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千年古城。毀於一旦；數年心血。一朝喪盡。如此激烈的手段。如此決絕的做法。陳主席。您就不怕以後真相大白於天下。招致千萬人唾罵麼？”
9月19日上午七點。濟南大本營。
昨天晚上發生的一切。已經不間斷的通過各種情報彙總到這裡來。令他們雖然身在千里之外。卻也能一點不拉的掌控着中日雙方的行動進展。直到6點45分全城大爆炸爲止。
陳曉奇。黃鎮山。戴春風。周雲卿。蔣百里。李俊峰。孫桂枝。這些代表了當今山東軍事力量的核心頭腦一個不拉的聚集在這裡。通宵達旦的對夜間發生的戰事隨時關注。擬定策略。以便應付即將到來的巨大風潮。
在看到那份新的絕密報告之後。蔣百里儘管並不知道事前某些人做了多少的準備工作。卻是在這麼緊急的情況下造成了這樣的結果。他不由的嘆息起來。能做到這樣的結果很不容易。但是敢做出來這樣的事。那麼一旦真相敗露。人們最恨的恐怕不一定是日本人。很可能就是做了決策的陳曉奇。
這麼大的事情。陳曉奇沒打算瞞過他。除了行動細節由黃、戴、吳三人分別執行之外。已經造成的結果是必須要通過蔣百里來參詳的。作爲這個時代首屈一指的戰略大家。整個中國少有的可以放眼世界來站在戰略高度看事情的高才。他的意見是絕對不容忽視的。在山東這個羣體裡面。他卻是不可或缺的重要力量。
從一開始發生戰鬥開始。蔣百里除了憤怒。便是黯然嘆息。他是這時代最正統地軍人。從日本學到地是德國人傳承過來的軍事思想。軍人。以服從命令爲天職。軍人。存在的意義就是保家衛國。軍人。不干涉政治。
學成之後滿懷希望的回國。可擺在他面前的現實卻是那樣的殘酷。那樣赤裸裸的無恥。滿清倒下了。新地軍閥站起來。他們所作所爲跟腐朽帝王並無二致。軍人。這本來是作爲維護國家統一民族自強的主要力量。被當做最不值錢的犧牲品隨意的搓來揉去。毫無尊嚴！
所以他抗爭。他用自殺來實踐自己的諾言。他失望。所以他四處奔波試圖用自己地努力來改變這個混賬的時代和那些混賬的人。他允文允武多面出手。卻終因看不透這世道的根本而不得成事。吳佩孚如此。孫傳芳也如此。就在他要徹底絕望的時候。突然冒出來陳曉奇這麼一個怪誕的傢伙。
這個人名聲很響。年紀很輕。做事出人意料。底細難以猜透。最令人吃驚地是。他似乎對於大勢有着異乎尋常地洞察力。每一次押寶站隊都非常準確。不論是對付軍閥還是應對後來的蔣某人。下手準確果斷。絕不拖泥帶水。即便是對日本人地行動把握也是非常精準。難以相信這是一個在國際舞臺上從來沒有歷練過的年輕人。
不可否認。他地政治才能非常一般。不太善於在國內各方面勢力中縱橫捭闔。左右逢源。不過卻勝在一個不貪功冒進。每一步穩紮穩打。數年經營便將山東整治的如同鐵桶江山一般。若無極其強大地力量是絕難推到他的。對付其他人的某些策略。在他這裡卻不管用。
最難得的是。這個人真的做到了“保家衛國”。山東人民過的什麼樣的日子。任何人走一遭都能看得到。在全國這是獨一份的樂土。山東軍對抗日本強權不畏艱險不怕犧牲的精神。更是令蔣百里眼前一亮！時下數十方力量混戰不休。爭權奪利。乾的都是令他深惡痛絕的惡劣事情。但是在陳曉奇這裡。卻看不到！
所以。蔣百里來了。受到的卻是前所未有的高規格接待和任用。其後這個年輕的神秘團體展現給他的。卻是做夢都想不到的新奇世界。從那裡。他看到了這個人。這個團體強大國家振興民族奮發向上的決心和底蘊。也看到了他們的雄心和開闊視野。一個根基堅實、志向遠大、有着無限潛力的正義力量。不正是他多年來辛苦尋找的終極目標麼？唯其如此。三年來蔣百里可謂是兢兢業業。十幾年來都不曾迸發的激情熱情涌動如潮。熊熊如烈焰。他甚至是在燃燒生命來幫助這個團體儘快成熟起來。壯大起來。終有一日能夠真的做到理想中的那些事！
但。世事難料。樹欲靜而風不止。個人的力量在滔滔大勢面前終究是杯水車薪。該發生的仍舊在發生。他們卻無力阻擋！
當獲悉日本人將要在最近動手的消息之後。他立刻就從各種信息中綜合出來一系列的發現。他認爲那份日本人極力否認的《田中奏摺》所說的決然不會錯。日本極有可能就是按照那個順序那個戰略來執行他們稱霸世界的計劃！東北！中國最爲重要的根基和命門。一旦被別人抓在手中。後果不堪設想！一旦被日本按照他們的計劃走下去。中華民族即將面臨的。將是一場前所未有的、甚至可能是亡國滅種的巨大危機！
必須要阻止他們！蔣百里急匆匆的將報告交給陳曉奇的時候。發現這樣的分析。甚至更加細緻的分析報告都已經放在他的案頭。日本人將如何挑起事端。如何出兵佔領。如何霸佔全境。如何移民投資。如何融合歸化。最終怎樣將東北變成他們的第二故鄉和挑戰全世界的發動機。全盤推演都陳列在眼前！
這是山東秘密情報部門的傑作。也是陳曉奇本人透過歷史多多少少填補上去的一些東西！不爲別的。那一場不死不休的戰爭就算一百年後都不會令人遺忘。這數代人都未能血洗的恥辱。是一代代傳承下去地！陳曉奇怎麼敢忘了這國恥！
驚歎於今日山東人才地鼎盛。準備的充足。蔣百里卻也只有欣慰欣然。而無小人悻悻作態的想法。他當時曾經問陳曉奇：“我們怎麼才能阻止這一
陳曉奇當時面帶愁容的搖頭嘆息：“我們有心無力！這件事。只能看張學良和蔣總司令怎麼做了！”
蔣百里啞然。說到底。現在這個國家還沒有擰成一股繩。西南那部分人還在圖謀着反攻蔣某的勢力。西北還在亂作一團的爭權奪利。貌似穩定的東部。卻已經開始了忙不迭地腐敗貪瀆分蛋糕。最爲關鍵的北面。卻早已經沒了當初張老帥在時的雄心壯志。曾經橫霸半個中國的北洋軍閥已經隨着張作霖的死而風吹雨打去。剩下來地。只是少年不知愁滋味的虛妄得意。
這樣的國家。這樣的人。什麼時候才能指望的上他們呢？
時至今日。蔣百里也明白了一些事情。國家強大絕不僅僅是軍事霸權就能解決的。以今日山東地勢力。他足可以將西部北部除平津山西之外地地盤全都囊括過來。成爲新的一號軍閥。表面上光鮮了。但實質上呢？一場大戰。可能將山東數年辛苦建立起來地穩固基礎重新打碎。民氣重新耗盡。收攏過來的新地面要想振作起來。穩定下來。發展起來。那簡直就是個無底洞。已經亂騰了八九十年地老大帝國本就奄奄一息了。若再這麼鬧下去。不但重新崛起的可能性不大。東面北面乃至外面地那些惡狼們。誰還不是在等着中華最後一份元氣耗盡。纔可以施施然不費吹灰之力的重新瓜分佔有？
因此他開始贊同陳曉奇的“集中全國之力於一隅”的做法。通過商業力量整合全國之經濟工業金融。憑藉四億多人的巨大市場裡培育出一個區域性強勁有力的火車頭。憑山東這個形勝之戰略要地打造一個陸上不沉的鋼鐵堡壘基地。卡住東面北面侵襲之敵貪婪的魔爪。如此一來便不需要等到整個國家民族面臨生死存亡的時候。被迫要讓出大半個國土和大半的同胞。來忍耐等待敵人銳氣耗盡。那樣的犧牲和代價。不敢想！
東北事發。漫漫長夜露出第一絲猙獰。那個早就準備多時的餓狼開始伸展獠牙利爪。第一刀切下來的就是可能撬動整個大局的裂痕。東北失陷。將成爲整個國家民族危急存亡的壓頂泰山。有識之士。誰人放得下心？
憑山東的力量。能夠擋住這一場大劫麼？或許能！但前提是。山東的軍隊和力量可以在東北大地上任意馳騁縱橫。且還必須得到當地的支持。這卻是完全不可能的！張學良寧可看着東北失陷。也不願意有其他勢力的一兵一卒踏入那片土地！況且。這個年輕驕縱的少帥。打心眼裡也不相信日本人有那樣的胃口。敢於一口吞下比日本國土都大的東三省。些許的挑釁。忍着也就是了。保留實力。以待來日！
再看中樞的蔣主席。他又在做什麼？剿匪！對他威脅最大的另一方勢力。相對於國家危難。他更相信自己的能力。足可以在最大的危機到來之前。將那些心腹大患統統清理乾淨！
日本人的野心他真的不知道麼？鬼才相信呢！日本人就差在他耳邊大聲喊：“我們要搶佔東北！我們要侵略中國了！”日本大街上隨便拉個人都知道的事情。他豈能不知道？
他知道！所以他纔不管！這話聽起來很矛盾。但現實就是這麼回事！日軍挑起爭端對他有損失麼？沒有！他的心裡沒有整個的國家民族。有的。只是地盤、勢力、紛爭、權謀！
日本人打進東北。首先毀掉的。是他一直覬覦而難以消滅的老北洋張作霖的三十萬大軍的根基！沒有了東三省的東北軍還能做什麼？東北的淪陷。風華正茂心高氣傲的張學良就要當替死鬼。就要成爲炮灰！全國人民口誅筆伐之下。這個根本沒有一點政治才能和經歷的年輕人就徹底完了！東北軍不戰而潰。最大的威脅削掉了！京津河北將落入他蔣某人的掌控之中。小半個北中國不費一槍一彈的拿過來。這筆買賣何其合算也！正在處於膨脹期和上升期地黃埔系、江浙系、蔣宋孔陳各派勢力正需要那樣地新地盤去容納！
而今日種下的恥辱。來日在他蔣某人手中一體洗雪乾淨。這樣的榮耀和功勳。只怕是無人能敵了！那時節。挾如此的聲威橫掃全國席捲亞洲。未始不可能啊！
能文爭不需武鬥。能用政治手段解決。何必去耗費資財打生打死？這樣的算盤。再好打不過了！因此。他纔在8月就告知張學良。遇到挑釁。相忍爲國！
張少帥聽了。信了。而今。事情來了！日本人真的幹起來了。他們佔了瀋陽。佔了遼東。滾滾大軍馬不停蹄的開始奔赴東北各地。他們要一鼓作氣。拿下東北三省！
事情總在某些人地意料中。蔣中正如此。山東方面也是如此！
蔣百里事前無法阻止這一切的發生。但他知道陳曉奇不可能沒有應對方案。只是到底怎麼做的。除正兵作戰之外。那些見不得光的下作手段他不屑爲之。也就不願意去問太多。現在。一切都發生了。陳曉奇不言自明的很多暗着也都發揮了他地作用。但結果。卻是如此的令人驚心動魄。如此的令人難以置信！
毀掉北大營軍火庫並無不妥。炸掉兵工廠也是應有之意。那些在東北軍中長毛的戰鬥機自然也不能留給小鬼子。但是炸了瀋陽城……這樣的事情。似乎也只有那些野蠻無知的遊牧民族經常這麼幹。再不然就是西方那些“文明”世界摧毀其他民族地時候才這麼幹。中國人自己毀城以焦土抗爭。這樣地做法近代未之有也！
更爲特別的是幹了這一切地。不是人家東北軍自己。而是遠在千里之外八竿子打不着的陳曉奇他們這一夥山東勢力！且不說他們怎麼做到地了。這樣做的意義何在？這樣做地後遺症之大。如何解決！
不論如何。一旦這炸掉瀋陽城的事情真相被證明是山東方面做得。那麼始作俑者。首領陳曉奇將會受到怎樣的責難。可想而之！兩千年來。國人別的本事都在倒退。這對付自己人的手段那是從出不窮！他們不敢挑戰列強的淫威。卻擅長將筆桿子投槍對準自己人。言語之毒辣。用詞之刁鑽。立論之新奇。站位之高岸。簡直就是絕世的人才！
蔣百里身在這個團體。儘管沒有參與制定這一系列的行動計劃。一旦出現問題。他卻是義不容辭的要爲整個團體辯護。現在的問題是。陳曉奇這麼幹了。他怎麼想的？他還要怎麼應付？
重要人士濟濟一堂。陳曉奇捏着報告面容肅穆虎目含悲。他痛心的不是不抵抗的東北軍。他痛惜的是那些爲了執行計劃而以身殉職的優秀青年。山東子弟！
蔣百里一句話問出。陳曉奇良久不語。十幾年前。不管他在網絡論壇上發表了多少狂言浪語。不管他多少次信誓旦旦的說若是自己在這裡。將如何如何。沒有一次他會想到。自己可能用這樣的方式來應對這樣的奇恥大辱！
九一八！印刻在另一時空數代中國人心目中八十年不曾洗雪的國恥！要如何的去面對？要如何的去應對？年輕的他心中其實並沒有成算。
到了此時此地。他吃驚於自己做出來的決定時。是那樣的坦然。將一座充滿象徵意義的城市化爲灰燼。令數十萬百姓無家可歸。將不抵抗的東北軍徹底釘上恥辱柱不得解脫。用一座城市的命運來證明他們的錯誤。見證侵略者的狼行。這樣做。是否太過？
爲了做到這一切。花費億萬資財。成千上萬的精銳人力。上百噸的烈性炸藥。和幾十條千金難買的優秀人才的性命。這到底合算不合算？這樣做。對不對呢？
炸掉瀋陽尚在計劃之中。但四十多名被寄予厚望的青年才俊就這麼與敵同歸於盡。這樣的代價太大了！原本。陳曉奇是計劃着一場完美的令日本人沮喪的大場面、大行動。他心中期望的是看到本莊繁、石原莞爾、板垣徵四郎、東條英機和土肥原賢二這些日後的甲級戰犯的臉上驚愕地表情。卻決然不願意看到一掌寬地報告上面。冷冰冰的幾個數字。那麼多鮮活的生命就這麼無聲無息的消失了。他們的犧牲獲得了巨大的成就。但是。這極有可能是百年都不能宣之於口的業績。他們。註定了是一羣無名英雄！
“蔣先生。若是日軍得到了一個完整無損地瀋陽城。得到了東北軍棄之不顧的大量武器彈藥設備乃至錢財。天下人如何看？日本人又會得到怎樣的大利！”陳曉奇調勻了氣息。面色冷峻平靜的看着蔣百里問。
蔣百里略做沉吟。昂頭答道：“若日軍不費吹灰之力而得到瀋陽之軍工、裝備、錢財、地盤。則不論東北軍是否做出抵抗。他們都將被斥爲國賊。不得翻身。張學良名譽掃地。再無崛起之機。不論是東北同胞還是國人都不可能饒得過他！”
“若日本人得到完整的東北軍工業力量。則其侵佔全境迅速整頓發展地基礎將極爲牢固。至少他們可以提前兩到三年時間施行大規模移民和軍事擴充。屆時我們做準備的時間就將被大大壓縮。危機更盛！”
陳曉奇點點頭。又道：“若是我們將東北工業基礎徹底摧毀。將東北之工業力量全部拉走。將東北之青壯全部弄走。留給日本人一個殘破不堪人力奇缺的東北。日本人又當如何？”
蔣百里眉毛一揚。斷然說道：“若真是如此。日本人就需要大力抽掉國內人力。提前加快移民步伐。又需從緊張之財政國力中拿出更多資金來支持開發東北。如此一來日本整體國力將大大分散。其消化東北的速度和力度或許更加徹底。但對於整個日本是不利的！問題是。這麼多的東北人力。如何地安置？山東雖說富庶。怕也難以驟然承受如此多地人員增加吧！”
陳曉奇脣角露出一絲笑意。眼睛微眯淡淡的說：“安置人力地事情自有辦法。現在的問題是。如何讓日本人即使得了東北。也不能安生過日子！我們要讓東北變成一根卡在日本人嗓子眼裡咽不下化不開掏不出扯不斷地刺！”
蔣百里悚然動容。凜然喝道：“計將安出？！”
陳曉奇轉頭問黃鎮山：“老黃。你那邊的人都到位了麼？”
黃鎮山老臉扁着。打從一開始知道瀋陽被炸遼東被佔地消息後就沒好模樣的。此時猶自氣哼哼的說：“放心把老闆！我那幫小子辦事還是妥當的！這時候大概都到了熱河了！老闆！我不求別的。真要跟小鬼子幹起來。你讓我老黃當先鋒成不成？”
黃鎮山生在東北長在東北。又是在東北軍成長起來了的。而今那幫混蛋弄了這麼一出爛戲。他不生氣不着急纔怪！頂着東北軍出來的名頭。他臊得慌！他沒法收拾張學良這不成器的。但是對始作俑者日本鬼子。這筆賬有機會。一定要算一算！
陳曉奇不置可否的點點頭。又對蔣百里道：“蔣先生可知在瀋陽城中。東北軍丟下了多少銀錢？”
蔣百里當然不知道。不過他認爲。以張作霖父子兩代數十年經營。憑東北數省那麼大地皮那麼多人口的世代積累。應該是一個不小的數目字！
陳曉奇嘆息道：“七千萬！！我不知道日本人的命是不是比別人的更值錢。您說。這麼多錢。能買多少顆腦袋？！”
蔣百里勃然變色！驚聲說道：“這麼多錢。你是想……！這樣做。會不會挑起中日兩國血腥仇殺！如此一來。東北同胞危難多矣！”
陳曉奇冷笑道：“就算死在與倭奴的仇殺之中。也比被人洗腦當奴僕狗腿子的強！蔣先生知否今日的臺灣。是如何的景象？日本人在那裡推行日語教育。剷除中國文化。這是赤裸裸的要將那片土地的人民給奴化了！若是整個東北也被他們如此糟踐。我看不下去！我也不想將來有一天。對着這些同胞舉起屠刀！既然如此。何不令他們拿出自己的血氣。不爲國家。爲了他自己活得有點尊嚴。活得像一箇中國人。拼了命。又能如何？！”
“那你這七千萬……！”
“七千萬隻是個開始！這些錢財既來自於東北同胞民脂民膏。便也要用在那片土地上。我一分不要！我只是希望這些錢不被倭寇用在殺我國民佔我國土修他們的戈矛造他們的槍炮上面！我要將這些錢變成倭寇的催命符！他們的貪婪。必須要付出代價！”陳曉奇怒目圓睜。緊握拳頭捶着桌面喝道！
蔣百里呆滯半晌。頹然無力地搖頭嘆道：“如此一來。東北多事了！唯希望我三千萬同胞能夠善加守護。不使太多傷損罷了！其他地。我們卻也無能爲力。唯有勤修甲兵。多聚財力。枕戈待旦。希冀將來有機會。洗雪此等恥辱！”
陳曉奇點點頭。在一次揚一揚手中的那份報告。面色仍然是非常難看的沉聲說道：“諸位！我手中的這份報告中。有2位優秀的戰士犧牲了！他們是我們這個團隊中非常珍貴的人才。本來有着無比光明未來的。但是。因爲一個非常低級地錯誤。全部陷在瀋陽城中。壯烈犧牲！我想問問。爲什麼會發生這樣的事情！雨農！我記得我們擬定的計劃中。不該有這樣的紕漏！”
他的眼神犀利如刀。冷森森地看着戴春風。在先前的行動計劃中。對於每一個細節都是經過反覆推敲計算的。從滲透東北軍政工商各處。到事變前大規模聯合行動。再到最後的計劃執行。陳曉奇抓總親自過問之外。非常看重的一點就是行動人員的安危。他不是那種爲達目地不擇手段地人。更不可能拿着自己人的命堂而皇之地說什麼“這是學費、這是陣痛、這是必須的代價”之類地狗屁話。
鍾恆等人執行任務完畢之後。本應該直接撤出瀋陽到其他地方會合的。但是根據報告卻稱他們是回到了齊魯商會這個最顯眼最容易被日軍特務發現地地方！除了那些任務中犧牲的。另一部分執行完畢任務撤離的。一個人至今下落不明。剩餘24人全部犧牲在那裡。這裡頭究竟發生了什麼變故。除了那個失蹤的人。旁觀這一切的情報人員無從知曉！
具體執行計劃的是戴春風。事情搞成這個樣子。他不交代一下是說不過去的！
戴春風沒有急躁或者驚恐。他鎮定自若的站起來。淡然迎着陳曉奇的目光。用他那綿軟陰冷的語調說：“老闆！一切計劃全部按照預先擬定的條目執行的。可以確定各個環節準確無誤。遼東組最後的異常舉動。除了當事人之外我們不得而知。現在只能儘快找到失蹤的那一人來了解內情！”
陳曉奇看着他足足有五秒鐘。才突然移開目光。沉着臉硬邦邦的點點頭：“好！儘快找到這個人。我很難想象我們培養出來的精英人才會犯這種致命的低級錯誤！另外對其他組的執行人員要注意關注。避免這樣的事情再次發生！這樣大的損失。我們承受不起！”
戴春風點頭稱是。
陳曉奇長吸一口氣。閉上眼睛默默體會着在胸腹中翻轉鼓盪的氣流。心中卻是想着。接下來的這一個上午。整個中國將會是怎樣的一番天翻地覆！風雲激盪！
就在濟南總部各大頭目緊張磋商的時刻。亂成一團的遼寧瀋陽地界。此時正是另外一番的驚人場面！
站在高處俯視遼西。可以清楚的看到。從瀋陽、遼陽、海城、營口一線往西南錦州方向的公路鐵路上。密密麻麻的到處都是數不清的人羣！拖着妻小挑着箱籠抱着包裹扛着家財的老百姓。一個個面色倉惶目光散亂。氣喘吁吁蓬頭垢面！他們腦子裡唯一的念頭。就是逃！逃到錦州。逃到關裡去！
從昨日10時日軍發動進攻開始。先是瀋陽城亂作一團。數十萬百姓出逃。緊跟其後的是日軍沿着鐵路分兵突擊攻佔毫無準備的各大城市。而瀋陽被炸燬燒光殺光的消息也不脛而走。甚至比東北政府的電報電話跑地都快。日本人還沒到呢。半夜三更地動靜就鬧騰起來！
從凌晨三點開始。斷斷續續的槍聲、爆炸聲便傳了過來。混亂、謠言輕易的就發揮出了它的巨大威力。在這樣的亂世中。老百姓寧可信其有。日本人的兇殘還停留在許多人的腦海中。甚至可以作爲嚇唬小孩地手段。此時鬧將起來。誰人還管的了那麼多。逃走了再說！
凌晨六點半。日軍佔領瀋陽城！正在辦白事的張作相緊急趕回錦州坐鎮。首先迎來的。卻是一大羣潰逃的士兵。和一眼望不到頭地難民！
第一輛掛着山東旗號的火車拉着七八千號人在錦州火車站停下。整個錦州頓時間炸了鍋一般！這麼多人親友故舊的一大堆。不用兩個小時就能把消息傳遍全城！其中有一多半人下了車就暫時留在這裡。張作相哪裡有處理這樣事情的經驗？頓時間就是措手不及！若不是山東方面救災人員出來的精英們協調幫助。單是緊隨其後衝過來的數十萬人就要了命了！
此次。山東方面光有過充分救災和安置流民經驗地隊伍就有七八百號人。廣泛分佈在火車和後面地卡車運輸隊中！多達五百輛卡車分成三個組。一組二百多輛專門從瀋陽皇姑屯一帶往新民運送百姓。另一組一百輛則負責將人拉到黑山。第三組纔將人接力到錦州去！利用這樣的手段。他們一天下來便能夠將十萬人轉運離開瀋陽。其餘地半道上自己走的。想其他辦法走地。總而言之七天之內。這一片地區都將被流民覆蓋。嚴峻的形勢考驗着張作相！
還有一部分車隊。從一開始大肆劫掠瀋陽城中銀行之後。一個小時後衝出城區。到達新民短暫地停留。然後迅速兵分多路離開此地。一隊去了阜新。一隊開往通遼。一隊開往更遠的北方。還有一部分則從康平順着公路一直往東衝。直奔中朝邊境的羣山中而去。
早上七點鐘。阜新東北太平溝地界兒！
一流兒十二輛卡車轟鳴着從東北面衝了過來。正是凌晨太陽升起露水沒散的時節。山坡上松林中草葉間盡是晶亮的水珠。淡淡的霧氣在陽光照射下若有若無的散佈在地面上。長時間無人行走的山道上驟然來了這麼一羣暴躁的傢伙。頓時間寧靜打破。山林間亂作一團。驚鳥齊飛！
路邊密密匝匝的高粱地裡。數條人影突然躥起來。裹着厚厚皮襖的乾瘦身子靈巧的在細長高粱稈子間急速穿梭者。幾秒鐘的功夫就衝到了路邊上。爲首一人飛快的探出頭去往汽車聲來的方向看了一眼。縮回去衝其他人打了個手勢。反腕子亮出來一片紅布。麻利的套在就地掘斷的一根高粱稈子上面。顫巍巍的伸出去橫在道路上。
車隊的頭車邊上一手把這車門一手提着上了膛的衝鋒槍正嚴陣以待的蒙面護衛立刻揚起槍。衝着後面的車打了個招呼。而後“噌”的跳下來據槍警戒！
車隊的行進速度驟然減慢。兩邊站着的人“嘩啦啦”都跳下來依託車身警戒。車頂上排頭機槍手“嘩啦”一聲子彈上膛。對準了紅布搖動的方向。
頭車中。一人伸出半個身子。手塞在口中用力的吹響一聲長哨。
高粱地裡。立刻迴應兩長一短三聲哨響。一個乾啞的嗓子扯開喉嚨喊道：“天南地北一家親。關東道上打連襟！山高水遠截不住。相逢都是故鄉人！南來的弟兄。是魯字號兒的麼？”
車隊這邊應聲喝道：“山轉水轉。千年萬年！打斷骨頭連着筋！我們是齊家門兒裡的！要老兄弟當面說話！”
高粱地裡。一聲豪笑響亮如雷。不多時。一條幹巴巴的老頭裹着反毛皮的夾襖。頭上戴着髒不拉嘰的頭巾。腰間左邊是盒子炮。右邊是菸袋鍋。打着綁腿蹬着千層底的老漢子鞋。腿腳利落精神抖擻的跳出來。大老遠的衝着車隊這邊雙手抱拳往肩後一甩。哈哈笑道：“果然是家鄉兄弟啊！咱等你們半天了！怎麼地。這一趟還算順暢吧！”
頭車裡。答話的人打開門跳下來。整頓衣衫抱拳還禮。年輕俊雅的臉上帶着笑意答道：“老掌櫃的客氣了！兄弟們緊趕慢趕還是誤了時辰。您老多擔待！瀋陽城出了大事！日本鬼子現下已經佔了那地方兒。數十萬鄉親父老逃難。咱們走不快當！”
老頭聞言面容一冷。老臉上頓時擠出一層層地溝痕。乾啞地嗓子幽幽的說：“小鬼子真他孃的打進來了？咱張大帥那兒子呢？咱東北軍呢？都他孃的幹啥吃了？”
這邊的青年冷笑道：“張少帥！東北軍！奉了咱們蔣主席的均命。不得抵抗！拖着槍都跑了！我們走的時候。小鬼子地軍列已經拉着兵奔長春了！老掌櫃的。沒用的別說了。趕緊準備吧！過不多久。這裡也要遭殃！”
老掌櫃“呸”的一口痰吐在地上。跺着腳罵道：“媽了個巴子的！想當年老子吃大清地糧餉幹不過小鬼子是咱傢伙事兒不濟！堂堂東北軍又是槍又是炮的就這崧包樣。他有那個臉來收俺們的糧。要俺們的稅？！哎！啥世道啊！這他孃的沒法過了！行了兄弟。你那都是個啥章程。說說吧！我老王這把年紀了活得夠本了！小鬼子來了。咱揍他個狗日的！”
青年再抱拳道：“爽快！老掌櫃地！廢話咱不說了。咱這裡給您留下一車地銀錢傢伙。以後怎麼辦我們不管。只一條。這些東西只能用來打鬼子。一絲一毫不能用在對付咱中國人上頭。做到這一點。咱們給您和衆位弟兄樹碑立傳！做不到！您自己看着辦！”
老掌櫃曬笑道：“小兄弟！你這是小瞧了老王啊！咱別的本事不敢說。這丟人敗興賣祖宗地沒屁眼子事情。打從生下來就不會幹！咱們起子裡面定準兒的一個這等王八蛋都沒有！您那就擎好兒吧！”
青年哈哈笑道：“老掌櫃地痛快！那咱們就這麼說定了！後面給您留下一車。東西處理完了。您找個人把車送到阜新齊魯商會就行了！兄弟還得趕着下一場會。告辭！”
老王笑着再拱手。領着其他人讓開去路。看着車隊一溜煙的急匆匆開遠了。這纔打個唿哨。將高粱地裡幾十號人招呼出來。齊呼啦地奔到給他們留下的那輛車前。拉開後篷布。但見裡面摞着二三十個箱子。
跳上去一個青年隨手撩開一個長條。扒開鬆軟的木屑雜草填充物。是一箱二十條嶄新的山東產79步槍！王老頭等人頓時聳動大喜！
再開一箱子。卻是嶄新的2把嶄新的盒子炮！一衆人已經開始吞唾沫了！
再開箱子。一片白亮的光彩頓時映的他們眼暈。圍觀的年輕人失聲叫道：“老爺子！這他孃的都是銀洋！我的娘！這一車東西值多少錢？！”
王老頭眼睛眯的都快看不見了。那不光是被銀元的光芒給刺得。更是被這整車的東西給驚得。他搓着牙花子呵斥道：“行了！少他孃的吵吵！不用看了！這一車十萬大洋一百條快槍。2張盒子炮。外帶一萬發子彈！論值錢。把咱們都賣了也不值這麼多！趕緊的開車拉回家裡去！別在這裡礙眼！”
令行禁止！其他人頓時收聲。重新紮上蒙布。由一名專門派給人家培養出來的司機開上。慢慢悠悠的順着山道開出去沒多遠。拐進往山中去的方向。
高粱地裡。王老頭倒揹着雙手走在前頭。一名青年哈着腰跟在身後。小聲問道：“老爺子！他們怎麼給咱們這麼多的紅貨！這該不是要咱們豁出命去給他們辦事吧！”
王老頭悶悶的走了十幾步後。才突然長嘆道：“哎！可不光是這樣啊！人家不圖咱這百十號人的買賣！人家要的是咱們不幫着小鬼子辦事。也要看着這一片不能有人給小鬼子辦事！這前前後後的起碼十二家是要照顧到了。誰家不照着說好的章程辦。這些就是他們的催命錢！踏踏實實的跟着幹吧！這樣的手筆。牛啊！”
老掌櫃的似乎看到。阜新到朝陽的連綿大山中。成千上萬的綹子好漢神出鬼沒的對小鬼子打冷槍放暗箭的場面。這一路買賣做下來。真不知道要有多少人頭滾滾落地呢！
9月19日上午8時。張學良已然獲知日軍快速佔領瀋陽周邊各城。並迅速推進往吉林黑龍江的消息之後。終於明白這一次日軍不但是要佔領瀋陽那麼簡單。人家要的是整個東三省！要的是他這份基業！
他再次電請蔣總司令示下。得到的回答不再是忍讓、不抵抗、相忍爲國等等言辭。而是乾巴巴的“相機行事”！
他猛然意識到什麼。當時驚得呆在那裡。電報掉在地上都不知道！
再求票！三鞠躬！