林榮恆仍然住在老房子裡。
老式的住宅小區,一樓,帶後院的那種。
他蹲在後院的花臺上,默默的點上一支菸。
二哈爬在他的腳下,愉快的啃着“乾爹”從酒店裡打包回來的骨頭。
到現在,林榮恆還沒有回過神來。
新的西服倒是很合身,可尼妹的不是說唱着歌進場嗎?搞突然襲擊啊,整得老子一點防備都沒有。
他給陳驍打了個電話:“問你個事兒。剛纔我聽司儀說,在新郎新娘交接的時候,我要說點祝福的話,我說什麼好呢?”
陳驍道:“就祝他們百年好合,早生貴子就行了。”
林榮恆:“你這太普通了吧!有沒有好聽一點的?就是……能夠顯出我很有文化那種。”
陳驍:“那我幫你想一想,寫到稿紙上。”
所謂婚禮,對於新人來說,無疑是激動的,但其實無非也就是走一個模式化的流程。
迎親之後,林栩要求到附近的公園拍外景。
毛九溪扛着他心愛的“假能1D”,一會兒充當着工作人員,一會兒充當着嘉賓,忙得是不亦樂乎。
在他拍照的時候,因爲角度的問題,經常會搶了正牌攝像師的位置。
毛九溪:“看我!”
攝像師:“看我!”
兩人在不同的角度異口同聲的喊了一聲,把徐維義和林栩都整懵逼了。
攝像師二十歲出頭,長得很帥,服務態度也很好。可再怎麼態度好,也不能讓毛九溪影響到自己的本職工作啊。
東西拍不好,客戶最後怨的還不是自己!
攝像師朝着毛九溪喊道:“你站過去。”
毛九溪反懟:“你咋不站過去呢?”
攝像師:“你是新人的朋友還是我是新人的朋友?站過去,給你們拍個集體的。”
林栩笑道:“攝像大哥,你別理他,我們看你這邊就是了。”
毛九溪非常不甘的挪到新人一方,充當起了嘉賓的角色。
攝像大哥把攝像機的位置放低,豎起食指:“我數三聲,你們一起跳起來!一、二……扛相機那個,注意表情!一、二……扛相機那個,靠右邊一點。一……扛相機那個……”
“你有完沒完啊?”毛九溪早就看攝像大哥不順眼了,現在更是感覺被針對了呀!
攝像大哥坐在草地上,朝着毛九溪笑了笑:“我不管諸位是不是很有錢,或者有很高的地位。至少現在,你們得聽我的安排。”
毛九溪道:“呵,你以爲你是誰啊?”
顏蕎勸道:“算了算了,攝像大哥也是想拍好作品嘛。”
攝像大哥依舊是笑靨如花,不過說出來的一句話,卻是讓陳驍等人大吃一驚:“表哥這句話問得好。我是誰呢?我是一個分分鐘可以讓你們世紀中源破產的人,我要真的喊一聲‘cut’,在場諸位都得玩完。”
陳驍:“!!!”
顏蕎:“……”
毛九溪抓住了重點:“他怎麼知道我是表哥?”
徐維義道:“你跟陳驍的關係,那還不人盡皆知嗎?”
毛九溪皺了皺眉頭,仍然覺得哪裡沒對,這傢伙又不是我們公司的,再說我今天都是在爲新郎新娘服務,也沒叫一聲表弟啊。
在返回酒店的途中,陳驍有意掉在人羣的後面,看着攝像大哥收拾好拍攝設備。
“辛苦了。”陳驍遞上一根菸。
“本職工作嘛,有什麼辛不辛苦的。”攝像大哥笑着說。
“你剛纔那句話是什麼意思?”陳驍一邊問,一邊點燃了火機。
攝像大哥接過陳驍點燃的火,稍稍吸了一口氣,菸頭上火星閃亮:“你要不信,我可以賭你表哥一會兒走路掉溝裡,然後還要被新娘子踹上一腳。”
說話間,毛九溪腳上“咔”的一崴,掉溝裡去了:“媽的,今天真是流年不利!”
林栩撩開婚紗裙一腳踹了上去:“老孃大婚,你敢說流年不利?”
陳驍震了一驚,趕忙攔住攝像大哥:“大……大師,能給我也算上一卦嗎?”
攝像大哥老氣橫秋的拍了拍陳驍的肩膀,說:“活着就圖一個未知的旅程,一旦知道了結果,人生還有什麼樂趣?不管別人怎麼評價關於你的故事,精彩也好,平庸也罷,其實我們能做的,唯有始有終耳。”
陳驍徹底愣在原地了:“你究竟是誰?”
攝像大哥笑而不答,陳驍看着他扛起三角架,灰色的馬甲被兜裡沉重的備用鏡頭拉出很深的折皺,背面上兩個騷比的大字隨着攝像大哥的走動,一晃一歪的映入陳驍的腦海:“卡文?”
……
儀式正式拉開帷幕。
伴隨着輕緩的音樂節奏,林栩挽着林榮恆的胳膊,出現在舞臺的另一頭。
聚光燈下,林榮恆顯得很不自在,踏着機械的步伐,一步一步的把女兒送上了T臺。
“請父親,把女兒的手,交託到新郎的手上。”司儀說。
按照流程,林榮恆現在需要說上幾句祝福的話。
他一隻手按在徐維義和林栩的手上,另一隻手悄悄的摸出了陳驍給他準備的臺詞:“這個,小徐啊……這什麼玩意兒哪去抄的?一點都不符合我的人設……”
舞臺音響實時轉達了林榮恆的語言,惹得現在賓朋鬨堂大笑。
“咳,都什麼時候了,你照着念不就完了嗎?”林栩低聲提醒道。
“好!小徐啊,你要知道,第一個抱她的男人,是我,而不是你;第一個吻她的男人,是我,而不是你……”
雖然是照本宣科,但讀到這裡,林榮恆的腦海裡也不自覺的浮現出了林栩小時候的模樣。
從呱呱墜地,到萌態可掬,再到叛逆飛揚……彷彿電影片段隨機快進,從小到大,再從大到小,無數溫馨的,爭執的畫面都在父女倆的腦海裡同步播放。
“……但是,我希望陪她到最後的,是你,而不是我。”
在背景音樂的渲染下,林栩看到了歲月的光華流失於林榮恆額頭的鬢角,終於是抑制不住淚水,轉身抱住了林榮恆:“爸……”
林榮恆扭過頭來:“別慌,這後面還有一句呢……要是哪一天你不愛她了,請不要欺負她,更不要打她,你把她還給我,我會帶她回家。”
徐維義取下眼鏡抹了下眼角,認真的說道:“爸,你就放心吧!她不打我就是好事了!”
林栩:“握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