榮府的鐘秋宴，辦得頗爲熱鬧。
當然，以榮府的行事作風，奢華那是肯定的。
只是爲了避免不必要的麻煩，榮府的中秋宴屬於閉門宴席，並沒有外人存在，是以榮府的廚子可以放開了表現。
榮府的菜餚之精美可口，放在京城權貴府邸之中都是相當出名的。
甚至，可以說比皇宮的御膳也不差。
倒不是御膳房的水平不行，懂的都懂。
給皇帝吃的東西要是太好，習慣了可怎麼整？
有些珍貴材料，可不是那麼好得的。
另外，皇帝吃得太好太過耗費，可能會招來御史們的口水。
到時候，御膳房被皇帝給遷怒了怎麼辦？
漢人皇帝，在這方面還是很要臉的，基本上一噴一個準。
當然了，也有安全方面的考慮，製作菜餚的材料越是珍貴特殊，越是容易被動手腳。
閒話不提，總之榮府的中秋宴席，賓客吃喝很是暢快。
老太太被其餘幾家過來的誥命夫人吹捧，心情也是好得不得了，臉上的笑容都沒消失過。
這邊，男客這裡的宴席散了，一干人等直接轉移到政二老爺在二門外的大書房說事。
包括赦大老爺，政二老爺，賈寶玉作爲添頭隨行，幫着端茶倒水侍候。
寧府賈蓉作爲半個主人，倒是也沒有客氣的意思。
客人方面，王子騰，史家保齡侯史老二，還有薛家二叔，薛蟠則是跟在薛二叔身邊，全是金陵四大家族的核心大佬。
“蓉哥兒，你是否有去外海發展的念頭？”
都是自己人，王子騰也沒有客氣，端着茶盞也不喝茶，直截了當開口問道。
“確實有這方面的計劃！”
賈蓉笑點頭，一點都沒有隱瞞的意思。
王子騰和史家保齡侯駭然色變，互視一眼都看到了對方心中的驚訝和不安。
“蓉哥兒，難不成你還想學小說裡的那位不成？”
保齡侯史家老二沉聲道：“要知道，咱們幾家的根基，可都是在中原之地！”
大書房裡的氣氛，陡然間有些凝重。
赦大老爺和政二老爺都懵了，不知道眼前發生了什麼，怎麼他們一句都聽不懂？
什麼去外海建立勢力，什麼家族根基之類的，你們幾個在打什麼啞謎？
政二老爺自詡正統讀書人，自然對所謂的小說不感興趣，根本就沒有聽過《海外建國》小說的內容情節。
至於赦大老爺，基本上都窩在榮府東大院當宅男，倒是偶爾聽聞《海外建國》的消息，只是根本就不在意也沒興趣。
至於賈寶玉，進了大書房之後便有些神思不屬，心思根本就沒放在這裡，哪裡會察覺氣憤不對？
倒是薛二叔和薛蟠，來之前和薛寶釵仔細商討過心中有數。
只是沒料到王子騰和史家保齡侯這麼幹脆直接，賈蓉這廝毫不猶豫就露了底，感受到氣氛不對心中忐忑，根本就不敢開口說話。
“哈哈，不過就是爲家族考慮的保險方式罷了，用不着太過緊張！”
賈蓉輕輕一笑，打破了大書房裡的沉悶氣氛，悠然道：“我既然這麼做，自然就有我的道理！”
“願聞其詳！”
王子騰和史家保齡侯再次對視一眼，然後緊緊盯着賈蓉不放，緩聲開口。
倒不是他們皇帝不急太監急，而是覺得賈蓉的某些想法，實在太過古怪，也對他們這個小團體以後的發展不利。
眼見金陵四大家族這個利益聯盟，放在開國勳貴集團內部，也是相當有實力和分量的山頭了，他不希望這樣的大好形勢出現意外狀況。
賈蓉對大局的把控能力相當厲害，更別說其在經營賺錢方面也屬於頂尖存在，可以說金陵四大家族能有眼下氣象，這廝絕對佔了一半功勞。
儘管王子騰和史家保齡侯各有小心思，但短時間內自覺沒有取而代之的能力和實力，還是希望賈蓉能夠繼續當好他們這個小山頭的首腦，不要節外生枝的好。
“津門港那邊的海貿越來越興旺，諸位覺得一向把持了大幹海洋貿易的東南沿海大族，會輕易善罷甘休？”
賈蓉輕笑出聲，悠然道：“就我所知，那幫海商家族基本都養着一兩個海盜勢力！”
“誰也不知道，他們會不會鋌而走險，直接動用海盜勢力，在外海截殺津門港進出的海船！”
“另外，他們若是花重金邀請江湖高手刺殺，或者針對咱們的家人怎麼辦？”
一番話，說得在場衆人面面相覷。
赦大老爺和政二老爺感覺有事，聽了賈蓉又是海盜又是刺殺的話，心頭一凜頗爲惶恐。
至於王子騰和史家保齡侯，臉色卻是前所未有的凝重。
薛家二叔和薛蟠，此時已是臉色煞白瑟瑟發抖了。
“蓉哥兒，你們究竟在說什麼，怎麼感覺滲人得緊？”
政二老爺強壓心頭惶恐，板着臉開口問道。
只是顫抖的語氣，暴露了心中的緊張。
也不怪他，雖說他是榮府當家人，可自詡正人君子的他，行事還是頗有底線的，很少參合外頭的齷齪事兒。
倒不是沒見識也沒聽聞過，而是他本身的地位擺在那裡。
只要他表明了態度，周圍的人就會讓他接觸不到那些上不得檯面的破事。
可眼下，又是海盜又是江湖殺手的，可把他驚得不輕。
“存周兄，你可聽過《海外建國》的小說？”
王子騰開口問道，見賈政不出所料搖頭，他輕笑道：“那本小說，就是蓉哥兒所寫！”
賈政依舊茫然，赦大老爺也是一樣，倒是鳳凰蛋露出驚訝神色，頗有些不敢置信。
“小說的內容很簡單，就是南明的一個出身貧寒的官員，因爲種種緣故最後在外海建國的故事！”
王子騰簡單述說一下，這才道：“因爲知曉小說乃是蓉哥兒所寫，所以我等擔心蓉哥兒的志向不在大幹境內！”
這下，政二老爺和赦大老爺明白了，看向賈蓉的眼神都有些古怪。
不就是寫了一本小說麼，至於這麼大驚小怪？
王子騰說的什麼志向不在大幹境內，他們根本就沒放在心上，也沒這樣的概念。
開什麼玩笑？
賈家的根基就在大幹，乃是大幹頂級權貴之一。
在大幹境內，賈家的風光才能兌現，若是不在大幹，誰認識你賈家是什麼人？
“那你們剛纔說的海盜，還有江湖殺手是怎麼回事？”
政二老爺在通政司當了幾年副使，經過大量地方消息的沖刷，再也不是在工部時期的木頭腦袋了。
對於地方上的一些事情，有了自己的看法和思量，這很不容易。
“存周兄應該知曉，某在津門道臺位置上，做了什麼！”
王子騰繼續開口回答：“津門港眼下發展勢頭迅猛，甚至已經成爲整個北方外海貿易的中心！”
“可存周兄不知，以往的大幹外海貿易，全都被東南沿海大族把持，咱們貿然參合進去，那是搶了對方的利益！”
“那些傢伙別看名聲不顯，可是個個傳承悠久實力強橫，行事頗有些肆無忌憚！”
“蓉哥兒所言，乃是猜測對方可能的動作！”
“東南沿海大族，真的敢這麼做麼？”
政二老爺吃驚不小，好奇問道：“津門港可是距離京城不遠，他們哪來那麼大膽子？”
“老二，你腦子糊塗了麼？”
這時候，赦大老爺沒忍住，翻了個白眼沒好氣道：“肯定是涉及的利益太過巨大，這纔會捨不得放棄！”
“你也不想想，當初王家不過就是掌握了幾處市舶司，還有和外藩的接待大權，那時候有多麼豪富，你都忘記了？”
“更不要說，直接的外洋貿易了，其中涉及的利益肯定更加驚人！”
王子騰臉上的尷尬一閃而逝，倒是沒有覺得赦大老爺在諷刺什麼的，而是點頭附和道：“正是如此！”
“單單高麗和倭國兩處貿易對象，每年能夠賺取的利潤，起碼都在千萬兩銀子以上！”
絲……
儘管知曉外洋貿易肯定賺錢，不然津門港才動了對法的利益，怎麼可能直接就下狠手？
就是內閣大佬所在勢力，行事也不能這麼霸道！
畢竟，津門港涉及到了京中諸多權貴的利益，一旦被誰以武力手段強行破壞，那樂子可就大發了。
現在明白了，裡頭涉及的利益太過驚人。
超過千萬兩的利潤，確實值得對方不顧一切瘋狂一把。
不過，對方行事如此猖狂的話，很容易引起災禍的，真以爲京中權貴是軟柿子啊。
“那……”
政二老爺很想繼續詢問王子騰，有沒有應對之法，只是不好說出口，好像顯得他多害怕一般。
“存周兄不用擔心！”
王子騰看出了政二老爺心中想法，輕笑開口安慰道。
本來，政二老爺乃是他的嫡親妹夫，一口一個存周兄看似有些不妥。
他如此稱呼，恰好說明了此次聚會，乃是金陵四大家族核心大佬間的對話，親戚身份先放到一邊。
不然，若是涉及到了利益分配，有親戚關係夾雜在其中，就很不好處理了。
“蓉哥兒寫的小說，已經幫咱們解除了麻煩！”
“這話怎麼說？”
政二老爺一臉詫異，赦大老爺也是很不可思議。
開玩笑呢，一本小說能夠幫忙解決這麼大的利益糾紛？
若真是如此，那賈蓉就是不折不扣的神人了。
“呵呵，兩位不知道，經過蓉哥兒所寫小說的宣傳，可是引動了不少有能量的勢力，打算參合外海貿易一事！”
這時候，史家保齡侯笑着解釋道：“只要這樣的聲勢起來，東南沿海大族的目光，就不可能完全集中在咱們這些始作俑者身上！”
“畢竟，咱們的力量，投入進去的不多！”
“若是把咱們給惹惱了，直接下血本參合外洋貿易，他們纔是得不償失！”
開玩笑，金陵四大家族的底蘊，估計比不得東南沿海大族。
可要論權勢，以及能夠調動的資源，此時的金陵四大家族絕對不容小覷。
甚至，只要賈蓉願意花費心思，甚至拿晉省的煤礦資源作交換，估計都能將開國勳貴集團全部拉下水。
真要是如此，那聲勢那力量，東南沿海大族拿什麼頂？
對方最叫人忌憚的，還是在海上的影響力和實際武力，陸地上對方再怎麼強橫，也不可能是朝廷和官府的對手。
政二老爺和赦大老爺睜大眼睛，滿臉都是不可思議的神色：這樣也成？
同時心中很有些不捨，這麼大的利益怎麼能宣傳得天下皆知，自己悄悄分上一杯羹不好麼？
每年千萬兩銀子以上的利潤，就算只能得到百萬兩，那也是一筆鉅額財富啊。
若是賈蓉知曉兩人的心思，肯定會嗤笑出聲，果然不是一家人不進一家門。
悄悄分一杯羹確實是一個不錯主意，可問題是東南沿海大族願意分潤才成。
這幫傢伙在海上可是橫行霸道習慣了，真以爲寧榮二府的招牌，能夠嚇唬得住對方麼？
“那你們，現在在說什麼？”
儘管心中甚爲遺憾，不過事已至此，有沒有親眼見到白花花的銀子，政二老爺倒是很快就恢復了正常好奇問道。
“我們有些擔心，蓉哥兒會將大部分注意力和資源，放到外海那邊！”
王子騰苦笑道：“眼見咱們金陵四大家族的局勢越來越好，某不想這時候分散精力和注意力！”
“蓉哥兒，你可別想一出是一出啊！”
赦大老爺開口了，他好奇道：“你到底是什麼心思？”
“沒什麼心思！”
賈蓉輕笑道：“諸位捫心自問，若是咱們金陵四大家族的力量全部發揮出來，只是眼下的聲勢麼？”
王子騰和史家保齡侯齊齊搖頭，這不是廢話麼？
紅樓故事裡，那時的榮府可比不得現在，不還是輕鬆幫助賈雨村復職，而且一當就是正三品的金陵知府。
那可是標準的封疆大吏！
後面，替門生傅試也能輕鬆弄到順天府的通判職位，能量之大可想而知。
其餘寧府，王家還有史家，生子薛家都在官場有不小勢力。
眼下的金陵四大家族，實力比紅樓故事裡更強，只是聲勢比不上罷了，畢竟京營節度使的位置太過重要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