如果你問我原本的夢想是什麼,我會毫不猶豫的告訴你,生在一個富豪之家不用在這戰亂之中四處逃避,每日花天酒地放縱一生。
這就是我原本的認知,因爲從小到大我見到了太多的死人,餓死的、被人殺死的、被人欺凌打個半死然後沒錢瞧病最後病死的……
我那個時候的念頭只是不用做個底層的人而已,那個時候我還很膽小,對這個世界一無所知。
我怕麻煩,當我覺得出生在富人家中太過於麻煩的時候,我還是覺得道堂纔是我最好的歸宿,那裡有師父和師兄,雖然麻煩是麻煩了一點,但是其實麻煩之中還是很可樂的。
但人總是會變得!正如現在,我現在唯一的念頭只是和靈兒在一起,哪怕用我的死去換她的生。
面前靈兒的笑容我永遠不會忘記,我浸溼了雙眼,淚水被靈兒用額頭抹去,在那瞬間,我的懷中最後一抹青光隨風而逝,隨風飄的很遠很遠……
我緊盯着風中的一切,笑了,我記住了她最美時候的模樣,我同樣期盼她那還未曾完全散去的魂魄能在最後看見我的笑容。
然後,安然而逝……
青光徹底的散去,我知道,我的天徹底的黑了!
“轟!”
…………
“笨蛋,今天你要吃什麼?”靈兒緩緩走過來,手中拿着糖葫蘆、果仁、月餅、糉子……,哄小孩兒的玩意兒要多少有多少。
我一臉無奈的看着她:“你是要把我當什麼玩意兒養啊?我是你相公,不是你的寶貝兒子!”
“可是咱們現在沒兒子啊,只有拿你先當兒子喂,我先適應適應。”靈兒委屈的撇了撇嘴。
“沒兒子?這還不簡單嗎?現在咱們造啊……”我一臉邪笑的將她撲倒。
“喂!現在是白天……啊!你慢點……”
…………
我緩緩從夢中醒來,多希望可以就這麼做着夢一直不醒!
搖頭嘆了口氣,我從牀上做起,倒了杯茶水下肚,看着天外的星空。
這間房子說不上多麼奢華,但也絕不樸素,辰家招待來客全都住在這廂房,檀木的牀、上覆錦緞,四周還吊着香包,安靜凝神最是有利睡眠。
這是辰天機他們準備的,此刻府中着實有些熱鬧,師兄和辰天機他們玩着炮仗,再有不多時就要放花炮,府中上下紅綢早已掛起,就連彩燈也全部懸掛妥當了。
沒錯!今天是這一年之中的最後一天,除夕!
時間已經很久了,上次白青松的事情已經過去了一個多月,那段日子幾乎就是我的噩夢,我怕被人提及,更怕自己會想起。
靈兒終究離我而去,原本的生死相隔變作了現實,不過卻變成了用她的死換來我的生,在那最後一刻,大陣停止運轉,瞬間原本的吸力快速消失,所產生的爆炸將師父他們全都轟飛出去,大家都受了不輕的傷,師兄斷了左胳膊,辰家主和師父身受重傷,辰天機他們也全都不好受。
白家主和馬家主的屍身早已經發回各家,師父他們也都親自去弔唁過了,辰天彩順利繼任辰家家主,湘西四大趕屍家族元氣大傷,不久前又發生了一樁慘案,王家幾近滅門,內幕不清,可憐這湘西王家早已成了空殼,名存實亡了。
連着那麼多天發生的事情我已經不知道該怎麼去面對,師父他們也都是避開一切不談,在辰家叨擾足足一月之久,就在昨天,辰家接到一封信。
準確的說,是給我的信,定叄禪師差人送來的,有一個人想見我,而我……同樣想去見見她。
“哎哎哎,把那個燈籠再掛高一點啊,對了,廚房今晚的湯圓都準備好了嗎?”一旁管家還在趕緊囑咐着下人,生怕在這樣吉利的日子裡耽誤了些什麼。
辰家現在在祭祖,我不由的也想起來靈兒,捻了一炷香緩緩的走進房內插在香爐之中,那上面有一塊不甚小巧的靈牌,其實怎麼看也不像個靈牌,就像個板磚。
因爲那就是我的桃木板磚做的,上面只是多加了幾行字“愛妻白靈兒之靈位”。
“喂,是非,你在幹什麼呢?”遠處傳來師兄的聲音。
“咯吱!”
師兄推門而入,對於他來說從來都不敲門和關門那就是一種美德,我也早已經習慣,此刻他看見我的模樣,又趕忙後退幾步把門帶上。
“你繼續,完了我等會過來找你。”
門外又傳來師兄匆匆遠去的腳步,我把一切弄畢,關上房門出了院子去後園找師兄他們。
“喂,是非,你來了!”辰天機遠遠地給我打招呼,一旁還有不少的人,孩子們早已經玩的不亦樂乎,辰天彩、辰天機、辰青大哥和師兄他們都在,師父他們那幫老骨頭大概也都喝酒去了。
“咦,天彩大哥,你這一家家主今天怎麼跑到這裡來湊熱鬧了?”我問道。
“今天過年,爺爺是家中長輩所以還是他們主持,也還就是今天我纔可以擺脫這家主的負擔,好好出來玩玩。”
“大哥,你還是當你的家主去吧,多威風啊?”辰天機在一邊打趣道。
“天機,注意舉止。”辰天彩瞬間換了一副表情,看向辰天機一臉的嚴肅,辰天機當時就愣住了。
半晌,他反應過來衝着辰天彩腦袋上就是一巴掌:“你又玩我,看我今天不把以往的賬全都討回來。”
看着他們嬉鬧起來,我不由坐在旁邊笑了笑,卻並沒有參與,要是以前的話,或許我也早已經加入戰團了吧?
我不由一陣搖頭苦笑,辰青大哥緩緩在我身邊坐下,擡頭看了看星空。
“還沒從陰影裡走出來嗎?”
“還早!”
“嗯,我有個妹妹,早年夭折了,我也因爲那件事四年都沒有走出來。”
“心裡一旦裝下了事情,就像變了個人似的,我覺得自己現在變了。”說完,我看向辰青大哥。
“每個人在憂傷的時候都會變成另一個不一樣的自己,忘不掉的藏在心裡吧,至少在你的心裡她還有位置,就像我妹妹一樣,活在心裡就足夠了。”
“唉!是啊,人去了,但是在自己心裡她依舊栩栩如生的活着,我們依舊在一起。”
我靜靜的張開雙臂盡情的享受着這寒冷的夜風,只覺得瞬間又清醒了不少。
今夜註定了我們都不會沉沉睡去,我的心事、辰天彩難得遇到一個真正放鬆的時機,辰天機和師兄那都是充當攪屎棍的人,辰青大哥也跟我們在一起。
酒過三巡大家各自訴說着自己的故事,我突然想起一件事來,問向師兄:“師兄,上次你最後對我說了句什麼話?就是在你最後跟我說完話沒多久就被打暈的那個時候。”
“我……我當時提醒你,我看見了靈兒的壽命,她的時間不多了。”
我點點頭長嘆一聲,原來師兄當初告訴我的竟然是這句話,我們兩個人都有一種特殊的能力,我能提前預知危險,師兄卻能提前半年看到人的生死陽壽,只是他不能說破,一旦說出自己也會受到天譴。
我不禁嘆了一聲,這真是天網恢恢疏而不漏啊,即便師兄最後忍不住告訴我,可在那瞬間我的腦中一陣轟鳴卻根本沒能聽見。
如果當初我聽見了那句話,大概靈兒就不會死了吧?我搖搖頭,不再去想了。
這是我過的最不快樂的一個年,同樣,卻也是最暢快的一晚。
正月初一,剛剛過完年的第一天,辭別師父師兄他們,跨上辰天彩備好的馬,我和辰天機一起向着濟慈寺趕去。
我也知道,辰天機跟着我一起是怕我再想不開出個意外,畢竟我現在的情緒也不怎麼穩定,我不由的心裡一陣感激,至少他們都是我的朋友,真心的朋友。
那封信上定叄禪師說自己已經等到了有緣人,塵緣已了,就要坐化圓寂而去了,有人要見我,而他也有話要對我說,要我在五天之內趕到。
我已經是極其信服這位大師的了,單說是他開導師父、辰家主他們解開心結我就已經佩服的緊了,這次我也希望大師能夠解開我的心結吧。
畢竟靈兒是已經魂飛魄散了的,即便是翻遍茅山典籍都找不出來凝聚魂魄的方法,更何況這根本就是不可能的事,長這麼大我也從來沒聽說過甚至還可以凝聚魂魄的事,所以對於這些我已經不抱希望,只是也想順便去看看,畢竟那位定叄禪師功參造化。
一路之上我們飛奔疾馳,辰天機時而還跟我開些小玩笑,一路之上他一邊說話一邊趕路,倒也不寂寞。
聽着那渾厚且嘹亮的鐘聲,我不由得又想到了那位當初盤坐在菩提樹下一臉皺紋猶如枯藤老樹一般的禪師,一進了寶剎頓時再沒有了上次的急躁,反倒多了幾份恭敬。
四周的僧人依舊各忙各的,一個小沙彌將我緩緩領進後院,我看着這裡覺得奇怪。
“小師傅,上次定叄禪師不是還在菩提樹下坐禪的嗎?”
“施主有所不知,老師傅這幾天日夜摘抄法華經,好像說是要送給有緣人。”
我點點頭跟他一起走進後院,眼前是一棟與其他建築格格不入的破舊大殿,看這模樣也早已經年久失修多年,小沙彌緩緩的將我領進一間小屋門前。
“許施主,有個人想見你,老師傅說了,當你知曉一切的時候,請進入這大殿之後,老師傅在大殿後堂等你。”
我點點頭,小沙彌緩緩告退,看着那扇朱漆剝落、早已經年深日久的破舊大門,我緩緩的推開,邁了進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