北涼，清涼山，聽潮亭。
李義山和徐驍又一次坐在了棋盤兩側。
一人執黑，一人執白。
如今，他們自然也得知了丹陽郡一戰的結果。
而且，比起其他人，他們要知道的更加詳細一些。
“這位殿下要比我們想象的，還要更加可怕。”
李義山語氣複雜的感慨起來。
這樣的一位強者橫空出世，會讓他們這些謀士最擅長的謀略一道，顯得有些無關緊要。
一人成軍，何其的不可思議。
雖然早在之前，他們北涼便以三萬鐵騎的代價，見證了這一點。
可盡數覆滅和傷而不殺之間，亦有着極大的差距。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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更別說，丹陽郡之中，匯聚的乃是足足六萬大軍。
這其中所展現出的力量，還要更在當日北涼三萬鐵騎覆滅時落下的雷海之上。
一位這樣的強者，甚至已經有了覆滅整個北涼的底氣。
這時，徐驍落下一字，若有所思的說道：“這消息固然足夠驚人，可皇室那邊的反應未免過激了吧。”
李義山略微沉吟，緩緩道：“如他姑爺這等一人成軍的強者，將力量分散開來，只能被各個擊破，惟有將所有的力量匯聚起來，纔有可能真正威脅到姑爺。
不過，離陽一接到消息便如此大費周折的匯聚天下之力，似乎要不惜一切代價將姑爺扼殺，這等行爲，卻是有些不智。
說到底，姑爺也是皇室血脈。
有着一位這樣的強者坐鎮，足以保證離陽百年無憂。
甚至，離陽未必不能反守爲攻，在數年之內將北莽覆滅。
皇室不可能看不到這種可能。”
徐驍語氣微沉：“除非有什麼我們不知道的事情，或者，有其他的力量插手，作出了干涉。”
李義山隨手落下一字，道：“王爺想必應該也知道了，此次太安城那邊幾乎傾注了一切，就連冀州和錦州防備北莽南下的邊軍都在以一種隱晦的方式被抽調了大半。
而最違反常理的，卻是北莽的大軍在離陽邊境空虛的情況下，反而直接後撤百里。”
“看樣子，北莽和離陽之間已經達成了某種協議。”徐驍簡單總結了一句。
李義山點了點頭：“王爺說的不錯，但能夠在如此短的時間之內令離陽和北莽在某一方面做出妥協，這樣的力量和影響力，怕是也只有……。”
他沒有繼續說下去，而是隱晦的望了一眼天上。
徐驍自是心領神會，他心頭生出一絲怒意，冷哼了一聲。
“若有機會，我早晚要帶着麾下鐵騎將那些高高在上的傢伙通通踏平。”
李義山笑着搖了搖頭，沒有繼續就這個話題說下去。
他略作沉吟，意味深長的說道：“這世間，從來不缺凌駕於萬民之上的人物。”
他盯着徐驍，緩緩問道：“所以，王爺此次，打算怎麼做？”
離陽方面的應對和動作，即便再如何隱晦，也不可能瞞過幾乎將黃龍士底蘊盡數掌握的監察院。
更何況，李承幹對此事，本就早有預料。
自然也不可能當真兩耳不聞窗外事，一門心思的去那龍虎山赴約。
首先，靖安王麾下參與的五萬餘傷殘將士，軍中將領皆已經被陳萍萍通過生死符盡數掌控。
傷殘在身的士卒也通過李承乾親手調配的藥物治療的大爲好轉。
離陽大軍還未在地肺山聚集完畢，這五萬餘大軍便能夠徹底恢復，重新擁有戰鬥力。
劍州可謂是離陽腹地。這五萬大軍的存在足以起到極大的牽制作用。
此外，青州之地，裴南葦以趙衡的名義痛斥天子失德，背信棄義，寵幸奸佞，大張旗鼓的宣告起兵勤王。
如今同樣已經在調兵遣將，不出數日，便能拉起一支不低於十萬人的精銳大軍。
再就是北涼。
李承幹早已經一封書信送到了清涼山。
沒有什麼長篇大論，只有一句話。
北涼可願隨他起兵。
李義山自是看過這封信，所以纔會有此一問。
徐驍眸光沉凝，諸般思緒在腦海中轉動。
如今，北莽暫時不會妄動。
離陽更是幾乎掏出了所有的底蘊，準備打這一場至關重要的戰役。
倘若他北涼在這個關頭毀約，反戈一擊。
三十萬鐵騎之力，還真有可能起到決定性的作用。
但先不說究竟能不能取得最終的勝利，即便當真贏了。
離陽將李承幹毀滅之後，未嘗便不會調轉槍頭，順勢將他北涼覆滅。
同樣，北涼若是此次選擇置身事外，二者不論是誰取得了最終的勝利，他北涼都不會有什麼好下場。
所以，事到如今，徐驍心中很清楚，他其實只有一個選擇。
起兵！
只要他能夠助李承幹打贏這一戰，改天換地，便也只在片刻。
而他女兒與李承幹之間的婚約，則是一個分量不輕的保障。
即便將來他無法再以北涼王的名義牧守一方，整個北涼上下，不論是百姓還是那三十萬鐵騎，都幾乎不會遭到清算。
因爲，在一位能夠一人成軍，單人只劍便覆滅數萬大軍的皇帝陛下眼中。
他北涼三十萬鐵騎固然不弱，卻也不會如今當今的天子一般，將之視作眼中釘肉中刺，令其寢食難安。
更何況，不論他之前是主動也好，被迫也罷。
既然已經決定踏上李承乾的戰車，便不會中途反悔。
當然，事關整個北涼，即便徐驍心中早已經有了成算，事到臨頭，也難免生出了幾分躊躇。
李義山自然清楚這一點。
所以，他這一問，並非當真是在問徐驍的打算，而是通過這一問，提醒徐驍，讓徐驍摒除雜念，徹底下定決心。
棋子落在棋盤，發出清脆的響聲，瞬間將徐驍從思緒中驚醒。
他看着棋盤上的局勢，神情變幻莫測。
半晌，他哈哈一笑，道：“那就打他孃的！”
啪，一子落下。
棋盤之上，黑子首尾相連，殺伐之氣大盛。
與此同時，蜀中之地，大批大批的士卒開始匯聚。
其中不少面容都頗爲生澀，兵甲俱新，當是入伍不久的新兵。
但粗略望去，至少也在十萬往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