這是一卷塵封已久的往事了,看着衣櫃裡那件泛黃、還有些黴味的道袍,已經記不清楚有多久沒有穿在身上了,師父傳下的那本泛黃的舊書上落滿了灰塵,再一次細細的翻開它,字跡已經因爲潮氣的影響有些模糊了。
輕輕地撫摸着七星斬妖劍上日漸剝落的硃砂,和那漸漸增多的銅綠,連我自己都不知道明天的決戰是不是真的能打得贏,對上那樣的怪物,或許只有奮力的拼上一拼了吧!
還是從十四年前說起吧,我叫許是非,但我並不是非,我師兄叫程不成,但他做什麼事似乎也都還成。
唯一不同的是我每天都要嘲笑他是個瘸子,他每天都因爲這個跟我拼命,但這個沒辦法,我們什麼玩笑都開,所以每次打鬧也都不會生氣。
十多年前我們被師父收留着,輾轉了數年,我們經歷過了太多,以至於直到現在還有些黯然神傷。
如今我們再次回到了雲陽,還是那間道堂,還是那個小鎮,這是十多年前我們生活過的家,也是我們以後的家。
人這一生你會遇上許許多多的人,就像我們現在,回到這個鎮子然後從再度陌生變爲再度熟悉,我們管這裡叫做家,理想中的家。
昨天晚上我又做了個夢,夢見解兵師那個混蛋說沒錢花了,無奈,這才幾天啊,老子大把的給你燒紙錢,家裡兩個媳婦兩個娃要養呢,我都覺得這事兒有些惱火了。
師兄家的大娃叫程天機,二娃叫程天彩,對於這兩個名字我一直覺得中二,但想到他是爲了紀念兄弟,我也就認了。
起初他非要給我們家兒子還有女兒改名字叫許兵師和許晴雪,最後被我暴揍了一頓,那兩個花錢如潮水般的玩意兒,冥幣用的唰唰的,咋能給我們家娃也起那麼個敗家名字呢,最後還是我家沁兒有學問,娃叫許凌風,女兒叫許凌雪。
“咚咚咚”
門外有人砸門,師兄杵着拐蹦出去,一開門頓時就愣了,隨後傳來他的大叫:“是非,出來,有人找。”
“誰啊?看風水還是埋人?”我轉身身去興奮的問了一句,我現在可是窮的叮噹響,麻蛋,總是攢不下錢。
等我這麼一回頭,狗日的,算卦的來了,他來到這裡頓時院子裡的氣氛一下變得嚴肅,這貨一拍我:“是非,我帶你去個地方。”
我們一起去了子午山,這混蛋對我說:“十多年前咱們最後來了這裡一趟,如今這惡泉竟然在瞬息全部乾涸,要出大妖物了。”
我心說還能出個什麼妖物呢?有蚩尤厲害?
算卦的一句話頓時把我打入了深淵當中:“地府有話,五濁世界中那隻沉睡千年的血森羅要醒了,最近五濁世界風雨大動,到處都是殺戮,極其的不平靜。”
“你他孃的不會告訴我,那玩意兒要出來了吧?”我一愣,這傢伙似笑非笑的對我說:“你去宰了他吧。”
我以爲自己聽錯了,他孃的,那是一隻血極道啊,我怎麼宰得了它?
算卦先生給我安慰了好一會兒,他說我有這個條件,上一次解兵師把自己的法力賦予給我,雖然那次我沒能自己踏入神道,但因爲積累,我這次踏入神道應該比上次要容易不少,他還說這是唯一的機會,不然血森羅復生,天人世界那隻極道森羅可是出不來,對付不了的,如果那樣,這千年來地府的心血就都要報廢了。
我心說,老子爲啥要去啊?
“你真不去?你不去別後悔,反正我不騙你,你這次要是不去關係到一個對於你最重要的人,你要是去,或許你會死,但你要是不死,然後我就告訴你個秘密。”
他這麼一說,我當時就激動了,我最重要的人,難道是靈兒?
算卦的眯了眯眼,只是自己點破了一句:“你還記得你們對付不化骨時候嗎?本來你就要被劈死了,突然酆都大帝的一道法旨闖出,救了你一命。”
那一刻我的腦海深處轟隆一聲,新的酆都大帝是女帝,女帝曾經說她好像見過師父,我記得師父當時說過,他說自己被詛咒困在山洞的時候,曾經見過靈兒聚集了一半的懵懂殘魂。
那一刻,當即在我的心中攪起了滔天大浪!
“酆都大帝出世的那一刻,白靈兒那串聚魂佛珠正是在那時崩潰的,你難道不想知道點什麼嗎?”算卦的問了一句,我還知道個什麼啊,當時我就要下地府去見靈兒。
但下一刻我硬生生的停住了,血浮屠出世了,這廝一出扶植妖魔那這天下戰亂何時才能去啊?我不是什麼大無畏的人,美其名曰爲了天下蒼生那也不是我的風格,但我可不希望我的妻兒老小最後在戰火中過完她們的一輩子。
“血森羅不除,惡泉眼不止,地府與那天人道千百年來的心血將會化爲灰燼,寸功未爭,新人酆都大帝又要浪費一千年時間,未來,難說啊!”算卦的一嘆。
我當即點頭,他孃的,我算是明白了,你他媽就是來逼我出山的,我當時也覺得奇怪,這混蛋算卦的現在怎麼也知道這些了呢?
“你不是法力沒恢復,算不出來嗎?”我不禁對他說了一句。
“我去天人道見過師尊了,自然知曉。”算卦的來了這麼一句,他還捎來了天齊仁聖大帝的一句話,大帝說:“每個人即便破入神道,所引發出來的潛能也不盡一樣,威力自然也不同,而我因爲上一次解兵師對我猛灌一次法力,承受力不凡,這一次如果真正踏入神道或許會成爲歷*闢潛能最多,威能最大的神,這是絕無僅有的。”
算卦先生的話說完了,我大概明白了,我不敢去地府見我靈兒大老婆,雖然我現在很激動,但我知道,如果這一去是永別,我何苦去見她一面讓她傷心呢?
還有沁兒她們,我沒敢告訴她們,但唯獨最後我告訴了師兄。
“是非,老子跟你去,你這次讓我去了,以後我讓你叫一輩子瘸子都認了,你不讓我去,我就弄死你!”他罵道。
我把他認真勸了幾次,這傢伙非說,上次沒跟我們並肩作戰,這次不知道生死,要是他不去,怎麼對得起誰誰誰誰誰,然後說着說着師兄真哭了。
最後我很無奈,我不是個好丈夫,因爲我這次拋下了自己的妻子,我也不是個好兄弟,因爲我帶走了師兄,卻不爲他的妻子考慮。
我們一個窮光蛋,一個瘸子收拾好了東西,師兄從頭到尾表現的跟之前一樣鎮定,入夜,我看着那本舊書,這把舊劍,那件舊道袍,明天決戰,這是算卦的告訴我的。
我完全不知道戰場在哪裡,我更不知道這一去是死是活,對上那樣一個怪物,我有機會活下來嗎?
我必須活下來!我死了不要緊,師兄再死了,我他孃的就真成了個誰都對不起的二貨了!
這一刻,我攥緊了七星斬妖劍,而一邊,沁兒和紅妝早已經來到我身邊。
“兩個孩子睡了,我們來送你。”她們一齊說道,我當時一陣驚愕。
紅妝和沁兒一笑,說:“你看你這表情,誰不知道你有事呢,你該去就去吧,原本你是孤命,我們是不能在一起的,現在一起十年,我們知足了,萬一……”
“沒有萬一,你一定會回來的!”她們衝我微微一笑,這一刻,我的眼淚忍不住流淌下來。
天明,妻子送着遠行的丈夫,師兄背了一面鼓,我帶着七星斬妖劍,穿着那一身發了黴的道袍,出了鎮子,那一刻,一道光芒一閃,下一刻,我們來到了一片血腥腥的地方。
在那前方,有個一身麻布的老人正悲天憫人的看着這一片土地,算卦的沒來,這裡只有我們三個。
“老丈,您是?”我不由問了一句。
“年輕人,我希望你能贏了這一仗,因爲,我們的目光都在你的身上。”他用手一指,虛空中出現一面鏡子,奈何橋畔,有一道人影正看着這邊,眉間盡都是緊蹙,臉上兩個酒窩繃得筆直,她很擔心!
那一刻,我全都明白了。
“大帝,我會盡力的。”我鄭重的說了一句,眼前的老者一點頭,他說:“我來此地陪你,你若勝,便是我天人道之幸,世間善人之幸,你若敗,便是我統領無功。”
“咚咚咚……”
師兄解下背後的鼓,這裡卻是來到了五濁世界,他一面擂鼓,一面強自支撐着,而我,帶着衆人的期待,與萬衆矚目。
奈何橋畔,還有一人,蹙眉心驚的在等待着我。
“轟隆”
那一刻,四極如同倒海翻江,大地的盡頭豎起一座小山一般的龐然大物,大地上盡都是裂痕,無數的噬魂魔、修羅惡鬼在這五濁世界到處奔騰,惡鬼們相互踐踏、撕咬,發了瘋似的逃避,還不忘掠食。
這是一個血腥的世界……
剎那間,一道宏大的聲音傳來:“沉睡千年,血極道、血浮屠,你們在哪裡?”
那聲音震破山嶽,一剎那間四面腥風呼嘯,師兄強忍着,鼓聲打的越加的歡實,他一聲大叫:“是非,我殘了,但我心不死,魂不滅,今天你上戰場,兄弟用鼓聲助你一臂之力!”
剎那間我一陣血氣升騰,數年那消逝的熱血在這一刻全部衝上了腦門,這一刻,我只覺得腦袋裡嗡的一聲,猶如江海決堤,那一剎那,一身的潛能全部燃燒出來,神魂變得力量大增。
“果然前浪推後浪啊,如此就踏足了神道!”天齊仁聖大帝的聲音傳來。
這一刻,我的心裡有着所有我所羈絆的人,有着一切我想保護的人,有着一切在等着我提心吊膽的人!
“你們都陷入沉睡了,這究竟是怎麼回事?”那道宏大的聲音一出,頓時越加的驚奇:“竟有人踏足神道了,小小的螻蟻,你要挑戰我嗎?”
這一刻,我衝了出去,一身明黃色道袍在風中唰唰直響,手中攥着的是那把生了銅鏽的七星斬妖劍。
我的一身法力灌入其中,一道符鏈將血森羅龐大的身軀在剎那間困了個結實,它猛一掙扎,符鏈斷開,而此刻我漫天的符咒全部衝了出去。
數十萬計的永鎮符一出,漫天黃光將這污濁的世界裡,那些藏匿的邪魔們直接燒死大半,這一刻,符籙大軍猶如一道金黃色的天河,於剎那間,和血森羅那隻佈滿黑色巨大鱗片的龐大手臂撞在一起。
符咒被抵消,那隻手臂上一片模糊,大駭的血森羅頓時一驚:“你究竟是何怪物,爲何,我一出世就遇到了這樣的人。”
“轟隆”
…………
漫天雪雨紛飛,血森羅拼足了性命,從最初的輕敵到了最後的拼命以及掙扎……
漫天血雨紛飛,這一戰就是三天三夜,五濁世界被打爛了,我自己也被打爛了,血森羅更是被打殘了,它再一次不甘的倒在五濁世界的底下,沉睡下去……
這一日,我清洗了整個五濁世界,隨後我撕開虛空,剎那間出現在陰陽界。
這是一個崩碎的世界,到處都是大坑小坑,支離破碎的簡直慘不忍睹,隨着我一聲暴喝,一個發了瘋似的狂魔猛地出現在我的面前,他大吼着:“我的子民,你終於來了,哈哈哈……”
陰陽界羣魔喪盡,世界支離破碎,陰陽法王瘋了,他的羣魔手下全部死絕,這一刻,一道符槍帶着他那邪惡了一生的臭皮囊,狠狠的釘在陰陽城那巨大的黑石城牆上。
奪妻之恨,今日睚眥必報!
這一刻,我的法力已經嚴重不濟。
片息後,我來到了奈何橋上,與橋那邊的人兒隔河相望。
她披着一身帝袍,卻依然風華絕代,嘴角的兩個酒窩,無疑,美的最是燦爛。
這一刻,我也笑了,她果然是她,而我,再也不會錯過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