可他卻是沒有想到,進去之後會看到穆子欣抱着膝蓋坐在浴缸邊上,渾身都被花灑落到地上再濺到身上的水打溼了,瞪着眼睛數地板上花紋的可憐樣子。
特別是在聽到踹門的巨響後,她一瞬間擡頭朝這邊看過來,眼中溼漉漉的,彷彿已經哭過一次。
陳伯言的心瞬間就軟了下來。
動作輕緩地走過去在她面前蹲在,陳伯言嘆了一口氣,將人拉近懷裡,又是心疼又是無奈地說:“你怎麼就這麼犟呢?給我一個機會照顧你跟初兒不好嗎?”
這次穆子欣沒有在推開他,而是順勢倒進了他懷裡,雙手緊緊攥着他的胸前的衣襟,終於藉着水流的聲音痛痛快快哭了出來。
陳伯言徹底僵在了原地一動都不敢動,心卻隨着她的哭聲一寸寸疼了起來,眼中更是突然有淚意涌出。
擡起頭望着浴室的暖燈,陳伯言努力不讓眼淚從眼眶中掉下,卻控制不住聲音中的嗚咽。
“子欣……”
他有那麼多的話想說,卻只是這兩個字,便被話語中的淚意逼了回去。
穆子欣可以哭,可以盡情發泄,他卻不可以。
只模模糊糊聽到他似乎說了什麼,穆子欣擡起頭,在水霧遮掩下看起來只是眼眶紅了一些而已。
伸手抹去那不知道是水還是眼淚的液體,陳伯言如畫的眉眼中盡是獨屬於她的溫暖。
“子欣……”有了這麼一會兒緩衝,陳伯言的聲音也已經恢復如常,“跟我在一起好嗎?我會一輩子對你好,對初兒好,我們一家三口一定會幸福的。”
穆子欣終於聽清楚了,卻只是目光灼灼地看着他,裡面有懷疑、有膽怯、有後怕……種種負面情緒攪和在一起,讓她根本就沒有辦法向前邁出那一步。
她很怕,曾經的一切會再重演,而她又哪裡有這麼多個七年可以用來給她慢慢癒合傷口呢?
何況這七年裡,他們之間遠不只是離了個婚這麼簡單。
“你想好了嗎?”穆子欣嗓子微啞,眉心微蹙,緊緊盯着陳伯言,“我們之間的問題從來都沒有真正解決過,你真的想好了嗎,你要我,一輩子,而不是一時一刻的心血來潮。”
陳伯言也認真地看着她,卻沒有馬上回答她的問題,而是單膝跪地,一手扶着她的肩膀,一手穿過她腿彎,稍一用力就將人抱了起來,猶豫幾秒還是離開了浴室。
其實他更想穆子欣能夠舒舒服服泡個澡,卻又她會覺得不能接受。
兩人身上都是溼的,水珠滴滴答答落下,最後全都滲進了看起來就價值不菲的地毯中。
陳伯言半點都不在意,直接讓人放在了牀上,又拿了乾的浴巾將她從頭到尾裹起來,才轉身在衣櫃裡翻找她能穿的衣服。
他不回答,穆子欣也不說話,除了剛被他抱起時驚呼了一聲,全程都安安靜靜的,他讓做什麼就做什麼,直到他將一件藏藍色的長袖襯衣遞到她面前。
“沒……沒有其他T恤了嗎?”穆子欣抿抿脣,穿男方襯衣在她的認知中是一件很親密的人之間才能做的事,而他們現在……
她還有些不能接受。
“只有這個了。”陳伯言卻是沒有想那麼多,又把襯衣往她面前遞了遞,“我找了件最長的,你應該可以當裙子穿。”
他記得竇文靜曾經就這麼穿過一次,腰間要繫了一根別緻小巧的腰帶,看起來還不錯。
穆子欣的骨架比竇文靜還要小一些,瘦高瘦高的,穿起來應該會更好看纔對。
不想繼續穿溼衣服,就只能接過襯衣,穆子欣看着陳伯言剛要說話,他已經自覺地轉過身去。
聽着身後響起衣料摩擦的沙沙聲,陳伯言這才思考起穆子欣之前說的話。
他們之間的問題從來都沒有解決嗎?陳伯言雙手背後,微微揚起頭,他第一次知道,穆子欣居然是這麼在想他們之間的關係,可他卻並不認同她的話。
“我們之間的問題,你是說童晗?”他並沒有看到,在他說出那兩個字的時候,穆子欣的身體條件反射地顫抖了一下。
雖然並不明顯,但對於童晗,穆子欣確實是怕的——童晗帶給她的記憶,是比地獄深淵還要恐怖冰冷的存在。
“你跟童晗……”
“我跟她已經離婚了。”陳伯言強勢地打斷了穆子欣的話,“我跟她已經離婚了,我很清楚我想要的是什麼,在想好了怎麼都不能放開你之後,我就跟她分手了。而且……”
想要趁這個機會解釋自己爲什麼會娶童晗,但想到這裡面還牽扯了傅經年和夏依依,陳伯言忖了忖,又把原本的話給嚥了下去。
“而且我會娶她本來只是因爲她肚子裡的孩子,既然孩子不是我的,我和她自然只有離婚一條路。”他說着,眼中卻閃爍着森嚴寒芒。
他從來沒有說過,但他也從來沒打算這麼輕易就放過童晗。
她欠他的,欠穆子欣的,終有一天他會連本帶利都討回來,也讓她嚐嚐,他們曾經在黑暗中無力掙扎的滋味。
可他強行圓回來的話,卻是讓穆子欣連穿衣服的動作都頓住了,神情複雜。
沒有人比她更清楚陳伯言曾經有多喜歡童晗,還有孩子,他能爲了孩子跟童晗結婚,那現在想要跟她在一起,是不是也……
她卻是忘了,以陳伯言的身份,如果真的只是想要一個孩子的話,有的是女人排着隊給他生,他根本沒必要爲了這個而委曲求全。
更何況他曾經還說過,是因爲她,他才這麼在乎初兒。
“你和童晗離婚了,那你家裡……”
她的聲音越來越低落,陳伯言聽出不對,皺着眉頭轉過身,果然只看到了她的烏黑的發頂。
襯衣已經穿好了,她卻又像在浴室中那樣,緊緊抱着雙膝縮成小小的一團,眼睛沒有焦距地盯着一個地方,不知道在想什麼。
“子欣,我跟童晗曾經結過婚是事實,雖然我從來沒有碰過她,但是我也沒辦法……”