手帕相交暗謀藏一

手帕相交暗謀藏(一)

貓兒和耗子去了三孃家,自然要先去拜望楚大人,纔好去看三娘。所幸,耗子現在身居副將,不然怕是連拜門都進不去。

那楚大人坐在主位上,身穿墨綠勾金衣衫,腰帶翡翠明珠,下垂把玩紅瑙玉石,腳蹬一雙軟底官靴,手戴金包綠翠,這一身行頭下來,一看就知道價值不菲,是個極其好面子的做派。

楚老爺已然發福,但卻不顯得臃腫,一雙偏向於三角的小眼睛裡,流竄着精光四射,鼻子小巧而尖,類似鷹鉤鼻,卻又有點走形。脣上兩瞥八字鬍,才見了幾分官相。

貓兒站在耗子身後充當着小廝,楚老爺與耗子說着官腔,最後卻是話鋒一轉,道:“賢侄啊,雖然你與三娘是舊故,時常拜見算得上是孝心一片,但楚某家裡還有一女,怕是人多嘴雜閒話太多。我這個做爹的,也不好不爲小女考量一番。

如今,小女雖然待字閨中,幼年曾訂下娃娃親,我雖不同意那樁婚事,但也不能失信於人。若你與小女有幾分情份呢,楚某也不太好管着兒女情事,你它日做了將軍,上門提親,也算是應了楚某的一番好意心思。”

這話說得要叫一個左右逢源,厲害得狠啊!即讓耗子挑不出一分不是,還爲楚汐兒爭得了他人口中的清白;既表明不喜歡楚汐兒兒時訂下的親事,更欣賞耗子一些,但卻將條件開出,做了將軍再來提親吧。

耗子雖是血氣方剛的年紀,但卻是沙場裡刀尖上爬出來的人物,聽了楚大人一席話後,不卑不亢地回道:“楚大人,楚小姐既然已經定親,那便是有了夫君的人,怎麼還能說待字閨中?我於楚小姐從小一同長大,自然要像對待親妹子那樣護着,只待楚小姐出閣後,能送上一份薄禮,聊表心意。”

待耗子與楚大人告辭,轉而去看三娘時,貓兒仍舊看着腳尖,腦袋裡卻總想着自己離開‘浮華閣’時,銀鉤撥弄出的幾縷殘音。

耗子喚了聲貓兒,貓兒才微微一震擡起頭,咧嘴一笑,跟在耗子身邊,轉去後院,看三娘。

三娘見耗子和貓兒一起來了,高興得兩眼淚濛濛地,顫抖着乾枯的老手,一手拉扯住一個,忙喚人準備茶水點心。花鋤見了熟人更是熱絡,有些憨氣地圍着兩人打轉。

楚大人有公務在身,去了朝堂,卻吩咐下人準備了飯菜招待花副將,不想得罪了這位前途無可限量的青年才俊。

一桌酒席擺滿,楚汐兒出了香閨,被丫鬟攙扶着來了三娘居所。

三娘起身以主僕之禮相讓,楚汐兒輕點額頭算是還禮,待楚汐兒落座後,三娘纔在耗子的禮讓下坐好,花鋤亦陪着。

貓兒可沒管三七二十一,誰是主子誰是奴僕,在她眼裡, 三娘就是三娘,花小籬雖然換了個名字叫楚汐兒,但不還是那個人?

大家落座後,楚汐兒用袖子遮擋着嘴,只嚥下少數兩口飯,再也不肯吃東西,將那大家閨秀的樣子做了個十足。

貓兒肚子正餓,扯開膀子吃,若夠不到,索性整盤挪過來,撥一半,再送回去,倒也不貪。

耗子見貓兒嘴邊沾了飯粒,擡起粗糙大手抹去,眼神越發熾熱。

三娘看得真切,不由得偷偷望向楚汐兒,但見楚汐兒蒼白着小臉,微垂着眼瞼,將一眼的異樣掩蓋,然,知子莫若母,三娘曉得楚汐兒對耗子的心思,心裡自然替姑娘不好受,輕咳一聲,開口道:“耗子啊,聽說又要打仗了。”

耗子點頭,放下筷子:“‘霍國’兵力日漸強大,‘嬈國’物產豐饒,‘離國’富甲商家,各國早就起了一統天下之心,這戰亂,是避免不了的。現在,‘霍國’在我國邊界故意挑釁,一是爲試探我國虛實, 二是想看‘嬈國’態度。哎……前狼後虎,內憂外患。”

三娘不明白具體情況,但卻也聽得懂這天下動亂,只怕百姓的日子要不好過了。

楚汐兒擡起頭,盈盈秋波望向耗子,柔聲道:“耗子哥,你此次出戰,需多少時日才能回來?”

耗子嘆息:“哪裡會知道何日歸還?”轉而豪情萬丈道:“待我‘離國’一統天下,我定然馬踏悍匪,策馬而歸!”

貓兒憋嘴,你歸就歸吧,踏悍匪做什麼?怎麼是當官地總和綠林好漢過不去?

耗子不知道貓兒心思,眼波爍爍地望來,說:“待我榮歸故里,還請三娘做……”

這個媒字沒有說出,楚汐兒嬌喘一聲,捂住胸口就身體不支地險些昏倒,耗子一把撫住楚汐兒,急問:“汐兒,怎麼了?”

楚汐兒順勢倒入耗子懷裡,蒼白着小臉,微垂着睫毛,緩緩擡起縈繞上水霧的眸子,楚楚可憐地輕聲抽搭道:“耗子哥,我一想到你要去沙場,胸口……好生的痛。”

耗子微愣,關心道:“莫不是心疾犯了?”

楚汐兒蒼白的臉上泛起淡淡的暈紅,細白的頸項倚靠在耗子胸口,額上的汗水卻是頃刻間留下,身體不支地顫了兩下,便要昏厥的樣子。

耗子忙一把將楚汐兒抱起,道:“三娘,快叫大夫,我先把汐兒送房裡躺着。”

三娘急成了熱鍋上的螞蟻,碎念道:“怎麼辦?怎麼辦纔好?這心疾有兩年不犯了,今個怎麼又犯上了?老天爺啊,您要埋怨,要懲罰,就衝着老身來就好,別……”

楚汐兒緩緩睜開眼睛,喘息着打斷三娘那碎碎唸叨:“三娘,我沒事兒的,回屋休息一下就好。”

三娘忙應着,爲耗子帶路,將楚汐兒送到了閨房裡。

楚汐兒躺在牀上,微微張着雙眸,蒼白着一張君見獨憐的小臉,泛起兩抹近乎透明的羞澀,對耗子嬌嗔道:“耗子哥,快出去吧,讓人知道你來了我閨房,我……”往後的話沒有說出口,卻是羞澀地將被子蓋在自己臉上。

三娘這才反應過來,忙推着耗子,直說:“快出去吧,這是要壞了小姐名節的。”

貓兒挽着袖口,朗聲道:“你們好生奇怪,一會兒讓耗子來送楚汐兒,一會兒又往外攆人,若楚汐兒在路上昏倒了,旁邊一拉糞車的老漢抱起她帶回家照料,這還得嫁了不成?”

一句話,令屋子裡的人都楞了。

耗子爽朗的笑聲響起,震得房蓋險些碎掉,大手一操,抱起貓兒,讓她坐在自己的胳膊上,大步走出了楚汐兒的閨房。

貓兒和耗子走後,三娘照看着楚汐兒,楚汐兒卻顯得有些煩躁,責令三娘回房休息,自己躺在被褥中,伸手揉着被自己掐得青紫的大腿,爲了剛纔的‘心疾’,她對自己,可真下了狠手呢。可是……耗子哥的眼睛,仍舊不在自己身上。

貓兒,你爲什麼要回來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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