天昏地暗,山搖地動。
烈火祖師和史南溪一路追擊,追過十數處山巒,忽然白光一隱,李英瓊沒了蹤影。
兩人目光掃視,就見晚照餘霞,映得四外清明,上面碧空無雲,下面也無藏身之處,不知被她用什麼法兒逃了去。
史南溪色慾之心漸熄:“難道是峨嵋來人了?”
他在西藏橫行一方,跟着師兄毒龍尊者來到中原,原也驕狂,吃了幾次虧後,纔有所收斂,甚至跟烈火祖師攀上交情,有入華山門牆的趨勢,找好靠山。
原以爲一個小姑娘還不手到擒來,沒想到此女仙術怪異,聞所未聞,兩者合力之下,竟被其走脫。
“那女娃有長眉老道留下的紫郢劍,必是峨眉關鍵人物,謹防有詐!”
烈火祖師卻是神情鄭重。
本來李英瓊帶着重傷的赤城子逃亡,早就被他們追到,不料她將赤城子打入山腹處,既分兩路,間接救了其性命,又了無牽掛,這份決斷幾個小輩能及?
他掐指一算,濃眉又皺起:“這莽蒼山有些不對,似有高人隱居。”
邪魔外道本就大多不擅推演,如今天機被攪亂,更不可能得到線索。
不過身爲一教之主,靈通感應非比常人,他自從來到這片區域,就覺得心頭的一股陰影瀰漫,有股窮兇極惡的目光,似乎在觀察着自己。
烈火祖師自忖已是百無禁忌,還能在他之上的存在,世間絕對屈指可數。
換成平常,倒也不會冒進,但紫郢出世,是迫在眉睫的威脅。
現當羣仙劫數,邪正不能並立,若此時不將這紫郢劍主掐滅於萌芽之中,以後想要再度壓制,就是千難萬難,這一刻烈火祖師看向史南溪:“史道友,這女娃子事關重大,你我分頭行事,務必要拿下!”
“好,我必盡全力!”
目送史南溪離去,烈火祖師身形往上一升,端坐於雲端,倒是不急了。
他打起了借刀殺人的主意。
如果感應沒錯,莽蒼山內藏着一個更在他之上的魔道兇人,那麼李英瓊亂闖,極可能撞上,紫郢劍殺性極重,與邪魔外道勢不兩立,雙方必有死戰,那女娃娃再是機靈,恐怕也不能活着出來了。
至不濟還有史南溪,這個毒龍尊者的同門本想收歸華山派下,如今看來,必須有所犧牲了……
烈火祖師猜中了開頭。
李英瓊此時確實位於崖背面的一座隱秘洞窟內。
不是主動進入,而是被吸進來的。
這裡從外表看,一切如常,卻有層隱蔽結界,一旦入內,那是色黑如漆,窮幽極暗,寸草不生。
李英瓊尚且處於洞口邊緣,就見得黑氣滾翻,窮兇極惡,萬鈞阻力,攔住去路。
她體內的紫郢劍嗡嗡作響,發出迫切的渴望。
“這股惡風,必有邪魔在洞中!”
李英瓊思索了片刻,卻沒有遵從紫郢劍的降魔慾望,反倒施展出白虎變,身體一起一伏,似山泉起伏翻滾,完美無瑕地融入其中。
虎陰,生於坎,坎屬水,白虎是殺星,卻非一味的衝鋒陷陣,而是追求一擊必殺的效率。
那洞內的氣息雖然像一頭上古兇獸,闊吻怒張,欲吞天日,但李英瓊這種隱蔽自身殺意的能耐,無疑更在其上。
她就像是女刺客,融於環境中,逐漸向着洞內深處而去。
行走在怪石叢列,窮極幽暗的深窟中,一股股奇寒凜冽,瘮人毛髮的寒風颳來,所幸李英瓊修煉的是鍛體功法,否則再是身具仙根仙骨,多服靈藥靈丹的半仙之體,恐怕也禁受不住,要露破綻。
終於,一路有驚無險地來到最深處,映入李英瓊眼中的,是一個寬約百丈的巨大洞穴。
洞穴的地面,豎着數十面長幡,幡面畫着猙獰魔物,幡底則疊着三個頭顱,不是人類,而是馬熊猩猿等異獸,個個睜着怪眼,磨牙吐舌,彷彿咆哮如生。
當中有一面一尺數寸長的小幡,獨豎在一根石柱上,幡腳下有一油燈,燈心放出碗大一團綠火,照在妖幡和獸頭上面,顯得滿洞都是綠森森陰慘慘。
李英瓊也不害怕,目光掃射,尋找敵人蹤跡,忽聽當中主幡後起了一陣怪聲,接着滿洞吱吱鬼叫,陰風四起,大小妖幡一齊搖動,那些獸頭也目動口張,似要飛起。
李英瓊不驚反喜,身形一移,往石柱背後看去。
果不其然,那裡躺着一個綠衣怪物,形如骷髏,頭骨粗大,臉上無肉,鼻塌孔張,雙目緊閉,胸前掛着一團紫焰,渾身上下烏煙氤氳。
“這是被封禁了?”
神魔九變雖是鍛體功法,其內卻將諸天萬界的各種手段陳列清楚,李英瓊看似沒有入峨嵋,眼光見識卻已非尋常小輩可比,第一眼就落在怪物胸前的紫焰上,認出這纔是關鍵。
正準備先下手爲強,那怪物的雙目陡然睜開,綻放出紅綠交雜的可怖光芒,桀桀笑道:“長眉老兒的紫郢劍,竟落在你這個小娃娃手中,真是天助我也!”
這妖孽巨兇名爲妖屍谷辰,原是數百年前天淫教主大弟子,後自立玄陰教,兇焰滔天,名極一時,與長眉真人交鋒,被其用七口神劍誅心而死。
可其神通廣大,竟能變化幽冥,元神不滅,長眉飛昇在即,又算準天機,便給他頸上鎖了一根火雲鏈,再用玄門先天妙術開叱地竅,將屍首元神一齊封閉於莽蒼山內。
紫青雙劍之所以留在此山,也有此因,當年長眉留下兩個預言,一是萬年溫玉出土時,便是妖屍重出世間之時,第二則是到那時自會有人前去除他。
講白了,就是我不殺他,留給後人解決,修道積功。
又是天機,將一切安排得明明白白。
不過現在天機變化,李英瓊被赤城子拖下水,提前數年來到了妖屍谷辰的鎮壓之地,這個兇魔臨近脫困,正是最爲關鍵的時刻,眼見紫郢劍氣息逼近,劍主又是一個修爲低微的小娃娃,那還等什麼,霎那間妖屍挺起,不見腳動,如騰雲駕霧,閃電前移,伸出兩隻根根見骨的大手,往李英瓊頭上抓去。
但這真是天助他也麼?
妖屍谷辰開心了,李英瓊表示更開心:“外面那老怪道行深厚,我一時半會打不過,拿你練練手,正是再好不過!”
說罷,一拳轟了出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