還是同一個禮堂, 唯一不同的是上次掛滿了紅底黑字的“壽”,如今到處都是愛心形狀的裝飾,每個桌子上都擺放着粉色的一男一女的洋娃娃, 看上去很登對。中間還搭了一個紅色背景的舞臺, 通往舞臺的紅地毯的入口是鮮花做成的拱券。
夏景楓對此嗤之以鼻, 打了個口哨, “真豪華, 老頭子爲了這次聯姻還真捨得花錢,我敢跟你打賭,他能賺的起碼是這場婚禮開銷的二十倍不止。”
“我沒力氣同你開玩笑, 也確實笑不出來,你的好意我心領了, 現在, 可以扶我去休息下嗎?”燈光眩的她有些頭暈, 眼下只想找個地方緩一緩。
挑了一個比較角落的桌子,夏景楓看着蘇卉的眼神在大廳裡逡巡, 對她說:“不用看了,新人一般要到點纔會到,估計還要半個小時吧,渴不渴,我去幫你找點喝的?”
蘇卉搖搖頭, 開始把玩桌上的圓珠筆, 頂上是粉色的紗做成的小人偶, 裹着兩塊德芙巧克力。拆開縛住粉紗的金絲線, 蘇卉剝開巧克力的糖紙, 把一塊黑巧克力放入口中。確實夠豪華的,要不是決定的倉促可能還要奢華萬分吧。想到這兒, 巧克力的味道都變得苦澀了。
“再怎麼體力不支說話的力氣總有的吧,我一個人說話太無趣了,陪我聊天吧。”夏景楓說完,把剩下那塊巧克力幫她剝開,遞給她,甜食向來不是他的那道菜,倒不如獻獻殷勤。
蘇卉沒拒絕,目光總是不時的瞧着禮堂的入口。“不知道子川會穿什麼禮服,燕尾服嗎?我還沒見過他穿燕尾服的樣子呢。”
一句話就把夏景楓聊天的慾望都打消了。她那副毫無波瀾的樣子讓他覺得很難受,就算自己的付出她看不見,那至少夏子川對她的背叛總是很明顯的吧,爲什麼還可以這麼平靜的說着這樣的話語,總不至於是暴風雨前的寧靜吧。她那樣的人兒,就算髮起飆來也不會天翻地覆到哪兒去。
拆完巧克力的筆只剩下很輕的一個空殼,夏景楓玩起了轉筆,確實,除了這麼打發時間,他也不知道還能再提起什麼話題了。
沒到半個小時那襲白到刺眼的身影就出現了,絲絨的緞面像是鍍了反光劑似的閃閃發亮,再加上她脖子上的鑽石項鍊,要是在大街上,就算是光天化日也會有人搶。
蘇卉側了側身,把自己的臉藏在夏景楓背後,目光穿過人羣,直直的盯着夏子川高挑的身影。確實穿的燕尾服,他們兩個看上去確實很般配,至少從表面上來講。頭髮還是碎碎的凌亂着,看不清是不是打了髮蠟。
賓客們開始鼓掌,到點的時候請來的司儀就開始念臺詞。原來竟是純西式的婚禮,還特意請了牧師,在禮堂中央的高臺上搭了個佈道桌。
四十八步,從拱券到高臺,8級臺階,蘇卉數着步子,心想那條紅地毯怎麼那麼長,要走那麼久,韓敏芝應該穿了至少十釐米的高跟鞋吧,一定很累。要是自己……搖了搖頭,自嘲的笑笑,繼續看着臺上。
白色的大屏幕上突然出現了他倆的照片,婚紗照。從專業攝影的角度來看,其實造型一般般,就是化妝後後期做的好,於是看上去就更加金童玉女了。夏景楓好幾次想站起來,都被蘇卉制止了。何苦呢,她只是想再看看他,不管有沒有別的私心,暫時還不想讓他發現。
特意從地方臺請來的知名主持人在介紹着什麼蘇卉聽的並不清楚,腦中不停的嗡嗡的想,像是飛機上升階段的聲音。好像在介紹什麼大學校友,什麼錯過,什麼姻緣天註定。天註定?原來姻緣這東西是看天的,不用看人,呵呵。蘇卉的身子晃了一下,及時拽住了夏景楓的胳膊纔沒有從椅子上倒下去。
“你在想什麼,怎麼差點就暈倒了?”
她調整了坐姿,儘量把重量都靠在椅背上,“你剛纔聽清那個主持人在講什麼了嗎?好像故事很有趣誒,我很佩服寫這個稿子的人。真的。”
夏景楓不屑的說:“這種東西,有錢怎麼可能寫不出,高官的背後都有幕僚的,根本不需要自己動手寫。編的還真狗血,你還是不要聽了,免得吐血。”
“這麼精彩的內容怎麼能錯過呢,我還沒吐過血呢,倒是可以嘗試一下。”說完又把目光飄回臺上。
“下面到了今天這場備受矚目的婚禮最隆重的階段,我先介紹下今天請來的嘉賓,也算是兩位新人的主婚人,來自美國水晶大教堂的舒勒牧師,說到這位牧師,他可是……”主持人後面的話蘇卉直接把它過濾掉了,她看到夏子川就站在階梯的盡頭,望着正要上臺階的韓氏父女。
韓敏芝挽着韓敬的臂彎走完了那八級臺階,激動的等着父親把自己的手交給夏子川。只要過了今晚,她就成功了,真正意義上人生的成功。當夏子川執起她的手時,韓敏芝忽然覺得一直困擾自己的那個問題不重要了,或許她並不是真的很愛夏子川,或許她是真的愛了,又有什麼關係呢,和他結婚覺得很幸福就夠了,這種幸福感是需要好好抓在手中的,要不一個不小心,又會被別人搶走。
蘇卉的心劇烈的跳動,禮堂裡很嘈雜,可是她能很清楚的聽到自己的心跳,腳放在地面上,可是像是被吊起來了一般,心驚膽戰的。她看到夏子川挽着韓敏芝走到了那個牧師面前,一瞬間,又都聽不到了。“夏景楓,他們在說什麼,我聽不到!”
她問的很大聲,幾乎是用吼得,夏景楓正關注着臺上,一下子被嚇了一跳。“怎麼了?聽不到嗎?”
蘇卉只能看到他的嘴一張一合,冰冷潮溼的空氣裡甚至可以看見他呼出的淡淡的熱氣,可是就是聽不見。她急的眼淚都流出來了,狠勁的揪着他的袖子,“我聽不到了,你寫在我手掌心裡,他們在書什麼?”
哀求的眼神,蘇卉在用哀求的眼神看着自己,夏景楓只能把頭轉向那個大紅色的高臺,背景依舊是他們婚紗照的投影。麥克風的聲音很清晰,神父用英語問着:“夏景彧先生,你是否願意娶韓敏芝爲妻,按照聖經的教訓與她同住,在神面前和她結爲一體,愛她、安慰她、尊重她、保護她,像你愛自己一樣。不論她生病或是健康、富有或貧窮,始終忠於她,直到離開世界?”
沒給蘇卉解釋,夏景楓緊盯着臺上的夏子川,心一下子懸到了嗓子眼,雖然結婚的不是他,可是他不比夏子川平靜。嚥了下口水,他聽見夏子川的聲音迴盪在整個龐大的禮堂中,最後被周邊的吸聲材料所吸收,他說:“不願意。”
他沒有說“我願意”,他說話的語氣還無比鎮定,韓敏芝在那一瞬間真的以爲自己聽錯了,都這個節骨眼了,不可能的。來自美國的神父只是負責主持婚禮的,甚至未曾學一些中文,他剛想轉向韓敏芝繼續誓詞,整個大廳的氣氛一下子變了,神父觀望了一會兒,確定新郎的回答並不在意料中之後,選擇了沉默。
“景彧,我是不是幻聽了?神父怎麼不繼續呢?”韓敏芝很勉強的維持着臉上的微笑,周圍賓客的交頭接耳聲無時無刻不在提醒她,這不是幻覺,韓敏芝,你接受事實吧。
“我不願意和你結婚,你聽清楚了嗎?”夏子川的回答一字字的抨擊着她的心,像一棵棵尖銳的刺直接扎進去。
人在害怕的時候大腦的邊緣地帶會作出反應,韓敏芝自己都沒意識到她的身體已經僵住了,手不停的抖動,下意識的去搓揉,這是一種想要逃跑的信號,她想要逃避夏子川所說的事實。“開什麼玩笑?”韓敬一個箭步衝到臺上,站在女兒身邊,質問着夏子川。
夏子川鬆了鬆領結,掃了一眼禮堂的賓客們,已然鴉雀無聲了,大家都在等着聽他的解釋,“我臨時決定放棄這場交易了。我想娶的女人從來都不是她,而是另一個人。”說完,擡起眼眸,伸出右手,食指指向禮堂的角落,蘇卉的位置。“是她!”
所有的聽覺一下子恢復了,她聽到了最後的那句“是她!”身子顫了一下搖晃着站起來,暴露在大衆的視線裡。
譁然之聲又一次響起,人們開始把目光集中在蘇卉身上,有人說:“她一進來我就覺得不一般,哪有打扮的跟新娘子似的,分明就是來搶親的,我剛剛是不好意思說而已,早就預料到了。”“她好像比韓大小姐漂亮一點,估計是個沒什麼家世背景的,也難怪了,韓家這麼大的勢力……”“是呀,我看今天沒有白來,免費的一場好戲,真不知道韓董事長會怎麼處理這件事,敢在他的地盤撒野,嘖嘖,有看頭咯……”
夏景楓在她旁邊禁不住笑出聲了,這算什麼?要不是親眼見到蘇卉憔悴的樣子,必定認爲這是他們串通好的,可如今夏子川這麼一來又算什麼,他打算怎麼收場?老頭子的臉色應該很難看吧。夏景楓在人羣中搜索着夏承望的身影,在高臺邊上,背對着他,不過似乎已經站的沒平常那麼……氣勢凌人了。
蘇卉茫然的迎接着衆人的目光,夏子川正目光灼灼的望着她,她拉了下夏景楓的袖子:“什麼情況,他們的婚禮,結束了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