任紅昌很快醒來。
睜開眼,依舊是張師弟殘破的屍體。
身側的遁甲天書一閃,水波漣漪盪漾,鏡像現出,正是重放方纔昏迷後發生的一切。
“讓我看看,到底是誰在裝神弄鬼!”
任紅昌咬牙切齒。
她的星力紊亂,傷勢復發爲真,昏迷卻是引蛇出洞的假象。
遁甲天書是左慈所有,這位仙人在其內打入仙靈法印,等於分身,會在危急時刻護主。
所以任紅昌並不擔心昏迷時會遭到不測,她要看一看,到底是什麼東西在搞鬼。
是劉秀帝王之魂真的變成了鬼怪?
還是守護陵墓的衛士?
心底深處,任紅昌覺得都不太像。
“什麼都沒有?”
然而令她一哆嗦的是,水鏡上展現出的是自己沉睡的面容,別無異樣。
整個墓室空蕩蕩的,彷彿根本沒有其他存在。
但任紅昌卻知道,一定有的。
這一刻,她真的害怕起來。
“大人有大量!求你放過小女子吧!”
不過身爲女子,尤其是美若天仙的絕代佳人,正有先天的優勢,任紅昌實在無計可施,乾脆盈盈拜倒,懇求起來。
無論是人是鬼,都有些愛美之心吧……
令她又是驚疑又感喜悅的是,一股氣息真的出現,化作一道指引,向着原陵深處而去。
“墓靈讓我過去?”
“莫非是逼我臣服後,才放入陵墓深處?”
任紅昌心頭一沉。
她在三仙島中調教靈獸時,常常就是打一巴掌給粒棗子,恩威並施,沒想到現在也被調教。
心中恨得牙癢癢,玲瓏有致的嬌軀輕輕一擺,卻是乖乖順着指引而去。
人在屋檐下,不得不低頭。
不過很快,任紅昌臉上就浮現出喜意。
因爲她真的無驚無險地來到了核心墓區。
進入原陵這麼久,三仙教弟子和袁紹一直在外圍轉悠,不是對大漢心存敬畏,更不可能是怕打擾亡者安眠,而是劉秀在陵墓內留下的佈置,處處殺招,外人若要闖入,絕對九死一生。
最可怕的,莫過於兵俑。
任紅昌曾遠遠瞧了一眼,那兵俑的氣勢凌厲,栩栩如生,五官鮮明,兩百載歲月沒有在它們身上留下絲毫痕跡,甚至連半點灰塵都沒有,手持的弓箭矛戟還泛出寒光。
負弩前驅,御車策馬,鋒銳霸道,殺氣騰騰。
這樣的兵俑若說僅僅用作陪葬擺飾,沒有人會相信。
幾乎是第一時間,任紅昌就想到了秦始皇陵的兵馬俑。
秦王掃六合,事死如事生!
秦末之時,楚漢相爭,項羽攻入關中後,大肆破壞秦始皇陵,地面建築毀於一旦,並挖掘帝陵。
但也正是那一役,兵馬俑齊動,化作無敵的軍隊涌出,就連向來戰無不勝,攻無不克的項羽,都吃了大虧。
赳赳老秦,共赴帝難,血不流乾,誓不休戰!
不過項羽那一戰也以慘烈代價,將兵馬俑滅得七七八八,以致於王莽新朝末年,赤眉軍居然也敢闖入秦始皇陵。
他們雖然又被打得落花流水,但也暴露出了秦始皇陵的虛弱,到了劉秀重振大漢,同樣進去逛了一圈。
據說無上炎龍就是劉秀參照秦始皇十二金人之法煉製,任紅昌十分懷疑,眼前的這些兵俑,也是秦始皇裡的兵馬俑改造而來。
所以……
同樣惹不起啊!
然而當那股氣息包裹着她,進入被兵俑把守的墓室時,任紅昌竟有種賓至如歸的感覺。
那些兵俑不僅沒有敵意,反倒在歡迎她?
這是回家了?
“呵呵!”
任紅昌乾笑起來,真的有點想暈了。
所幸這種詭異的氣氛沒有持續太久,當眼前的墓室不斷變得宏大壯闊,任紅昌的臉色也凝重起來。
接近主墓室了。
光武帝劉秀與光烈皇后陰麗華合葬之處。
不過她還是想多了,僅僅是接近主墓室,一座祭壇已然徐徐升起,力量指引的便是此處。
“二師父!左慈!老頭!醒了沒有啊?”
任紅昌目光凝重,心中卻在瘋狂呼喊,全力溝通遁甲天書。
“沒大沒小!”
終於,左慈的聲音隱隱約約地傳來,卻是玄器內的仙靈被喚醒。
這原本是在生死危機下才會激發,但在任紅昌鍥而不捨地催動中,終於溝通成功。
“大漢原陵?”
左慈仙靈相當於分魂,在聽了任紅昌的前因後果後,凝聲道:“佛門的六道輪迴恐怕要功成了,值此天地大變之際,我海外仙道可不能錯過良機!”
“二師父,它現在要我站上去,該怎麼辦?”
任紅昌看着祭壇。
“這是祭禮法壇,專爲帝皇陪葬之用,那墓靈引你到此,是爲了讓你獻上身魂,爲劉秀陪葬!”
左慈御使着遁甲天書繞着祭臺旋轉一圈,嘆息道:“可惜啊可惜,這若是中樞紐,我便可以用李代桃僵之術,令你入主墓室,看一看劉秀到底有沒有將控制炎龍之法留下!”
任紅昌聞言舒了一口氣:“那我們離開這裡?”
“不入虎穴焉得虎子!”
左慈搖了搖頭,眼中現出貪婪。
這可是大漢原陵的核心位置,既然陰差陽錯地來到這裡,又豈能入寶山而空回?
決心一下,遁甲天書直接包裹住任紅昌的身體,來到祭壇之上,一股澄澈透亮的光芒,隨即照耀八方。
墓室中陡然生出一幅陰陽魚太極圖。
太極圖旋轉,化爲黑白兩色,自黑白兩極中,又生出地、水、風、火四象。
四象剛平,再進一步演化爲天、地、風、雷、水、火、山、澤八種景象。
一道又一道卦象顯現,仙力涌動,這一刻左慈全力催動玄器之威,編織出一個更爲浩大的祭壇,偷天換日,籠罩四方。
戰、靈、寶、玄、神,器分五階,看似大漢皇朝坐擁數大玄器,天下八大世家也暗藏玄器,似乎玄器由無雙境強者掌控實屬正常。
其實上古之時,玄器唯有聖仙境強者纔有資格擁有,也唯有聖仙境強者才能真正發揮出它們的威儀,只是後來衆神登天,衆仙歸隱,皇朝佔據人界主位,玄器才淪落到被無雙境使用的地步。
現在左慈以仙力催動,纔是遁甲天書的真正威儀。
但任紅昌見了,心中卻是微微一冷。
外界有巨佛佈置二十四諸天光暗結界,又有籠罩神州的九龍絕仙陣,左慈的力量根本難以從三仙島傳來。
那麼左慈如此施爲,留在遁甲天書內的仙靈力量急劇耗損,一旦消散,她最強的護身符也就沒有了。
顯然,左慈並沒有顧及任紅昌的性命,而是要抓住這千載難逢的機會,從大漢原陵中得寶。
他的付出也是值得,下一刻,那祭壇綻放出萬千流光,化爲無數景象。
星辰雷霆,火焰大海,奇花異草,仙獸魔靈,無窮無盡,森羅萬象,看得任紅昌目不暇接,眼花繚亂。
左慈卻很泰然,他知道這是任何一位帝皇死後,都會有的祭祀。
萬象祭祀,也意爲帝皇在陰間,也能成爲萬物的主宰。
左慈如今所做的,就是要將其中最爲寶貴的祭祀物取走。
最好是玄器。
但就在這時,一縷獨特的力量忽然閃過。
“陰麗華的真凰命格?”
左慈先是一怔,然後現出前所未有的狂喜,猛然抓出:“天助我也!天助我也!”
這跟盜墓賊隨便進個墓穴,竟到了秦始皇的棺槨前,還沒費多大力氣就盜取到了和氏璧一樣,任誰來都有種被巨大的驚喜砸暈的感覺。
左慈能成仙位,豈是易與,生怕是陷阱,直到反覆確認了,才斷定是真凰命格不假。
而那真凰命格似乎感受到了危險,其內生出一頭七彩鳳凰,翩翩起舞,鳳鳴九天,直欲飛走。
“河洛啓蒙入仙門,蓬萊島上兩儀分。四象八卦開天地,奇門遁甲定乾坤!”
這一刻,左慈目露果決,曼聲長吟。
日升日落,潮升潮滅,天崩地裂,滄海桑田,生命繁衍,時代變遷,種種氣息自遁甲天書內涌出。
這已不是全力催動玄器,而是獻祭仙靈,拼死一搏。
仙人徹底爆發的威儀自然可怕,在任紅昌駭然的注視下,整個陵墓彷彿都被這充塞天地的太極圖紋填滿,甚至連宇宙蒼穹都被橫亙。
下一刻,那太極圖由緩到急地旋動起來,空間之力具現,化作團團雲海,翻翻滾滾,無所不包,將真凰命格的八方位置堵死,過去未來封閉。
但如此動靜,也徹底激發了原陵的反擊,一股浩大的威儀從主墓室中升起,向着這裡鎮壓而來。
“拼了!”
左慈再無往日的仙風道骨,而是目眥欲裂,甚至選擇不要遁甲天書這件玄器,也務必奪下真凰命格。
終於,在遁甲天書被鎮壓的前一剎那,真凰命格所化的鳳凰左衝右突,無路可逃,飛舞盤旋,化作一道虹光,沒入任紅昌天靈。
左慈仙靈飄到任紅昌身前,看着這位極不省心,卻又天資過人的女弟子額頭現出鳳凰印記,在煙消雲散的最後一刻,無比欣慰地道:
“你當母儀天下,我海外仙道的未來,就落於你身上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