吉斯洋基人是個嚴酷的軍國主義集體,他們信奉種族的短板在於最弱的成員,因此會通過內部的廝殺,將弱者淘汰出去。
這種自相殘殺不同於卓爾精靈爲了權力和取悅羅絲的政治鬥爭,而更加不近人情,簡而言之就是社會達爾文主義——相當之愚蠢的教條。
將強者對弱者的壓迫和剝削粉飾得冠冕堂皇,考慮到他們的最高統治者是個手持殺豬盤的不死巫妖,這也不難理解了,因爲她就是這套信條的最大受益者。
被毆打的那個青年瓦爾顯然是反抗者,他口中提到了一個名字——俄耳甫斯。這也是吸引林德的原因,先前在幽暗地域的奧法高塔內,他們就得到過一塊吉斯洋基圓盤,上面講述了俄耳甫斯的故事。
他是彗星王子,吉斯的後代,根正苗紅的繼承人。
訓練官環顧教室,高聲問道:“誰想挑戰這個哭哭啼啼的懦夫?”
萊埃澤爾無疑深信優勝劣汰的法則,在她成長的過程中,有許多同族見她是個女性,於是向她發起挑戰,結果是洋基妹大獲全勝,一次次用同族的血證明自己的能力。
她主動站出來說:“給我一把匕首,訓練官,我會把這個讓族羣蒙羞的廢物切成碎片。”
訓練官凱斯克大喜過望,身心愉悅地說道:“終於!我可以不用再忍受這個廢物的瘋言瘋語,拿着!”
他遞來一把磨得亮鋥鋥的鍍銀匕首。
林德用心靈傳訊:【留他一命。】
笑容冷酷的洋基妹頓時僵住。
【爲什麼?給我一個不殺他的理由。】
【就不能單純是相信我嗎?】
【嘖。你真麻煩,是那軟弱可憐的誓言束縛了你的殺戮渴望。】
【我沒什麼所謂的殺戮渴望,好了,你去吧,演得像一點兒,避開要害把他打暈就行,伱一向擅長的。】
萊埃澤爾的神情彷彿一個便秘患者在嘗試五分鐘未果還導致痔瘡破裂,有種深深的不爽。
對面的青年瓦爾卻被她眼中的寒光嚇住了。
戰鬥開始與結束都在一瞬之間,萊埃澤爾邁開腳步前衝,精金重甲彷彿戰車轟鳴,她伸手包住青年瓦爾的臉,然後下一秒,匕首捅進了他的肋骨縫隙——角度刁鑽地避開了主要臟器。
瓦爾在劇痛中昏迷了過去。
萊埃澤爾轉頭看向訓練官,扯開嘴角,“不堪一擊。他沒有資格被我切碎。”
訓練官凱斯克捏拳擊額,“啊!這個廢物,把他搬到角落去,別再礙着我的眼!”
教室角落的一張擔架自動懸浮,落在瓦爾身邊,兩個青年戰士潦草地把他丟到擔架上,隨後擔架就像掃地機器人似的,載着訓練官眼中的不可回收垃圾,默默返回角落。
教室裡繼續展開捉對廝殺,地板上的血漬怎麼也擦不乾淨。萊埃澤爾雙手抱胸看着眼前的景象,心思早已飄回月亮旁的星灣養育間,還有她的高危童年。
林德走到傷者身邊,調動體內聖力,化作治癒的暖泉,沒一會兒就把瓦爾救醒了。
“噢,是你,陌生人。你救了我?你這樣的行爲,是憐憫,還有友好!你就像是——算了。”
瓦爾大概是第一次見到人與人之間存在友善的關係,有種井底之蛙第一次跳出井口,站在陽光下的驚喜。“你之前提到了一個名字。俄耳甫斯。”
“什麼?!我沒說過,你一定是聽錯了。”瓦爾臉都嚇白了,他哀求道,“就當你聽錯了吧,我只是一時口誤,這個名字和它代表的那個人,都是不能提的話題!”
林德笑着安撫,“別擔心。我聽說過彗星王子,這裡只有我們兩個人。喏,我這兒有一塊圓盤,記載着彗星王子故事的第一卷。送你了。”
瓦爾幸福地有些迷糊,“這、這太貴重了。我這兒也有他的書,反正是一部分吧,我反覆看了好多遍,都能背下來了。給,送你了。”
瓦爾珍而重之地取出自己隨身攜帶的圓盤,這是彗星王子的第二卷。
“你從哪兒得來的?”
“一羣外來戰士,他們爲維拉基斯本尊執行任務,我們爲他們清潔盔甲,我在其中一個胸甲裡找到了它,我真希望知道它的主人是誰——我有好多問題!”
林德點點頭,青年瓦爾口中圓盤的主人大概率是百夫長沃斯,一個騎龍的高階軍官,表面上爲維拉基斯服務,但私底下卻是俄耳甫斯的追隨者。
與瓦爾道別,林德將圓盤交給洋基妹。
“喏,瞧瞧吧。”
“這是你從那個懦夫手上換來的?嘖,又是更多歪門邪道的無稽之談。”
“不妨把故事分享給大夥兒嘛。我還挺好奇彗星王子的,據說他可是騎着一顆彗星呢。”蓋爾好奇地催促。
“好吧。”萊埃澤爾深深嘆氣,有種帶頭傳播禁書的刺激感,可憐她一直是好學生來着。
“彗星王子,第二部。彗星王子……帶領榮譽守衛投入戰場……大聲疾呼:讚美我的母親吉斯,聯空女王,她被叛徒維拉基斯獻祭給了地獄!……彗星王子無法戰勝維拉基斯的騎士,和那些以不正當手段得到的龍。強大的沃斯,首席凱斯拉克百夫長,點燃了星界的天空。當灰燼全部散去,敬愛的俄耳甫斯不見了。”
她不情不願地向同伴們複述圓盤上的故事,隨後咧開嘴,像是吃到了很辣的食物一樣微微吐舌。
明薩拉銳評道:“叛徒擊敗了真正的繼承人,這是一場精心謀劃的政治陰謀,不得不說這個故事有幾分可信度。”
萊埃澤爾惡狠狠地說:“不可能!沒有比讚美一個叫俄耳甫斯的冒牌貨更嚴重的罪行了,只有維拉基斯纔是真正的繼承人。”
女卓爾冷冰冰地笑起來,“鬥爭的勝利者竭盡全力詆譭對手,不允許下面的人討論,時刻宣稱權力的正當性,這都是心虛的表現。恰恰證明了,那個俄耳甫斯纔是真正的繼承人。”
她若有所思地蹙眉,作爲一個卓爾對內鬥的天然敏感和見多識廣,讓她有了一個自然而然的聯想:“刻意抹除政治對手的痕跡,禁止討論,這種處理手段太老套了,還很容易激起反作用,因爲智慧生命總是會追逐禁忌的事物,進而就會發現歷史真相。假如真的獲得了完全的勝利,只需要冷處理即可,時間總是站在活下來的一方。我想那個俄耳甫斯可能活着,並且他對維拉基斯的統治必然有極大的衝擊力。”
林德不由得微微鼓掌,“與我不謀而合啊。”
隊友們聞言側目,明薩拉這個新入隊的傢伙不怎麼受信任,可林德的話就很有分量了。
“爲什麼你也覺得俄耳甫斯活着?”
“很簡單,因爲他戲份還蠻重的,連續找到兩份相連的殘章,都是他的故事,很明顯,我們今後會和這個人打交道。故事開頭如果出現一把槍,那麼在結尾時它必然會開火。就像到了東百,必然要整個狠活。”
“……什麼歪理。”隊友們表示無語。