那婦人聞言雙腿不由一軟，隨即連忙跪下給程沐予叩頭：“是民婦有眼不識泰山，衝撞了世子，還請世子恕罪。”
“翠姐，這麼多年了，你的脾氣還是沒改半分。自己也就罷了，偏讓你的兒子也學了你的壞脾性，縱然你這兒媳做錯了事，你好好與她說就是，何必任由你兒子在這裡對她又打又罵，旁邊又有這麼多人看着，難道都不覺得丟人嗎？”
宋素綺猶自記得當初她說要讓清溪將來嫁給她兒子的時候，是何等施捨的語氣，她那兒子脾氣暴躁不說，也沒什麼本事，小時候還只是頑劣，長大了只憑着家裡這間繡房賺的銀子在外吃喝嫖賭，在她眼裡彷彿別人家的女兒都是高攀了她兒子似的。
宋素綺向來性子溫和，鮮少用這麼凌厲的語氣說話，這讓程沐予覺得宋素綺彷彿並不只是在針對眼下的這件事，難道伯母之前跟這位婦人還有過什麼過節？
縱然被宋素綺這麼說着，那婦人也不吭半句，誰讓人家比她地位高呢？而且還有一個世子的女婿在旁邊站着。
“人心都是肉長的，好好待人家女兒吧。”宋素綺對清溪和程沐予道：“我們走吧。”
清溪放開那女子的胳膊，輕聲道：“與其受這種折磨，倒不如直接和離罷了，這樣下去，什麼時候是個頭啊，要是哪一天他下手重一些，你這條命就沒了。”
清溪離開之後，女子不由放聲大哭，聽得旁邊的人都是一陣心酸。
目送宋素綺他們走遠之後，衆人不由議論起來，“那個就是沐世子啊，長得可真好看。”
“許家姑娘的命可真好啊。”
“人跟人真是沒法兒比。”衆人看向被自己婆婆拖進去的女子，只暗自嘆氣搖頭。要說起來，這女孩兒也是不錯的，家境算是普通，沒什麼閒錢，但也吃穿不愁，長相不錯，也認得幾個字，是個溫柔嫺熟的女孩兒。
但是自從去年嫁過來之後，動不動就被夫君打罵，婆婆不管也就算了，還要怪她收不住自己丈夫的心，公公更是撒手不管，任他們如何都不理會。
人家好好一個女兒嫁過來盡是受罪了，但也沒法子，嫁都嫁了還能如何？
三年一罵，五天一打的，鄰里街坊的都已經習慣了。
而那婦人拉着自己兒媳進去之後，猶是把方纔的氣撒在了那姑娘的身上，“你看看你，丟不丟人，做什麼都不中用就算了，連個眼力見兒都沒有。”方纔被宋素綺搶白了那一番，她正是有氣沒處撒。
除了氣之外，更是惱。想當初，那宋素綺在自己手底下做事，哪一次不得乖乖喊自己一聲夫人。現在倒好了，人家隨便怎麼說教自己，自己都不敢還口的。
“要不是……怎麼輪得上你來做我的兒媳婦，本來我的兒媳應該是清溪的。”那姑娘真是越長越漂亮了，眼睛裡也透着一股機靈勁兒，比自己這兒子不知道強了多少倍。
“您光是在這裡說，當初怎麼就不知道先把親事給定下來呢？”她兒子聞言也不由埋怨。
“我也是後悔啊，當初就應該先把婚事定下來的，若是當初就把婚事定下了，那如今……宋家和江家還不都幫着你。”
正因爲她經常這樣說，就連她兒子都信了，好像差一點清溪就要成了他的妻子似的，然而事實上，人家母女兩個從來都沒有過這個意思，不過是他母親見清溪的身價已經大不相同，故意這樣說罷了。
“您現在再這麼說，還有什麼用？清溪都已經跟沐世子定了親了，我爭得過嗎？”就差那麼一點兒，自己娶的人就是清溪了，唉，可惜……
走出一段路之後，清溪猶是氣憤不已，“真是不拿人家姑娘當人，那女子臉上就沒有一塊好地方，有好幾處都是舊傷。”
宋素綺也是搖頭，“那孩子從小不是個善茬兒。”
“我小時候，她娘還跟我說要讓我長大了嫁給她兒子呢。”現在想想都後怕，要是當初孃親沒帶着自己回京，自己是不是就要嫁給那個人了？
宋素綺驚訝地看着清溪，“你還記得？”當時她看清溪應話的時候，一臉心不在焉的模樣，還以爲她根本就沒往心裡去。
“啊，孃親也聽到了嗎？”
宋素綺輕輕點頭，“我聽到了。”正因爲聽到了這個，她纔會起了要帶清溪回京的念頭。宋素綺看向程沐予，這就是自己說的要讓清溪擁有選擇的權利，如果她沒有跟着自己回京，可能這輩子都不會遇到沐世子，不會遇到莊先生……
回到家之後，宋素綺在家裡準備祭品，打發了清溪帶着程沐予出去走走。
“有心事？”程沐予見清溪時而走神的模樣，開口問道。
“今天聽孃親提起這件事之後，我纔想起來，當初就是那東家夫人跟我說了要我將來長大了嫁給她兒子的話之後，孃親才說要帶我去京城的。我當時以爲孃親沒有聽到，現在再回想起來，孃親決定帶我回京城，也許就跟東家夫人的話有關。”
見程沐予皺起眉頭，清溪看着他，玩笑道：“你瞧，如果我當初沒有去京城的話，我可能就嫁給那個人了。”
程沐予聞言擡手敲了一下清溪的腦袋，“別做這樣的假設。”
“開玩笑啦，就算我沒有去京城，也不會看上他這樣的人啊。不過，也許就會嫁一個像爹爹那樣的人，或小時候玩伴中的一個。”
看清溪陷入沉思的樣子，好像是在思索哪一個更有可能。
程沐予伸手捏了一下她的臉，“不許想了。沒有發生的事情，你想它幹什麼？”
“其實這樣的日子也不錯，最起碼平淡安穩，不用想那麼多。”
“還說？”程沐予威脅地看着清溪。
清溪失笑，“好，不說了。只有你才最好，除了你，我誰都不嫁，行了吧？”
到了清溪父親的忌日，宋素綺帶上祭品，帶着清溪和程沐予一起來到了墳前。
“這裡怎麼……？”宋素綺看着墳前的祭品訝然，怎麼已經擺上祭品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