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四章
楓逸軟件開發公司。蘇卉看着這幾個鍍金的行楷大字，慶幸自己終於找對了地方。這家公司並沒有像大多數軟件公司一樣，選在繁華地段的寫字樓裡，反而找了個類似於小型商場的地方。
向保安出示了記者證，詢問之後蘇卉直奔三樓的秘書檯，說是提前預約過的。秘書檯的小姑娘很客氣的邀請她去會客室稍等，說總裁馬上就過來。
會客室的環境還不錯，透過落地玻璃窗可以看到外邊的街道。她喝了一口小妹送的紅茶，微微一皺眉，便放下了。在她看着腕上Calvin Klein的秒針轉了三週之後，一個高大挺拔的身影便出現在了會客室。
蘇卉迅速的站起身，微笑着向他致意。趁着這個空檔，打量起這個傳說中的鑽石王老五來。臉部的線條很剛硬，輪廓清晰，瘦削的下巴，薄脣，挺拔的鼻樑，五官長得不錯，稱得上是帥哥不愧能吸引那麼多名媛。蘇卉看了他第一眼就開始緊張起來，他眼睛裡有種讓人不敢直視的東西，凌厲的目光彷彿具有穿透力般射在她身上，任憑自己穿着微笑的防彈衣也擋不住。這次的任務難了，她心裡有種莫名的不安。
“不好意思，讓蘇小姐久等了，請坐。”他在她對面坐下。看着桌上她幾乎沒動過的紅茶，問道：“蘇小姐覺得蔽公司的紅茶很糟糕嗎，看來我也要抓一下公關後勤部門的工作質量了？”男子露出極溫和的笑容然而蘇卉卻覺得沒有絲毫溫度。
“夏總裁真會開玩笑。紅茶不錯，只是我在法國呆久了，更習慣喝咖啡而已。”她看向夏景楓的眼睛，一直維持的微笑僵住了。一雙炯炯有神的桃花眼，絲毫沒有妖嬈之氣，眼光犀利到令人心慌。
夏景楓拿起紅茶給自己倒了一杯，喝了一口，說道：“確實不怎麼樣，下次請蘇小姐喝咖啡，還望蘇小姐賞光。”
蘇卉只能客套的答應。開始切入正題，她忽然有種無所適從的感覺，這個專訪不好做，也只能硬着頭皮說道：“夏總，您也知道，我今天來呢，是來做專訪的。請問，我可以提隨意一點的問題嗎，當然，是否回答都取決與總裁您。”
夏景楓略一擡手，示意她繼續。
“據我所知，您是白手起家，創建了這家公司，爲何選擇當時競爭相當激烈的軟件開發呢，而且國外的軟件開發似乎比國內發展的成熟的多？”
“有競爭纔有樂趣，個人比較喜歡挑戰，並且我覺得，蘇小姐也是一個喜歡挑戰風險的人呢，在這一點上，我們也算是有共鳴吧。”
蘇卉訕訕的笑，這個男人，回答的真是天衣無縫啊，繼續問道：“那請問當初讓您想自主創業的動力是什麼呢？”
“私人問題，恕不回答。”他笑得有些邪惡，那對桃花眼也一併笑着，“蘇小姐有沒有興趣做獨家報導？我們可以來做個交易的。”
蘇卉被這個提議嚇到，一時有點發愣。當她明白這個男人不是在開玩笑的時候，感覺渾身的刺都豎起來了，眼前這個人，太危險。只是獨家的誘惑，也實在是太大了。要是能得到一些絕密資料，對《MY WAY》的發展絕對有很大好處，也可以證明自己的實力給那些頑固勢力看。
掙扎了一會兒，蘇卉目露精光，“那咱們就明人不說暗話，夏總你開條件，只要在我能力範圍內一定成交。”
他笑了，這次是真的笑了，低沉的笑聲裡有顫音。“交易的另一端自然是蘇小姐你本人了。像蘇小姐這樣的美女，錯過了豈不可惜。也沒有什麼苛刻的要求，當我一個月的秘書，你想採訪的自然也都有了。怎麼樣，這個提議不錯吧？”
蘇卉思考了一下，輕輕點了下頭。畢竟，覺得不安，卻也被其中的風險刺激吸引着。只是與一個陰險的資本家共處一個月就行了。只是她還是有些不明白，於是問道：“爲什麼是我？比我漂亮的多得是，還有主動投懷送抱的。雖然覺得自己有那麼點姿色。但我還不至於沾沾自喜到去相信您會看上我的美貌。”
夏景楓走到她跟前，擡起手，想要撫摸她的臉。蘇卉警覺的後退了。
“警覺性挺高嗎，我越來越有興趣了。如果說，我只是覺得蘇小姐左眼眼角的那顆痣讓我覺得風情萬種，這個理由你能接受嗎？”
“你知道它叫什麼嗎，它被稱之爲淚痣，是淚水凝結後的樣子。它以前是不在那兒的，可能是眼淚流多了，突然有一天，它就出現了。風情萬種，這四個字背後的代價可能是悲涼的詛咒呢。當然我也不會傻到去相信您會對一顆淚痣一見鍾情，若是不想說，我也不勉強。”她淡淡的說道。
“跟你說話很有樂趣。理由嗎，我也不是很清楚。我做事從來不需要理由，直覺驅使吧。那麼美麗的蘇小姐，你明天能準時來上班？”
蘇卉挑眉道：“蘇卉一定不辜負總裁對我的‘厚愛’。那我先回雜誌社交接一下事務，明天見，總裁。”
“明天見。我叫司機送你。”
“不用，我自己打車回去。”拿起自己的包包便出了會客室。
夏景楓看着玻璃窗外匆匆逃離的蘇卉，嘴角不由得揚起一個弧度。
“老闆，我爲了公司的利益，把自己賣了，下班後請我喝咖啡吧，算是補償。還有，要是這次《MY WAY》取得了空前的成績，我要求發獎金，就當是精神損失費吧。”蘇卉從楓逸回來，無力的趴在許錦辦公桌上，抱怨着。
許錦對她的決定感到震驚和不解。
“不是答應了要把雜誌做好嗎，那就只能不擇手段了。放心好了，就是精神壓力大點，跟着一個奸商混，能不大嗎。誰讓人家是隻大肥羊呢，這篇專訪要是做好了，哇，我看到前方一片錦繡鋪成的天地。”
“其實也不用這麼拼命的。可以慢慢來嗎，未必就差這篇專訪。晚上請你喝咖啡，我就不明白，那東西有什麼好喝的，苦的發酸，除了讓人睡不着覺，幾乎一無是處啊。”許錦審完一篇稿子，拿出今日的行程表。當上總編後她就養成了這個習慣，每天必須把事情做完了才下班。
“蘿蔔青菜各有所愛嗎，我就不喜歡喝茶。你一整天的事情未免也太多了吧，非得自己親自做嗎，像你這樣，鐵人也受不了啊。”瞥了一眼那張幾乎滿頁的行程表，蘇卉明白了爲什麼許錦會被稱爲“鐵娘子”了。
“沒辦法呀，我還得養活你們一大羣人呢，我要是倒下了，你確信能瞬間就有人站出來？不是我吹噓，總編這個位子，不是誰都能勝任的。”許錦挑眉，又拿出一份文件開始閱讀。
“關於這一點，我早就知曉了。服了你了，把晚上的時間給我騰出來，不管用什麼手段。大不了往後推，別太辛苦了。我先去交接事務了，晚上見。”說完起身離開了。
許錦苦笑了一下。誰願意這麼辛苦呢，除了像機器一樣勞累，又有什麼更好的方法可以讓自己不去回憶呢。
下班後，蘇卉把許錦拽到鳳凰街上一家叫做藍槍魚的西餐廳。離公司不遠，但是很偏僻，在蘇卉的堅持下，許錦沒有開她的紅色馬自達，兩人步行着抵達了目的地。
一塊破舊的小黑板上用粉筆寫着今日推薦的菜色，室外長廊下藤條的座椅在夕陽的斜照下顯得格外有情調。金髮碧眼的外國帥哥遞上菜單，彬彬有禮。
“這家的牛排不錯，來一份？”蘇卉提議道。
“今天我請客，吃什麼你點，我奉陪到底。”
蘇卉叫來服務生，叫了一份SIRLOIN，一份T-BONE，再點了一杯紅茶和一杯藍山。
“慢點，慢點，又不趕時間。吃西餐講究優雅，你看看你，吃快餐也沒有你這麼快的。”蘇卉對許錦吃飯的速度徹底無語了。
“習慣了一個人吃飯速度自然而然就快了。一下子改不過來，讓你見笑了。”並沒有刻意掩飾眼神中的落寞和無奈。
“其實你話也不少，只是在下屬面前比較吝嗇。爲什麼總是拒人於千里之外呢？”
“遇到投機的人，纔能有話說，與你公事，是我的運氣。已經很久很久，沒有很正常的與人交流了。”
“……冒昧的問一下，你還沒結婚？男朋友呢？”蘇卉啜了口咖啡。
許錦幽幽的答道：“分手了，後來便再沒找過。以前不理解什麼叫哀莫大於心死，如今算是明白了。”
“小錦…”睫毛垂下來，遮住了部分的眼神。
許錦詫異的擡頭，盯着蘇卉看了幾秒，笑道：“我喜歡你這麼叫我，以後就這麼叫吧。現在這樣挺好，真的。我可以叫你卉卉嗎？”眼神中帶了幾分期盼。
蘇卉的眼睛完成好看的月牙狀，小虎牙悄悄的露了出來，嫵媚中添了不少可愛。
“卉卉，如果確實覺得夏景楓太危險，馬上撤退。以後有的是機會，咱們不用着急。”許錦語重心長的跟她說，雖然同齡，她卻總把蘇卉當妹妹看待。
吐了吐舌頭，“我知道啦。不過我也確實想接受這份挑戰呢，很久沒出現過有意思的事情了。小錦，你又忘了我剛纔怎麼說的嗎？慢點吃…”
菸圈在燈光下看上去更加不真實，蘇卉在瀰漫着煙味的房間裡，畫素描。一整張白紙上都是一雙雙桃花眼。有微微皺眉的，有輕佻的，有認真的，有躍躍欲試的…唯獨沒有喜悅的。於是她不停得畫着，企圖找到想要的眼神。
夏景楓說對她的淚痣一見鍾情，或許她自己正對他的桃花眼一見鍾情呢，又或許爲了完成年少時與許錦一起約定的夢想，到底是爲了什麼而答應這項挑戰，誰都說不清楚，誰又瞭解呢。
熄燈。暗夜裡，蘇卉又點了一支菸，用香菸的火光去點燃畫紙，畫面裡一雙雙沒有暖意的眼睛，看着她淒涼的自嘲。