原來,孫小花真是從鬼門關走了一遭,割腕自殺造成大出血,醫生都說她能活過來,真的是一個奇蹟。
孫小花不僅活了下來,而且還來見寧悠了,阻止了寧悠火燒竹苑。
“大叔,我差點就再也見不到你了!”
孫小花在寧悠的懷裡哇哇大哭,哭得鼻涕眼淚全往寧悠的衣服上擦。
“我。。。。。。”
寧悠再傻也明白了孫小花對他的心意,他僵硬的雙手緩緩放了下來,輕輕抱住了孫小花。
孫小花感覺到寧悠的雙手,突然一顫,然後哭得聲音更大了,就像她小時候被甲蟲夾了那一次,坐在地上哇哇大哭。
等到孫小花哭累了,賴在寧悠的懷裡也不起來,偷偷地竊喜和高興。她突然明白了姐姐所說的幸福,突然覺得就算在鬼門關走了一遭也樂意,一切都是值得的。
寧悠也有點不知所措,就那麼抱着孫小花,愣生生地站着,直到孫小花支撐不住,突然暈過去。
等到孫小花醒過來,發現在竹苑的一張牀上,寧悠正在爲她煎藥。
寧悠修煉百毒經,本身就是一個醫生,自然不用下山請醫生,甚至他的醫術比起村裡的醫生,也不知道高明多少倍。
“你太亂來了,好不容易從鬼門關走回來,難道還想再去一次嗎?”寧悠端過來一碗藥,責怪地說道。
“要是能讓大叔餵我吃藥,就是再去一次鬼門關我也樂意!”孫小花道。
“那你自己喝吧,我不餵你了。”
說着,他真放下藥碗,轉身準備離去。
“別,我說笑的還不行嗎?”孫小花急忙叫住寧悠。
“這種要命的玩笑,以後千萬千萬不要再開了!”
寧悠指的是割腕自殺的事情,他側坐在牀榻旁,喂孫小花喝藥,見到孫小花蒼白的臉龐,心裡不由一陣刀絞得痛。
孫小花點了點頭,一臉幸福地喝了一口藥,旋即臉色垮了下來。
“苦!”
“苦也要喝!誰叫你亂來!”
忽的,孫小花笑了起來。
“你笑什麼?”寧悠板着臉問。
“感覺大叔變成了老婆子。”孫小花笑道。
寧悠無言了,孫小花還是以前那個活脫的孫小花。
等藥喂完之後,寧悠坐在牀邊,陪孫小花聊天,以免她寂寞。
可是當寧悠還有孫小花覺得有很多話要說的時候,兩人又相顧無言。
“大叔,你爲什麼要燒竹苑呢?那不是你辛辛苦苦搭建起來的嗎?竹苑可是青牛山最美的地方,毀了多可惜啊。”孫小花問道。
寧悠沒有說當然是因爲你,因爲整個竹苑都有你的痕跡,你的蹤影。
“我、我想燒就燒。”寧悠這般回答。
孫小花聞言,咯咯笑了起來,臉色蒼白,道:“大叔你啊,一把年紀了,一點也不坦率,不然當年姐姐可能就跟你了。”
“亂語。”寧悠沒好氣地道。
等竹屋安靜下來的時候,孫小花又說道:“大叔,把那個故事說給我聽吧。”
“那個故事?不是已經跟你講好多遍了嗎?我覺得你都能倒背如流了。”寧悠道。
“我就是要你講給我聽。”孫小花任性起來,聽了多少遍的故事,她還要聽。
寧悠沒辦法,繼續講給孫小花聽:“在很久以前,在天台山的山腳下,有一座村莊。。。。。。”
聽了多少遍的故事,孫小花還是聽得那麼認真,聽得津津有味。她邊聽邊看着寧悠,一邊努力想象着故事裡的場景。
不知不覺,孫小花無聲哭了出來,清淚把枕頭都打溼了一大片。
幾天過來,寧悠一直陪在孫小花身邊,自從她倒下以後,就一直臥病在牀,沒有起來過,而且臉色也沒有好轉的跡象。
“爲什麼、爲什麼會這樣!”
寧悠捂着心,叩問自己,爲什麼這方世界只有青牛山這麼大,爲什麼他不能修煉,爲什麼有太多他無能爲力的事情。
也許是上天無情,孫小花終究沒有逃過命數,她時日不多了,原來孫小花一直是站在鬼門關前,不捨得眺望。
這一天,寧悠像往常一樣,坐在孫小花身邊。
和往常不一樣的是,寧悠和孫小花各自都說了很多。
“大叔,我有很多話要說。”孫小花變得奄奄一息起來。
“沒關係,沒關係,留在以後慢慢說。”寧悠聲音顫抖的說道。
“不行,我再不說就。。。。。。來不及了。。。。。。”孫小花輕微搖頭,顫顫巍巍地擡起了一隻手。
寧悠握住那隻手,望着孫小花,眼中似乎有什麼在醞釀。
“大叔,其實我一直。。。。。。一直。。。。。。很喜歡你。。。。。。炒得竹筍。。。。。。”
“恩,我知道”寧悠重重的點頭。
“是嗎?”孫小花笑了笑,蒼白麪龐上的笑容是那麼的悽美。
“其實,我也知道,知道大叔你爲什麼一直不老,我猜,大叔你一定不是青牛山的人。對吧?一定。。。。。。是來自很遙遠很遙遠的另一個世界,一個大叔你跟我說的。。。。。。那個故事的世界。。。。。。”
孫小花望向了窗外。
寧悠不住的點頭,眼中有什麼忍不住流了出來。
“青牛山。。。。。。真的是太小了。。。。。。我一直以爲,我是嚮往外界的世界,纔會纏着大叔你,纔會纏着大叔你給我講故事,但是,原來我想錯了。等到發現的時候,原來,又已經晚了。。。。。。”
孫小花又望向了寧悠。
“大叔,你哭了。”
“我沒哭,我怎麼會哭呢?”寧悠連忙擦拭眼角,手上溼潤起來,不是淚又能是什麼。
“大叔,其實我姐姐喜歡你,一直都很喜歡你,只是。。。。。。我姐姐的個性不像我,她選擇了聽爹孃的話,嫁給了一個不喜歡的人。但是我姐姐告訴我,她很幸福。我不明白,爲什麼和一個不喜歡的人在一起也能幸福?大叔,你知道嗎,我姐姐喜歡你。”孫小花問道。
“我知道,我知道。”寧悠連忙點頭。
“是嗎?原來。。。。。。大叔你什麼都知道啊。”
“大叔,故事裡的那個人是你嗎?”
“是。”
“故事中的那個女孩呢,她叫什麼?”
“碧泉兒。”
“碧泉兒嗎?比我的名字好聽多了,她長得漂亮嗎?”
寧悠點了點頭。
“大叔你喜歡她嗎?”
寧悠猶豫了一下,還是點了點頭。
這時,孫小花無聲無息地流下了眼淚。
“原來。。。。。。我明白了姐姐的意思,和不喜歡的人在一起,不一定不幸福。和喜歡的人在一起,也不一定幸福啊。。。。。。”
“大叔。。。。。。我恨你!”
孫小花把頭撇了過去,不再看寧悠。
不多時,一道細微的聲音響起。
“大叔,你。。。。。。喜歡過。。。。。。我嗎?喜歡過。。。。。。你眼中的。。。。。。小。。。。。。家。。。。。。夥。。。。。。嗎。。。。。。”
聲音越來越小,最後消失聽不見了。
一下子,寧悠再也忍不住了,大聲哭了起來。
“喜歡!我喜歡啊,喜歡那個在地上亂爬,抓甲蟲亮給我看的小傢伙,喜歡那個在花叢追蝶,把我辛辛苦苦地花糟蹋一片亂的小花,喜歡那個陪我下棋、陪我鬥嘴、陪我雕刻、盪鞦韆的時候跟我說煩心事的張小花!你問我,爲什麼燒竹苑,因爲竹苑只有你,纔是大叔的竹苑啊!沒有你的話,竹苑存在又有什麼意思呢!”
寧悠大聲的訴說,可惜,晚了,一切都已經晚了,張小花已經永遠地睡了過去,不會再醒來,不會再陪寧悠下棋,鬥嘴,雕刻,盪鞦韆。。。。。。
大叔,其實。。。。。。我也一直喜歡你,一直一直都喜歡你,從來沒有變過,如果。。。。。。如果你能勇敢一點,我也勇敢一點,那故事的結局。。。。。。會不會不一樣呢?
這是孫小花想要說的,一直想要說的,可惜,她一直也沒有說出口。大膽、倔強、口齒伶俐的她,唯一的一次不坦率,不誠實。
忽然,寧悠聽見屋外傳來咿咿呀呀的聲音。
“小花,是小花!”寧悠猛地站起來,激動地叫了出來。
他衝了出去,發現一個光屁股的鼻涕娃,滿地亂跑,胖嘟嘟地小手抓起瑩綠大甲蟲,像獻寶一樣地亮給寧悠看。
“大叔,這花。。。。。。好看嗎?”
一道聲音在花圃中響起,寧悠看見一個十歲的少女,俏生生地站在盛開爛漫的花叢中,笑着對他問道。
“咚”的一聲,寧悠懷裡的還沒有雕刻完的木偶掉了出來。
“咦?大叔,你在雕刻什麼,這是人蔘嗎,怎麼看起來這麼猥瑣?還有這個老婆婆,籠罩在黑袍下,陰森森的。哇,這個小姐姐好好看,真漂亮。大叔,你也給我雕刻一個吧。”
寧悠彎腰撿起木偶,身體突然僵住,他發現,一個十三四歲的少女彎着腰,在看他雕刻木偶,然後纏着他給她也雕刻一個。
“將軍!大叔,你輸了!你輸了!快,實現承諾!”
寧悠猛地轉頭,碎成兩截的石桌不知道什麼時候恢復了過來,他和一個十五歲的少女在下棋,他輸了,少女得意洋洋地要他兌現承諾。
“承諾?什麼承諾?”
寧悠低頭,正要想起什麼的時候,一道憂鬱的聲音響起。
“大叔,我喜歡上了一個人?”一個十六歲的少女在盪鞦韆,一臉憂鬱地說道。
正坐在石凳上喝酒的他,一下子把酒給噴了出來。
“對了,那個諾言你還沒有實現嗎?”少女撅起嘴,不滿地問道。
“到底是什麼承諾,我忘記了什麼。”寧悠撿起木偶,環顧四周,突然間,發現四面八方,整個竹苑,全是少女的蹤影。
“小花,小花!你怎麼了,你到底在哪裡?!”寧悠大聲吼道。
這時,一道奶聲奶氣的聲音響起,把寧悠拉回了現實。
“呆德德(大哥哥),乃乃犁乃(你哪裡來)?”
寧悠猛地回過神,發現他站在田埂上,田裡是黃燦燦的油菜花,聞着馥郁的香氣,他走神了一會兒。
他低頭一看,一個紮了三角沖天辮的奶娃子,爬到他腿下,在拽他的褲腳。
她撅起髒兮兮的屁股腚,身上是藏青色的開襠褲,揚起粉嫩而胖嘟嘟的小臉,掛着一溜子鼻涕,對寧悠說道。
“乃醬紫偶從乃沒堅果?”
面對小不點的發問,寧悠愣住了,一時間有些具足無措,他不知道該如何應對。
“你,你說什麼,我一句也聽不懂。”寧悠對她說道,彎腰準備伸手去抱,結果一雙纖細潔白的小手,竟比他的速度還快,一下子把這個奶娃子抱了起來。
寧悠擡起腰看去,是一個年齡不比他大,十分青澀的小姑娘,正把奶娃子抱在懷裡,緊張地望向他。
“你是誰?你、你怎麼哭了?”小姑娘緊張地發問。
“哭了?”寧悠感覺到一陣莫名其妙,伸手一摸臉頰,不是眼淚是什麼!