這句話不僅是在說樹，而且更是拜月在說自己。
他承認自己曾經的平凡，也在承認自己正在走向神的位置。
利用水魔獸和五靈珠滅世，就是創造新世界的第一步。
在楚陽看來，拜月的失敗是註定的，他因爲不被理解，所以想要打造一個充滿愛和善良的烏托邦，但卻無法接受人性的惡與醜陋。
拜月對他人說的最多的一個詞是“公平”，但卻從來不給他人公平選擇的權力。
相比一個濫用武力隨意屠戮的魔頭，對付這樣的拜月，甚至可能不需要武力。
爲了不牽連到唐鈺和阿奴的安全，拜月願意講“道理”和“科學”，那楚陽就陪他講。
“首先，你得告訴我，你說的那顆會變化的星星，是行星恆星衛星還是彗星？”
楚陽出言打斷了拜月的科普。
面對楚陽的提問，拜月臉上寫滿了問號。
對於自己不知道的知識，拜月表現出了足夠的尊重，他神色肅然的問道：“請問什麼恆星，什麼又是行星和衛星？”
“恆星就是類似太陽的大天體，本身相對不移動，內部會發生能量反應，並且能量以光的形式向空間輻射。”
“圍繞恆星規律運轉的天體稱爲行星，比如我們腳下的地球，而圍繞地球這種行星規律運轉的天體稱爲衛星。”
“這便是宇宙的基本結構。”
“還有你能看到的天上的星星，絕大多數都是恆星，而太陽系之內的行星，是因爲太陽的照射，它們只是在反射光，本身是不會發光的。”
看着拜月越來越鄭重的表情，楚陽嘴角微微上揚。
小樣，看我不把你忽悠瘸了，你個古代人還敢跟我拼天文知識？
“那此時照耀我們的月光？”
“月亮在反射太陽的光。”
拜月點了點頭，埋藏在心裡的疑問被解答。
就像常年的宿便被排出，那種一瀉千里的快感，讓他露出愉悅的表情。
“我們腳下的大地明明是圓的，爲什麼球體另一邊的人不會掉下去？”
“因爲萬有引力！”
“小兄弟，何爲萬有引力？”
“任何兩個質點都存在通過其連心線方向上的相互吸引的力，地球對物體的吸引稱爲重力，但重力不完全等於萬有引力，因爲物體隨地球自轉，需要一部分萬有引力來提供向心力。”
“小兄弟，何爲地球自轉？何爲向心力？”
楚陽開始一一解答拜月的疑問，每當他解答了一個問題，對方又會問出一個新的問題，孜孜不倦。
這一刻，他彷彿不再是企圖顛覆世界的魔頭，而是一個追尋真理的學者。
“教主，知識是無限的，但人的生命是有限的，咱們再講下去，唐鈺和阿奴就要死在這裡了。”
“我這個人很講公平，你教會我很多不曾瞭解過的知識，所以，你想做什麼，我都不會阻止。”
楚陽道了聲謝，把唐鈺和阿奴從土裡救出來，然後給他們灌輸了生命力，直到他們的狀態恢復正常。
“你怎麼知道我的身份？”
拜月好奇的問道。
“因爲世界上沒有第二個人能理解我說的知識。”
楚陽如此回答。
拜月嘴角上揚，似乎很愉悅，“小兄弟，你是我的知己，我想跟你做朋友。”
跟拜月當朋友的下場並不好，比如阿奴，就因爲說了句“我和拜月叔叔是好朋友”結果就被折磨的那麼慘。
親手砍掉男友的手臂，親手砍掉親爹的腦袋，親手把自己送上黃泉路。
好傢伙。
這是跟閻王爺做了好朋友啊！
不過，即便FLAG拉滿，楚陽依舊點頭同意，“當然，這是我的榮幸。”
沒關係，爺還是正兒八經的死神，根本不怕這種東西！
眼下和拜月當“朋友”是最優解。
要不是唐鈺和阿奴在，楚陽高低要和他幹一架。
拜月在一旁打量着正在救人楚陽。
對方身上的服飾引起了他的注意，因爲提前佈置在中原的眼線都被除掉了，他至今不知道是誰在幫助趙靈兒。
然而今天看見楚陽後，縈繞在他心裡的的困惑終於水落石出。
很少有人能讓拜月如此被動，尤其對方還是一個年輕人。
拜月十分欣賞像楚陽這樣有能力聰明的年輕人，就像他日後那般鐘意劉晉元，把對方引爲知己。
楚陽在他心裡的定位要比劉晉元高很多，劉晉元可沒辦法跟他講解那麼多天文知識。
拜月感慨道：“蜀山的弟子……都像你這麼優秀？”
楚陽搖頭道：“我根本算不上優秀，努力了十多年才得以入門，這次下山是我第一次入世修行，剛好就遇到這檔子事。”
拜月表情突然變得僵硬，蜀山的強大他有所耳聞，卻沒想到如此駭人！
這種天才竟然需要十幾年的時間才能入門？
蜀山到底在教他們什麼？
拜月陷入沉思。
楚陽把唐鈺和阿奴抗在肩上，轉頭對拜月說道：“在下要走了，教主可還有什麼要說的？”
拜月說道：“我還不知道小兄弟的姓名？”
楚陽笑道：“蜀山派，楚陽。”
拜月點點頭，“那我便叫你阿陽小兄弟，希望你日後能來拜月教，我還有好多問題想要向你請教。”
“至於唐鈺和阿奴，我已經在他們身上看到了實驗的部分成果，你可以帶着他們離開。”
“畢竟，阿奴是我的好朋友，我並不想傷害她。”
楚陽在心裡暗自腹誹，人都快被你玩死，還說什麼不想傷害她，真是個瘋子。
他對拜月露出一個尷尬又不失禮貌的微笑，隨即突兀的消失在空氣中。
“有意思……”
拜月饒有興趣的走向楚陽消失的位置，低聲道：“沒有留下靈力的痕跡，他究竟是如何穿梭空間的？”
下一秒，從黑暗中走出一道人影，他對拜月說道：“那個蜀山弟子有古怪，如果你不想他妨礙你的滅世計劃，剛纔就應該殺掉他。”
拜月看着那道漆黑人影，語氣謙和，“嗯，阿陽小兄弟給了我那麼多驚喜，從公平的角度出發，我是不可以傷害他的。”
漆黑人影繼續用蠱惑的語氣說道：“大丈夫生於天地間，豈能被這些條條框框束縛，你這麼強大，就應該爲所欲爲，享受力量帶來的一切！”
拜月面帶微笑，語氣卻變得冰冷起來，“如果你真的想跟我合作，那就收起你的那些小把戲，開誠佈公才能讓一個團隊走的更遠。”
“你說對嗎？”
“邪劍仙。”
拜月和邪劍仙的身影逐漸消失在荒野。
仙劍世界裡最有名的兩位科學家和哲學家居然會面了，而且還達成了合作關係！
如果楚陽看見這個史詩級的畫面，大概會發出感嘆。
也幸好他沒有衝動出手，不然在同時對付拜月和邪劍仙的情況下，絕對不可能護得住唐鈺和阿奴。
另一邊。
楚陽用飛雷神將唐鈺和阿奴帶回渝州城。
石公虎見他們昏迷不醒，急忙問道：“楚道長，他們這是遭遇了什麼？”
楚陽回答道：“他們被埋在土裡有段日子了，身體虛弱的厲害，得好好休息。”
趙靈兒問道：“是拜月乾的？”
楚陽點了點頭。
石公虎面色沉重，其他人也露出驚慌的表情。
石公虎在房間裡來回踱步，問道：“楚道長和拜月已經打過了照面？”
等唐鈺他們醒來，石公虎等人也會知道詳情，楚陽沒有必要隱瞞，乾脆承認道：“確實見過了，不過他並沒有對我出手。”
石公虎有些詫異。
劉晉元笑道：“想必是忌憚蜀山劍聖的威名，拜月沒敢多生事端。”
趙靈兒聞言，眼裡閃過慶幸。
石公虎卻覺得有點不對，以拜月的性格，不至於因爲忌憚蜀山，連出手都不敢，他怎麼着也會試一下劍聖是否會出手。
但除了這個理由，石公虎又想不到爲什麼拜月不出手，只能將目光鎖定在楚陽身上。
這個頗有手段的晚輩是如何做到的？
石公虎還沒來得及細問，一道身影風風火火的闖了進來，他下意識出手阻攔，卻被劍氣彈開。
“高手！公主小心！”
石公虎高聲大喊。
趙靈兒隨之擺出防禦的架勢，結果那道身影停在阿奴面前懂也不懂。
“諸位莫慌，這是我師叔酒劍仙。”楚陽一臉歉意的朝着他們拱手，然後走到酒劍仙身邊，“師叔，你幹嘛？怎麼一聲不吭就出現在這裡，把大家嚇了一跳。”
酒劍仙搖頭道：“我也不知道，就是心裡有種感覺，迫不及待的就下山了。”
“小子！你說的那個女孩就是她？”
楚陽咂咂嘴，意味深長的說道：“師叔心裡應該有答案纔對，何必問我呢？”
酒劍仙回頭狠狠瞪了他一眼。
楚陽驚訝道：“師叔，你怎麼還哭了呀？！”
酒劍仙一邊抹眼淚，一邊怒道：“我怎麼知道？！他奶奶的，估計早上摸了大蔥沒洗手吧……”
楚陽深以爲然的說道：“應該是吧，總不可能是什麼奇怪的巫術，比如見到親生女兒就會哭個不停之類的……”
酒劍仙身軀一震。
這時，趙靈兒湊了過來，輕聲問道：“這位酒劍仙前輩認識阿奴嗎？”
酒劍仙立刻否認，“不認識，今天第一次見，我這個人沒別的，就是感情比較豐富，看見別人受苦就容易掉眼淚。”
趙靈兒感嘆道：“前輩真是好善良。”
酒劍仙痛哭流涕的說道：“我也是這麼認爲的。”
…………
景天坐在當鋪裡唉聲嘆氣。
永安當最近不太平，前段時間來了個紅毛把大門給拆了，還非得塞給他一把造型詭異的劍。
那劍只當了一文錢，結果景天被趙管事給罵慘了，再後來不知道哪裡冒出來一堆妖怪，在渝州城裡四處橫行，根本沒人敢上街，永安當的生意更是一落千丈。
“這樣下去，我什麼時候能做到掌櫃的位置，開一家自己的客棧啊？”
坐在椅子上的景天愁眉苦臉。
吱呀一聲。
永安當的大門被人推開。
好久沒有聽過推門聲的景天，嚇得一屁股摔到地上，疼的他齜牙咧嘴。
景天擡頭，看見三人走進當鋪，爲首的男人劍眉星目，氣宇軒昂，一看就出身不凡。
剩下的兩人一男一女，男的神采飛揚，女的英氣十足，能從他們身上感覺到一股子俠氣，應該是走江湖的俠侶。
身爲永安當的夥計，景天出了鑑寶能力出衆，識人認人的能力也不差，主打一個眼觀六路耳聽八方。
“看着不像是壞人……”
由於最近渝州城的治安變得很差，景天比較謹慎。
在判斷來人不是壞人之後，立刻從地上爬了起來。
“歡迎幾位光臨永安當鋪，大家有什麼想典當的東西儘管交給我，價錢保證讓客人滿意！”
自來熟的景天，笑嘻嘻的來到三人面前，拍着胸脯保證。
徐長卿環顧四周，偌大的店面只有眼前一個夥計，於是他便開口問道：“你叫什麼名字？”
景天呵呵一樂，“小人名叫景天，景天的景，景天的天。”
李逍遙和林月如對視一眼，開始交頭接耳。
“楚大哥就是讓我們來找這個傢伙？感覺不怎麼靠譜啊？”
“他好像就是個普通人，帶着他上路沒問題吧？”
“人不可貌相，萬一別人是在扮豬吃老虎呢？”
“管他什麼煮什麼老虎，我現在就想知道魔尊到底爲什麼找他……”
景天探出頭，一臉迷惑的望向李逍遙和林月如，這些客人好像不是來典當東西的。
徐長卿抱拳道：“景兄弟，在下蜀山派徐長卿，今日來永安當就是特意來找你的。”
“蜀山派？”景天嚇了一跳，蜀山派可了不得，在渝州城說話比皇帝老子都管用。
難道我有什麼地方得罪他們了嗎？
景天着急的滿頭大汗。
徐長卿看出景天的惶恐，連忙解釋道：“前不久，魔尊重樓打破了蜀山的鎖妖塔，而他下山之後只見過你一人，我們想知道他爲什麼見你？”
魔尊重樓？
鎖妖塔？
景天一頭霧水，但能感受到自己好像牽扯到了一件非常大的事情，聯想到最近妖物猖獗的原因，他不由得雙腿打顫。
“這位徐道長，我不知道什麼魔尊重樓啊……”
景天臉上的五官都擠到一起去了，彷彿下一秒就會哭出聲。
“就他這樣的。”李逍遙見狀搖頭道：“打死我，我也不相信他對我們能有什麼幫助。”
林月如默默點頭。
進來之後，徐長卿一直在探查景天身上的靈力，反覆確認對方只是普通人的事實。
或許他並不知道誰是魔尊。
徐長卿試探問道：“永安當有沒有來過什麼奇怪的客人？說話……穿着各方面看上去異於常人。”
他這麼一說，景天的腦子裡忽然閃過一道人影，驚叫道：“我記起來了，前段時間確實來了一個紅毛怪！他扔下一柄劍，當了一文錢就走了！”
“趙管事還因爲這件事罵了我很久，說我收了個垃圾回來……”
徐長卿深吸口氣，直覺告訴他，景天口中說的那個紅毛怪十有八九就是魔尊重樓。
“他當給你一把劍？除了這個，他還說了什麼？”
激動之下，徐長卿說話的語速也跟着變快許多。
景天歪着腦袋想了一會兒說道：“那個紅毛……客人對我說了句話——”
“你竟然淪落至此？”
“不知道這句話是什麼意思，我從小就在永安噹噹夥計，何談淪落二字，搞得像他認識我一樣……”
景天撓頭，眼神中帶着清澈的愚蠢。
徐長卿三人面面相覷。
李逍遙低聲道：“這是什麼情況啊？”
徐長卿搖頭，“恐怕只有師弟清楚，還是以後再問吧。”
景天見這三人問東問西，沒有典當東西的意思，於是默默的往裡屋退。
一直盯着景天的林月如，察覺到對方的意圖，直接上前逮住景天的後領，“想跑？先把劍拿出來給我們看看！”
景天如小雞啄米般點頭，“各位大爺只要饒了我的性命，你們要什麼我都給你們。”
林月如瞪了他一眼，氣道：“罵誰強盜呢？我們就是想看看魔尊給你的劍！”
景天哭喪着臉說道：“女俠，你這個樣子很難不讓人產生聯想啊……”
林月如臉紅，惱羞成怒一把將景天摔在地上。
“哈哈哈，惡女人！你自己看看，不止我一個人覺得你兇吧？”
李逍遙在一旁幸災樂禍。
“再說，我就一劍砍死你！”
林月如終於忍不住爆發了，拔出劍就衝向李逍遙。
兩人在當鋪裡上躥下跳。
徐長卿一陣頭大，沒有趙靈兒在身旁看着，李逍遙的狗脾氣是真的煩人，林月如偏偏又是個一點就着的炸藥罐性子。
“景兄弟，事關天下蒼生，我需要你和我一起離開渝州，去找五靈珠。”
徐長卿雙手搭在景天肩頭，語重心長的說道。
景天只覺得這幫人有神經病，一會兒找什麼魔尊，一會兒又要看劍，現在更離譜，要讓他去拯救天下蒼生。
這人絕逼不是什麼蜀山弟子，搞不好是從哪裡偷來的衣服……
“哈哈哈，徐大俠，我這個人呢，沒什麼理想，拯救蒼生這種嚴肅的事情，您還是去找別人吧？”
“我今天起的有點早，現在犯困，準備去睡個回籠覺。”
景天笑嘻嘻的把徐長卿的手拿下去，躬身行禮後飛快轉身逃跑。
徐長卿一愣。
李逍遙和林月如停止打鬥，連忙追了上去。
“你跑什麼呀！”
“你們幾個看上去都不像好人，我不跑？”
“你給我站住，說誰是壞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