李國亭這會兒正斜躺在牀上,嘴裡打着呼嚕,睡的正香呢。
幾天來緊張的行軍戰鬥,他身體太疲勞了,一躺下,就沉入到夢想之中去了。
外面月色朦朧,夜風正濃。巡更的已經打過三更的鼓聲。這一切,李國亭一點也不知曉。他依然在酣睡。
就在這時,門輕輕地被推開了,婉茹輕飄飄地走進來。她回身關上門,輕挪盈步,來到牀前。牀頭前方那盞木杆燈盞依然閃着昏黃的光亮,映照着整間房屋。
婉茹來到李國亭的身邊,她伸手輕輕搖搖酣睡中的李國亭,小聲叫道:“國亭,國亭。”
李國亭“哼”了一聲,就像頭貪睡的豬一樣,側過身,一條腿往旁邊一翹,不偏不倚就翹到坐在牀邊的婉茹的大腿上。“嗯”了一聲,呼嚕呼嚕地再次睡了。
婉茹伸手抱起李國亭那條穿着皮靴的腿,幫他脫掉皮靴,然後,放在牀上,有幫他脫掉另一條腿上的靴子,把李國亭扳平了,放在牀上,拿來枕頭,給他墊在頭下。自己便解帶寬衣,脫去那身大紅色的新娘妝,穿着青絲內衣,起身吹滅牀頭前的那盞燈,倒身擁抱着酣睡中的李國亭,也睡去。
也就剛過五更,婉茹被窗外一陣山風吹動窗櫺發出的“嘩啦啦”的響聲驚醒,她一翻身,就要起來,卻發現,李國亭的一隻胳膊不知什麼時候緊緊摟住她的腰身。
“國亭,國亭。”婉茹又伸手推推身邊熟睡的李國亭,輕聲叫道。
睡夢中的李國亭突然大聲驚叫道:“別跑,跑——。那是懸崖——。”
婉茹吃了一驚,她使勁推了李國亭一把,喊道:“國亭,怎麼了?醒醒啊。”
李國亭猛然從睡夢中驚醒,他伸手摸出手槍,一咕嚕從婉茹身邊跳下牀,舉着手槍,對着牀上的婉茹喊道:“什——什麼人,怎麼跑——跑進來的。”
藉着門外透過來的大門站崗哨兵哪裡的一絲亮光,婉茹坐在牀上,望着李國亭那張還沒有完全從睡夢中醒過來的驚恐狀,忍不住笑出聲來。
“婉茹——。”李國亭聽出了坐在牀上的婉茹“嗤嗤”小聲,趕忙落下自己那隻拿槍的手,開口叫道。
“你怎麼了?又做什麼夢了?這麼緊張啊。”婉茹問道。
李國亭把手槍拿起來又看了一眼,也被自己的荒唐行爲逗笑了,忍不住笑出來。
“哎,婉茹,你什麼時候回來的?我怎麼不知道?”李國亭徹底放鬆下來,他馬上把那隻手槍扔到牀頭牆角,一屁股坐在婉茹的身旁,開口問道。
“你呀,睡的跟頭死豬一樣,我叫都叫不醒你,你怎麼會知道我回來了呢。”婉茹說道。
“哎,我是太困了,一躺在牀上,眼皮就開始打架,止都止不住,本來是要等你的,不知不覺就睡着了。”李國亭說道。
“那你剛纔是怎麼回事?拿槍幹什麼?”
“剛纔啊。”李國亭忽然想起來了,剛纔自己做了個可怕的惡夢,他夢見蓮花山被敵人四面包圍起來,敵人想螞蟻一樣多,密密麻麻的順着山道往山寨大營裡衝。山寨裡的匪兵們一個個都戰死了。他看見馬飛拉着趙二虎朝後山跑去,他大聲喊他們兩個人,他們兩人像不認識他一樣,一邊朝後山懸崖那邊跑,一邊還掏出槍,向他射擊,他驚嚇的冒出一身冷汗,眼看馬飛和趙二虎就要掉的山崖去了,他急的大聲朝他們喊叫:“別跑,別跑,那邊是懸崖——。”這時,他被婉茹喊聲驚醒,腦海裡還是剛纔那一幕情景。他雖醒來,可夢中的意識並沒有完全消退,那驚恐的場面使他誤認爲自己還在馬飛和趙二虎的後面,所以,他急忙拿出自己的槍,想阻止他們,沒想到,當他把槍拿在手裡的時候,卻看到是自己站在自己的牀邊,槍口對準的竟然是自己的夫人婉茹。
於是,李國亭把剛纔夢中的情景對婉茹講述了一遍。
婉茹聽後,想了一下,說道:“國亭,你那兩個兄弟和你走的不是一條道。”
“哎,婉茹,你別胡說哦,二弟和三弟那是我的生死兄弟,怎麼走的不是一條道。”李國亭說道。
婉茹不再說什麼,她望着李國亭,關心地問道:“國亭,這次下山攻打縣城,聽說很順利。”
“是,是很順利,那些紅軍正在攻打南門和東門。守城的**和民團都被抽調到那裡去了,整個北門就留了一個排的保安團。我們就從北門打進去了,活捉了縣長。打死了**那名守城的團長。”李國亭說道。
“那後來呢?”
“後來,侯長立他們勸我長久佔領縣城,把我們蓮花山大營搬進縣城去。”
“那你呢?”
“我想想,不合適。如果我們蓮花山的人馬長久佔領這座縣城,我們就會招致陝西和四川兩省**和地方保安的夾擊。紅軍也絕不會坐視我們佔領他們想要的地盤,而對我們熟視無睹。這樣一來——。”
“這樣一來,你們就會被包圍和消滅是嗎?”
“是的。”
“再後來呢?”
“再後來,紅軍七十四師的師長和政委親自進城跟我談判,想讓我帶領我們蓮花山的人馬加入紅軍。”
“哦。”
“我沒答應。萬山青說我們是兩條道上的人。侯長立也說我們走不到一起。後來,沒答應,但同意把我們佔領的縣城交給他們。於是我就帶領大隊人馬回到山寨。”
“國亭,你做的對。現在的時局不明朗,還不能貿然加入哪一邊。”
“嗯。”
李國亭又問道:“婉茹,我回來的時候,你不在家,你去哪兒了?”
“我下山去,回了一趟家。”婉茹說道。
“我走後你就去了?”
婉茹點點頭。
“帶衛兵了嗎?”李國亭關心地問道。他知道山下很亂,到處在打仗。
婉茹笑笑,說道:“帶衛兵幹嘛,想讓我一路引人注目嗎。“
“不是,不是。”李國亭趕忙說道:“就是不放心嗎。”
“國亭,我這次回城,見到了一個人。”
“哦,見到了一個人?什麼人?”李國亭急忙問道。
“我的仇人。”婉茹咬着牙說道。
“哦。你的仇人?”
“嗯,我的仇人,殺我的仇人。”
李國亭吃驚地瞪着眼睛望着婉茹:“你說什麼?殺你的仇人?”
婉茹大概覺得自己說錯了,剛忙伸手捂了一下自己的嘴,馬上糾正道:“我是說是殺害我們家人的那個人。”
李國亭這才鬆了一口氣。
“那人現在在哪裡?我帶弟兄們親自跟你去報仇去。”李國亭說道。
“他現在已經來到朱家堡了。”婉茹說道。
“朱家堡,那離咱們蓮花山不遠。天一亮,我馬上帶弟兄們去朱家堡。”李國亭說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