莫璃回京之後，也跟着段氏與莫家的這些親戚走動過，對於這些人多少都有些印象。另外有丹玉在旁提點，倒也沒失了禮數。
正日子這天，剛到寅時，莫璃便被若平從炕上拖了起來塞進了浴桶裡。
平日裡她沐浴的時候從來不讓人侍候，今天卻是不行，丹玉夥同佳音和絲竹把她按在桶裡泡了將近一個時辰。
若平沒有參與這項滅絕人性的活動，卻是抱着肩膀倚在旁邊的牆壁上看熱鬧，導致莫璃一邊哀嚎，一邊用哀怨的小眼神瞪她。
等她被從浴室裡放出來，穿好大紅的裡衣時，外面的天還沒亮，有人早在窗口放好了條案，燃起了龍鳳燭，並點了一柱清香。條案上還擺了分別由九顆蓮子、九枚紅棗、九個湯丸做成的三碗湯水，還有生果、燒肉和雞心各一盤。
“不是說沒入洞房新娘不能吃東西嗎？”莫璃昨天被告知今天白天不能吃東西，還獨自神傷了一會兒，然後本着不把自己撐死的原則大吃特吃了一頓。
經過一宿，剛纔又泡了那麼長時間的熱水澡，肚內還真是有些空虛了。剛想去端碗湯喝，便被趙嬤嬤給攔住了：“我的大小姐喲，那是拜天的供品，可不是給你吃的。”
好吧，莫璃收回了伸出去的爪子，就知道你們這些人不會那麼好心，破例讓我做個飽飽的新娘。
“堂姐真是有趣。”一個莫家旁支的姑娘掩脣笑道，莫璃記得她是一個遠房堂叔家的二女兒，名喚錦凝。
她爹是太常寺的主簿，莫氏一族算是書香世家，入朝爲官的卻不多，這位旁支堂叔的才學在莫氏族中平常得不能再平常，當初看他沒什麼出路，莫侍郎便在太常寺幫他謀了個差事，奈何自己沒什麼大本事，這麼多年了還只是個從七品的主簿。
莫璃定親之後，莫錦凝跟隨她的母親和嫂子來過莫府，問要不要幫忙打理嫁妝，因爲兩家關係並不十分親近，段氏覺得不好麻煩人家，也就婉拒了。
莫錦凝的話並沒有引起在場人的注意，梳頭婆此時已經將準備好的尺子、剪刀、銅鏡擺放好，這三樣東西就是所謂的“龍頭鏡、較剪尺”，寓意光明繼後。
拜完天之後，梳頭婆開始爲莫璃梳頭，一邊梳一邊大聲吟唱着：“一梳梳到尾，二梳白髮齊眉，三梳兒孫滿地，四梳四條銀筍盡標齊，五梳翁娌和順，六梳夫妻相敬，七梳七姐下凡，八梳八仙來賀，九梳九子連環樣樣有，十梳夫妻兩老到白頭。”
莫璃由着梳頭婆和丫鬟將一頭烏黑如雲的及腰長髮綰成了一個複雜的髮式。梳完頭，被象徵性地餵了三個半生不熟的餃子，然後開始上頭飾，各種珠釵金玉插了滿頭之後，已經是半上午的時間了。
“新娘子可打扮好了？我來送嫁嘍！”一個清甜的聲音從門外傳來。
莫璃扭着僵硬的脖子轉過頭去，只見孫笑雪與一年輕婦人一同進了屋。
當初在黃老夫人的壽宴上，莫璃曾見與這個婦人有過一面之緣，知道她是清遠侯府孫老夫人的長孫媳婦。
“孫少夫人，笑笑！”莫璃想要起身相迎，卻被莊氏上前一路按回椅子上。
莊氏笑着道：“錦溪小姐可別客氣了，我與雪兒妹妹來瞧瞧有什麼可以幫上忙的。”
孫笑雪是個直爽的性子，她的這個大嫂也不是那種扭捏之人，所以這姑嫂二人關係甚好，莊氏自然對莫璃也多了幾分親近。
“都準備得差不多了，你們快坐下吧。”莫璃倒也沒跟她們客氣，指了指頭上，抱怨道，“這些玩意太重，總仰着頭受不了。”
孫笑雪毫不客氣地哈哈大笑：“想嫁人，這點累都受不得？”
莊氏拿帕子掩着嘴道：“女人一輩子最重要的就是這一天，累點兒也值得了。”
莫璃睨了一眼興災樂禍的孫笑雪，嗔道：“你現在笑話我，你自己的那天也不遠了。”
孫笑雪也不在意，三人說笑了一會兒，倒是讓莫璃之前的睏意減輕了許多。
“堂姐，這二位是……？”莫家旁支的幾位少夫人、小姐早就退了出去，只有莫錦凝還一直陪在屋裡，見三人有說有笑，湊過來問。
莫璃微微一怔，在心裡嘆了口氣，但還是將姑嫂二人做了介紹。
“原來是孫少夫人和孫小姐，錦凝給二位見禮了。”莫錦凝盈盈一拜。
莊氏只是稍點了一下頭，孫笑雪看了看莫璃，又看了看莫錦凝，微勾了勾脣角算是迴應，然後又轉回頭跟莫璃說話。
其實孫家姑嫂也都明白，莫璃沒有主動將莫錦凝介紹給她們，定然是莫家的遠親，而且身份不足以與她們相交。莫錦凝的這一行爲明顯是很失禮的，但看在莫璃的面子上，二人也不能說什麼，誰家沒有幾個看不出眼色的親戚呢。
莫錦凝倒是沒有這個覺悟，直接坐到了孫笑雪的身邊，就算插不上嘴，也在旁邊陪着笑臉聽着。
莫璃看了她一眼，朝莊氏和孫笑雪露出一個帶着歉意的笑容，對莫錦凝說：“錦凝，這裡沒有什麼需要做的，你去偏廳幫嫂子招待客人吧。”
偏廳裡是各府的女眷，由段氏帶人在那裡招待，莫錦凝之所以沒去，是因爲去了也輪不上她應酬那些夫人、小姐，還不如留在這裡與堂姐親近親近呢。
但莫璃這個主人都如此說了，她自然不能不去，只能起身朝孫家姑嫂福了福退了出去。
“這是誰家的姑娘？”莫錦凝一走，孫笑雪便壓低了聲音問。
莫璃無奈地笑了笑：“一個遠房堂叔家的，她父親在太常寺做主簿。”
孫笑雪瞭然地點了點頭，太常寺的主簿在普通百姓眼裡也算是個做官的，可在她們眼裡就只能算是個小吏。這種人家的女兒自然沒有機會與她們結交，看來莫錦凝這個人心氣還是滿高的。
……
北寧王府內從主子到下人，不管是真心還是假意，人人臉上都是喜氣洋洋。
慕容楚先是去祠堂爲生母江氏王妃上了香，吉時一到，迎親的隊伍浩浩蕩蕩出了北寧王府的大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