查不明案情的警巡使官吏們,急。
打聽不到牢獄裡具體情況的家人們,也急。
唯有那造成這等慌亂局面的人,沒事人一般。
同知大人在發現,牢獄中所有的囚犯們已經被餓了快兩天一夜後,趕緊讓煮飯的婆子們生火。
今日姍姍來遲的牢飯,還不錯。
每人分得了一碗小米粥配兩個雜麪饅頭。
甘明蘭一口饅頭,一口粥,吃得有滋有味。
要不是限量供應,她都想再來兩份套餐。
同室的其他女人比起她的進食節奏,就狼狽多了。
她們以前家中最下等的粗使婆子們,一日三餐都比這牢飯好。
但此時前胸貼後背的飢餓感,讓這些人已經學會了閉嘴。
吃得那叫一個狼吞虎嚥、風捲殘雲。
還無師自通的學會了,把吃不完的饅頭給藏進懷裡。
甘明蘭見了,直搖頭:
熬過今晚,明日一早就能見到親人們了,親人送行不得拎點好吃的來呀?
這麼熱的天,可別把饅頭放懷裡捂餿了!
關於這一點,她的便宜爹就沒想到。
甘洪真一門心思都在琢磨,要如何找機會把自家傻閨女從牢獄中撈出來。
什麼流放路上吃的、用的東西,他的腦子裡就沒有這一根弦。
下午。
父子倆駕了騾車急慌慌從樂元縣,在城門關閉之前纔到了大名府。
來得匆忙,連換洗的衣裳都沒帶一身。
只找了間離州府衙門最近的客棧,辦理了入住後就出了客棧。
直到宵禁前,兩人才疲憊不堪的回了客棧。
甘洪真皺着眉頭問:你同窗的叔父怎麼說?”
甘明福苦着臉:
“爹,我同窗的叔父還在衙門加班,已經一天一夜沒回過家了。他家人傳出來的消息說,前天夜裡府衙內出了一樁驚天命案,死了七個獄卒!”
“你可是聽清楚了?是獄卒不是衙役?”
“就是獄卒,在值夜的時候被人抹了脖子,我同窗的叔父就是給仵作打雜的。”
甘洪真心裡急得跟貓爪子撓一樣,在房間裡走來走去。
情況不太妙,涉及到獄卒。
他們傳遞消息的路子,恐怕要斷了!
消息都傳不出來,還怎麼見女婿?
見不到女婿,如何讓他寫放妻書!
明日一早,流放隊伍可就要上路了。
越想,越焦躁。
甘明福被他爹轉得頭暈,只恨自己不能代他大姐受罪。
捨身救過自己一條命的大姐,對她怎麼好都不爲過!
今晚對很多人來說,註定是一個不眠之夜。
翌日,天還未亮。
甲字七號間卻響起了一聲尖叫。
“死人了,死人了!”
“快來人啊!”
沉浸在升級異能中的甘明蘭,被空間外的動靜驚到了。
原來,前頭晚上那兩個自殺未遂的女人,偷摸着自掛橫樑了!
她只覺得胸口氣悶得緊。
她家阿土白忙活了?
仇人已經死,不是該重獲新生麼!
這麼個死法,也忒窩囊了!
顯然同室的其他女人,就和她的腦回路不一樣。
她們就這麼看着懸樑的死者,邊哭邊嘆氣:
這個說:“嗚嗚嗚,死了也好,一了百了!活着被人羞辱還不如死了清淨!”
那個道:“嚶嚶嚶,沒了貞潔,她們就是活到邊城日子也不會好過。”
還有人:“她倆昨夜睡覺之前可高興了,說老天爺見不得她們受罪,那四個畜生的死法深的她們的心。”
甘明蘭:聽聽,你們說的都是些啥玩意兒!
這倆人的自盡,一點水花都沒起。
一人一牀涼蓆,就這麼被卷着拖了出去。
趙知府得了消息也只不過在簽發令上,將三百六十人改爲了三百五十八。
衆人邊吃饅頭,邊等出發。
卯時剛過。
府衙外就有了的動靜。
喻牢頭家的母夜叉。
就領着婆母、大兒子全家,二兒子媳婦兒、孫女,小兒子。
還有家族中的三叔六婆,八十多口人。
披麻戴孝的堵在了府衙門口。
一百六十多斤重的母夜叉往地上一坐,雙手拍地,嚎啕大哭:
“我的兒呀,你今年才二十五啊!你可心疼死我這當孃的了,你讓我白髮人送黑髮人......
當家的,你死的時候痛不痛啊!咱們鄰居街坊的,誰不誇你一句和善,你這輩子幫了多少人,少受了多少痛?
青天大老爺,你可要爲民婦做主啊!
民婦的當家人和兒子,就是我喻家的頂樑柱。
他們上有老人未送終,下還有小子未成家。
家裡誰都離得,就是離不得這爺倆啊......”
喻牢頭家七十多歲的老孃,直接躺在了地上不起:
“大老爺要不給老婆子一個交待,我就撞死在你們府衙前!”
一羣半大的孩子,就那麼直愣愣的跪着,不停的對着大門磕頭。
“梆梆梆.......”
那血肉與青磚地面磕碰的聲音,聽得人,心尖直顫。
其他聞訊而來的獄卒家屬們,也是有樣學樣。
老的就躺在地上撒潑打滾,小的齊齊磕頭賣慘。
婦人們或嚎啕大哭,或悲悲切切紅着眼。
主打一個,要把這事往大里搞。
一時間。
州府衙門,被這羣死者家屬圍了一個水泄不通。
天亮後,整條街都熱鬧了起來。
百姓們連早飯都顧不上吃,吃瓜都能吃到撐。
趙知府幾天時間,就滄桑了好幾歲。
巡警司與同知昨天的調查工作,進入了一個僵局。
沒有實質進展,要如何給死者家屬們交待?
也不知道是什麼人走漏了消息。
死者家屬們將所有的矛頭對準了,被株連了九族的左家人。
尤其是喻牢頭家的母夜叉。
她扯着嗓子對圍觀的百姓們高聲嚷:
“我兒做獄卒七八年,從未與人結過仇!
要說有人報復他,除了因爲‘資敵罪’被抓進去的左氏一族,誰家有這一口氣殺了十多個官差的能耐?
他們左家拿朝廷沒有法子,就知道迫害我們這些小門小戶。
不是說世家都養了什麼死士麼?肯定是左家的死士乾的!
殺人兇手的主謀就藏在這些人裡頭,青天大老爺你可要把他們給找出來。
老婆子要他們給我兒子和當家的償命!”
“殺人償命!”
“殺人償命!”
“殺人償命!”
不明真相的吃瓜羣衆,也跟着喊了起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