你不信我可以做到,你不看我向你伸出的手,你覺得自己追逐是苦,可曾想過我念念等你時的心?這段感情,若非兩人堅持,你又要置我於何種境地?”
“你只說銀鉤待你是真好,可層見我用情至深?”
“我換了黑衣,關閉房門,獨望窗櫺,想着你會若以往般策馬而來……
“我只是要爲爹和娘討還個公道,卻又不想因你深陷其中無法痛快復仇。我支援放你自由隨性,到頭來你卻要離我而去。你怎可生生挖人血肉?貓兒!你這是要我剝心給你?!”
貓兒在曲陌的咄咄逼人中將靈魂跌落,散了一地,收拾不起。
貓兒被軟禁在曲陌的寢宮,整個宮殿隨貓兒遊走,卻不許外出,哪怕去其他園子也不可以。
自從那晚曲陌將最後隱匿的情感宣泄而出後,便不見人影。他派太醫來細細詢問貓兒中辜前後所發生之事,自己偏又不放心,便躲在帷幕後面偷聽。
貓兒本因玥姬之事糾結煩躁,而那太醫又長相此項,善於引話兒,貓兒便將一肚子苦水全部傾倒出來,將銀小白團拋屍到隨同銀鉤跳崖的全部經過說了個仔細,就差當時那呼嘯般涌動的心情獨語了。
太醫聽出了一身冷汗,並不是因爲貓兒的驚險經歷,而是不知道要如何跟曲陌說,怕這真話會要他腦袋搬家的。
而貓兒則是曉得太醫定然要向曲陌稟告,索性就這麼攤牌好了,免得她一顆心七上八下不得安寧。既然曲陌怒了,不理自己了,最好就是一氣之下將自己扔出宮去纔好!
曲陌站在陰暗的角落,將一切聽在耳中,面色陰沉得猶如四海。他無聲地轉身離開,卻是在回到上書房時一手碎了整張桌子,閉目久久不語。
從天亮坐到天黑,曲陌喚來暗衛,責令數百位高手分三夥去線報處尋“西葫二老”。一部分人化身爲嬈國將領,以其傷害嬈池女爲名進行捕殺;一部分以霍國人的身份去搶奪“梵間”並痛下殺手!還有一部分人一離國使臣身份邀“西葫二老”來爲愛妃治病,並承諾保證二人在離國皇宮裡的絕對安全,迫使二人投奔離國。
一切佈置妥當後,曲陌獨自坐在龍椅上,任由那黑暗將自己點點吞噬,一如他此刻的心情般,備受感情的啃噬與摧殘。
他明白,貓兒很多話是說給自己聽的。雖然妒火荼毒中,他仍舊無法不顧及貓兒的身體!他即使是恨極了,也無法罔顧貓兒的生死。面對感情,他終是太冷靜。若非如此,就讓貓兒躺在宮中陪自己一聲豈不更好?唉……
曾經,他察覺出貓兒身體一樣,快三毫無內力,且嗜睡如命,便懷疑貓兒是否中蠱。又聽聞“西葫二老”是蠱中高手,便派人去尋過,卻一直無果。 而今,那二人竟給貓兒下了“噬力蠱”,令貓兒險些喪命於崖下。這筆帳,他記下了!
雖說確保他們在離國皇宮的安全,但若出了皇宮,他便要他們不得好死!這,亦是金口玉言。
貓兒,如此爲你計算,你可會動容一二?
在曲陌的悉心部署中,貓兒每天在寢室中吃了睡,睡了吃,天天逗弄着小白團,沒有人來叨擾,也無法東西外面風貌,只是胸口不再窒息痛楚,身子也越發好轉起來。
貓兒知道,那時因爲曲陌在自己的飯食裡放了些極其名貴的藥物,卻不知道她每晚在薰香中熟睡後,曲陌皆會來寢宮中抱着她一同休息,直到早朝十分,才依依不捨地離開,不留下任何蛛絲馬跡,就彷彿從來不曾來過一樣。
如此這般三天,貓兒終於發現了薰香中的秘密。這天晚上,當宮女點燃香料時,貓兒偷偷在鼻孔中塞了兩團棉花,然後裝作熟睡。
不多時,曲陌前來,小白團吱吱叫了兩聲,獻媚而討好着。
曲陌從瓷瓶中倒出一粒“百芝凝丸”扔給小白團。小白團歡實地撲到爪子下,一口吞掉後,幾下撲倒曲陌項頸,非常狗腿地當起了會搖尾巴的毛領子。
曲陌悄然無聲地佇立在貓兒牀邊,望着那熟睡容顏,終是輕嘆一聲道:“勿要裝睡了。”
貓兒忍着沒動,以爲是曲陌詐自己。
曲陌走到牀邊,冰涼的手指撫上貓兒的臉,彷彿自言自語般幽幽道:“連外衣都不曾脫掉,你如何入睡?”
貓兒有些不好意思地睜開眼睛,衝曲陌咧嘴一笑:“我原本還想玩貓抓耗子來着,結果卻被耗子反咬一口。”
曲陌一聽貓兒如此形容,微愣之後,發出了近幾日來唯一暢快的笑聲。問此世間,也就貓兒能在自己登基後不改憨直。
貓兒伸手將鼻子裡的棉球扔出,小心翼翼地望着曲陌,貓樣地問:“曲陌,你不生氣了?”
曲陌收了笑容望向貓兒:“若還生氣如何?不生氣又如何?”
貓兒有些爲難地抱住被子:“若還生氣就給你賠不是,若不生氣那就最好了。”
曲陌直接揭穿貓兒:“若不生氣了,就放你出宮去?”
貓兒一下子坐起,小手扯住曲陌的袖口,搖晃道:“曲陌你真聰明啊!”
曲陌望着貓兒時常對自己做的親暱小動作,故意不去深想貓兒的動機,放緩了口”氣道:“皇宮裡不好嗎?你若悶了,我陪你出去走走。”
貓兒嘟囔道:“我是想出宮。”
曲陌輕挑起微不可察的眉梢,用平淡的語氣說着最尖銳的話:“出宮做什麼?去接受玥姬的入門拜禮?還是與銀鉤爲玥姬腹中的孩兒商討名字?”
貓兒臉色瞬間蒼白,胸口猛地滯痛。
曲陌覺察出貓兒異樣,忙伸手將她抱入懷中,取出特地爲貓兒研製的“龍香”給她俯下,心中懊惱着:何必急於攻心?
貓兒漸漸平復了氣息,臉色也不似剛纔蒼白,卻不再言語。她伸手抱來小白團在懷中撫弄,小白團吱吱叫着,卻躥到曲陌懷中閃躲,猶如孩童般嬉鬧着。
曲陌修長乾淨的白玉手指撫摸着小白團的柔軟白毛,轉移話題道:“貓兒可知這小東西爲何物?”
貓兒搖頭,望向曲陌:“我不知道,就叫它小白團。你說它是個什麼東西?”
曲陌溫潤一笑,翩翩風姿淡雅若菊,耐人尋味地說:“哦,這樣啊,我也不知道。”
貓兒圓滾滾的眼睛望向曲陌,曲陌則是一副我確實不知的無辜表情。
貓兒錘牀大笑,氣喘吁吁道:“還以爲你知道呢,沒想到也有你不知道的事兒。”在貓兒心中,曲陌基本上是無所不能的存在。
曲陌抱着小白團,彎起脣角,眼波盪漾起瀲灩璀璨的波光,溫柔的注視着貓兒。
貓兒被曲陌瞧得不太自然,又伸手去扯小白團,將其抱在懷裡逗弄着。
曲陌身子傾斜,亦伸手逗弄着小白團的肚皮。
小白團得到全部關注,猶如討喜的小娃娃般在貓兒懷中玩得不亦樂乎。
這個場景倒十分像夫妻二人一起逗弄孩兒,讓曲陌冰封的溫柔點點溢出,讓貓兒那一隻糾結的煩惱漸漸淡去。兩個人有說有笑,氛圍難得的融洽。
陽光從窗外照射進來,照得人懶洋洋的,似乎在空氣中都能嗅得到春的氣息。
曲陌望着貓兒與小白團嬉鬧的可愛樣子,說:“我已派人去尋解藥,應該可解你腕上的‘噬力蠱’。”
貓兒點頭:“這兩條蟲子實在太過討厭,害我用不上力氣,總被人欺負。”
曲陌將扒開的紅果遞到貓兒脣邊:“不會再有人欺負你。”
貓兒懷中的小白團一蹭,欲搶曲陌手中的紅果,曲陌轉手躲開,漆黑的眸子掃向小白團,警告道:“不是給你的,勿搶。”
小白團眼巴巴地望着曲陌,便不敢再搶,轉而討好地衝着貓兒搖尾巴。
貓兒被小白團的小樣子逗笑,將紅果咬成兩半,自己吞下一半,便要將另一半吐給小白團。
小白團急了,一個高跳起,就要去叼貓兒嘴上的半顆紅果。
就在小白團跳起的一剎那,曲陌瞬間出手掐住它的脖子,手指漸漸收緊,它抽搐着四肢開始掙扎。
貓兒連忙扯開曲陌的手指,將小白團抱入懷中,遠遠地躲開曲陌。
曲陌眼中劃過受傷的痕跡,哀怨地望着貓兒,有些苦澀地道:“你以爲我要殺它?”
貓兒反問:“難道不是?”
曲陌深深看了貓兒一眼,轉開頭,不再言語,獨留顯得落寞的背脊給貓兒。
貓兒窺視者曲陌的臉頰,見曲陌不再搭理自己,心裡有些不好受,伸出小手,扯上曲陌的袖子,一如往日般來回拉扯着。
曲陌有些無奈地笑了,又拿了粒紅果,誘惑着小白團。小白團眼巴巴地看着,再也不敢上前搶了。
貓兒這才知道,原來自己誤會了曲陌,曲陌正在訓練小白團呢。
而曲陌此種技法,又何止是在訓練小白團?更是讓貓兒學會信任他,一如以往那般,全身心地信任,全身心地投入,不容一點兒懷疑。
犢誑詰帝王心難測,曲陌能空手奪皇位,起九曲玲瓏心,更可見一斑。
貓兒開始訓練起小白團,若聽話,就給美食;若不聽,就讓曲陌去瞪小白團;見小白團怕了,貓兒就得意洋洋地笑了,大有狐假虎威的意思。
曲陌自知瞪小白團的樣子很滑稽可笑,但他寵着貓兒,只要貓兒開心,也未嘗不可。
在玩玩鬧鬧中,貓兒眼瞧着小白團,突然小聲嘟囔一句:“曲陌,我覺得,你還是穿白衣服好看。”
曲陌笑了,展露出發自內心的微笑:“你若喜歡,我換回來便是。”
貓兒忙擺手:“別別……不,我的意思是說,你也可以穿些別的顏色。我是怕洗衣服,所以以前總穿黑色的。你是皇帝了,也有人給你洗衣服,你可以換很多種顏色的衣服來穿,這樣心情也會好些的。”
曲陌望着貓兒,彷彿在透析着她內心所想。半晌,他問道:“你覺得我不開心?”
貓兒咬着下脣,望向曲陌,點了點頭:“我覺得你不是很開心。以前我是看不懂你,現在雖然也模糊,但覺得有點兒能感受到你的心情了。”
曲陌只是這貓兒的眼眸:“貓兒若想我開心,就一直陪着我吧。”
貓兒眨了無數下眼睛,又開始掉頭找躲起來的小白團,用無聲來回應曲陌的問題。
曲陌一聲嘆息,如風,輕刮而過。
貓兒找不到小白團,開始央求道:“曲陌,我想出去轉轉,你若總關着我,我真要生氣了。”
“好。”曲陌簡單應了。
貓兒擡頭,一臉歡快:“真的?”
曲陌伸出白玉似的手:“君子一言。”
貓兒忙去拍:“快馬一鞭!”
曲陌修長的手指將貓兒欲貓兒欲收回的小手攥入手心,悄語道:“有個好地方,你應去看看的。”
貓兒的心忽然一顫,忙要收回手,曲陌卻是先貓兒一步鬆了手。他站起身,爲貓兒提來鞋子,彎腰,親手將貓兒的小腳穿進鞋子,又將貓兒亂糟糟的頭髮簡單打理好,繫了件披風,將眼睛擋住。這才領着已經被捂得嚴實的貓兒出了屋子,直奔御花園中的偏遠一隅。
外面的冷空氣讓貓兒霍然回身,然曲陌卻不肯讓貓兒看清外面的世界,貓兒只得緊緊拉着曲陌的手指走着,好奇地猜測着曲陌所說的美景。
當遮擋眼睛的披風帽子被取下時,貓兒完全被眼前的美景震撼了!她小嘴微張,忘記了呼吸。
眼前是一個霧氣縈繞的溫泉湖泊,不似一般溫泉那樣有着很大的硫磺味兒,卻是在幽靜的淡綠中泛起波光粼粼的璀璨。彷彿情人溫柔的眼眸般醉人。一座小橋由一側橫跨,半隱在溫泉之中,若踏上,會讓人如同挽起褲腳的孩童般歡愉。
溫泉後面是一整片的綻雪紅梅,在寒風中吹落幾片紅顏,輕浮在淡綠溫泉之上,如此婀娜,宛如嬌媚女子眉心的一點兒紅妝,端的是風情誘人。
小橋不遠處,樹上銀裝素裹着晶瑩霧凇,將整個溫泉環繞在懷,猶如不善言語的情人,環保着心愛的人兒。看似無法交融,實則如此和諧,永遠不會動搖地守候。
遠處美輪美奐的雕樑玉柱在陽光的照耀下,產生不真實的流光溢彩,宛如天界樓臺,瓊樓玉宇,高處不勝寒。
整個世界似乎是靜止的,又似潺潺流動的生命,讓置身其中的人兒產生了片刻的恍惚,竟然覺得自己就是那**仙女的牛郎。如此心境,豈是筆墨能形容的脫俗?
貓兒伸手接住一片隨風飄來的紅梅花瓣,花瓣落在潔白的掌心,紅得那般靡麗妖冶。
在這色彩斑斕的美麗極致中,曲陌的黑色衣衫臨風飄搖。他面若冠玉,脣染溫潤,雙手輕輕將貓兒攬入懷中,若那霧凇環繞碧波的溫柔版呵護着,淡淡柔聲若暖霧縈繞道:“貓兒,可喜歡?”
貓兒擡頭,望進曲陌那璀璨了星子的動情眸子,心裡一顫,雖喜歡,卻是答不上來了。
曲陌望着貓兒那不點淡紅,不描眉眼的素面容顏,目光柔軟成一池春水,悄語道:“本是無情之人,若動了心,便是這世上最癡纏的癲狂。”
“你曾唸叨的‘喜歡’,可知,若真的‘喜歡’到極致,那兩個字卻是難以啓齒的。我只當你會懂,卻不想你竟執着得如同小笨牛。如今,貓兒靠在我心口最柔軟的地方,可曾聽見它聲聲說着‘喜歡’?”
貓兒從來不曾想過有一天曲陌會對自己如此表白,不,應該說她一直幻想着曲陌對自己如此表白,只是在她心裡裝了銀鉤之後,如此表白已經無法令她歡喜,更有種忍不住哭泣的衝動。
原來,一直盼望着的感情終於到達心裡時,卻因心境的不同,而有日此噠的差距。
貓兒的身子有些瑟縮,並非不感動,並非不心動,卻是無法接受了,更給不起。
貓兒擡起有些潮溼的圓眼,望着曲陌,輕顫着小紅脣,想着要說清楚,可是那聲音如鯁在喉,甚至害怕對曲陌說出過激言語,激起他的陰戾暴躁。
曲陌已經完全明白貓兒對銀鉤的感情,更曉得此刻貓兒想說什麼,一種驚慌蔓延過心,她瞬間低頭在貓兒脣瓣上落下珍惜一吻,沙啞道:“從不曾想過,有一天,我竟會害怕你對我說不。”
曲陌閉上眼睛,若自言自語般緩緩道:“別說離開,也別說讓我刺痛的話,我不想軟禁你,也不想傷害你。在我的寵溺中,你本就應該肆意歡笑。姑且在我身邊吧,只當是友人也好,當你對我的生死不屑一顧時,我自然放你離開。”
在曲陌飄渺的聲音裡,貓兒身體一震,不禁開始懷疑,她怎會有不顧曲陌生死的一天?曲陌,這是不肯放她走啊!
曲陌的兇狠與銀鉤的決裂不同,但他們都是最好的獵手。退讓,容忍,遷就甚至自殘,都只爲最終一撲即勝時的喜悅。
曲陌的心裡非常清楚,他沒有在最好的時間把握住貓兒的珍貴感情,讓銀鉤那懸掛着心機的戀情愛情步步涉足貓兒心裡種了苗。當他想要取回貓兒的感情時,竟發現貓兒心中已然有了別人的身影,拔不掉,除不了。他只能在時間中點點扼殺其生長,最後讓其乾涸枯萎在貓兒心中,化爲灰燼,即使有痕跡,也不會左右貓兒的心。
這次,他不要再輸!這次,他不會放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